第七章 逼捐

　　
<p>一骑红尘妃子笑，无人知是荔枝来。不管付出多大的代价，只要能让皇上宠爱的妃子满意，一切都是值得的，这是宫廷的逻辑。今夜的皇宫，歌舞升平，天子为贵妃得救之事，大宴群臣。段玉玄作为功劳最高的人，自然坐在右边最靠近皇帝的位置上。她显然未见识过此等盛大的场合，露出生涩而不谙世事的眼神，怯生生的看着周围的一切。王太医作为功劳第二的伯乐，坐在段玉玄的对面，露出满意的微笑。</p>
<p>只见段玉玄端着茶杯，笨拙的应付着群臣贺功式的敬酒，她像弹簧一样，随着对方酒杯的靠近向后靠，然后端起茶一饮而尽。桌前的美味珍馐，未尝动过一箸，她只是喝茶和拘束的看着眼前的歌舞，感觉甚为热闹。</p>
<p>段玉玄的一切在王太医看来，真是与众不同，不愧是世外高人，想罢，王太医将酒一饮而尽，加入着纵情声色的队伍。</p>
<p>孟旭坐在大殿正中央，主持着这次的庆功酒宴，他惊奇的发现段玉玄桌前的食物，竟然一口都没动，不禁关心其喜好道：“玄医，未何不动筷子，是否不合口味？”</p>
<p>段玉玄看孟旭问自己话，便扭过头来，回答道：“师傅有训，五谷虽养人，但易滋百病，所以我们从小就辟谷。”</p>
<p>段玉玄一席话，引得众人侧目，歌舞戛然而止。然后，孟旭带头开始哈哈大笑。王太医更为好奇的看着眼前这个女子，有点莫名的爱怜。</p>
<p>其中一个大臣醉醺醺的站起身，挺了挺自己的大肚子说道：“那玄医岂不是少了人间一大乐事。”</p>
<p>段玉玄并不敢苟同，常人看来，食色性也，人生两大乐事，辟谷，乃是避开谷物，也就是避开美食，人生两大乐事的滋味自然二去其一，常人按常理为其不值，哈哈大笑，实属正常。纵观古今，特别是在烹饪界，那可为是百花齐放，各地的菜品，菜色都能形成自己的菜谱菜系，广为流传。宫廷菜更是出名，皇帝的一日三餐，考究到常人难以想象，民以食为天，芸芸众生什么都可以怠慢，就是不能怠慢自己的舌尖和味蕾。</p>
<p>段玉玄心悬明镜，知凡夫俗子不懂修行养生人士之志，更不懂天之道，也不与之争辩，默然处之。都说人生苦短，及时行乐，重点仿佛就落在了这个“短”字上，这句话真是颠倒了因果，对人的身体也是贻害无穷。胡吃海喝，纵情声色，人生当然就会短暂，并不是因为人生本来就短暂，所以要放纵自己。古时候的大智大慧的人，均能参悟天地，懂得真理，有得道者，活至八百岁。</p>
<p>世俗食物就没有生命力？当然有，只是有灵气的物质太少，而不利于人体的杂物太多，特别是大鱼大肉，吃多了反而让身体难堪重负，终难长命。长期大鱼大肉，喜欢重口味，还会损伤人的味觉，让人不得食物的本来味道。曾经有辟谷者，向世人宣传他知道苹果的本来味道，途径就是辟谷多日，颗粒未进，然后，突然咬了一口苹果，甘甜怡人，那是人饥渴的味觉触及到了苹果中的灵气的自然反应。</p>
<p>那么辟谷，难道就是颗粒未尽，当然不是，上述知苹果味的辟谷者，并未得辟谷真谛。辟谷只是前半句，食气才是关键，何为食气，那是吃奇珍异草等充满灵气的高级食材、药材中的灵气，跳过新陈代谢的环节，直接滋养元神，所以，辟谷修行是很昂贵的事。段玉玄虽不是帝王将相，没有金银珠宝支撑其买奇珍异草来食气，但是她从小跟师傅学习养生之道，百怜观外群山环绕，山上灵丹妙药无数，又无人大规模采摘，自然不担心食气之事。</p>
<p>要说食，常人都狭义的理解为，吃东西，这是不全面的。闻、吸、流入有用的东西成为自己身体的一部分，都应该是食的范围，故有人闻气而不知饿，饮水而也可觉饱。</p>
<p>孟旭领众人笑罢，席续，天子朝堂中彻夜狂欢……</p>
<p>次日，孟旭想起自己答应段玉玄备料炼丹的事，便吩咐户部尚书，明日一早，就去找段玉玄要清单，他也想知道段玉玄到底能找自己要多少金银珠宝。</p>
<p>户部，为掌管户籍财经的机关，六部之一，长官张耕为户部尚书，户部掌全国疆土、田地  、户籍、赋税、俸饷及一切财政事宜。</p>
<p>张耕一大早就派人带着笔墨纸砚，到段玉玄处讨要清单。张耕拿到薄薄的清单后，顿时眉头紧锁，马不停蹄的赶往天合宫找到孟旭。孟旭见其慌慌张张的，便一把夺过了单子，想看个究竟。</p>
<p>只见上面写着：“黄金二两，做药引。”孟旭心想，也不过分嘛，可是再往下看，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p>
<p>“灵芝，十石。”孟旭心想，灵芝入药也无妨，可是这个计量单位是不是写错了？从现代计量来看，一石折合六十公斤，也就是整整一百二十斤，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要开药店。</p>
<p>再往下看更是让人瞠目结舌。人参，龙涎香，冬虫夏草，雪莲，何首乌，鹿茸，麝香，海马等各种各样的名贵药材，少则几石，多则数十石。</p>
<p>张耕跪在地上，正想向孟旭进言拒绝段玉玄的要求。此时，一名侍从欣喜若狂的从殿门外跑进来，说道：“陛下，贵妃醒了。”</p>
<p>孟旭得知罗贵妃苏醒，顿时喜上眉梢，也顾不得刚才的惊讶，果断的将手中的清单扔还给了跪在地上的张耕。</p>
<p>“赶紧去寻段玄医，也叫上太医，一起去卧龙殿，给贵妃复诊。还有你也一起去。”孟旭指着张耕，说罢，迈着轻快的步伐走出殿外。</p>
<p>卧龙殿内，金龙玉床上，斜斜的坐着一个女子，她长发披肩，未施粉黛，年轻而有弹性的肌肤吹弹可破，精致的五官，搭配玲珑的线条，宛若洛神在世，她就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罗皖苏，罗贵妃。</p>
<p>罗贵妃，醒来后发现自己躺在孟旭的床上，侍从们却莫名的欣喜又愉快的忙了起来。</p>
<p>罗贵妃还依稀记得自己在疯狂的马背上，一路颠簸到悬崖，然后就是恐怖的失重感，再后来自己就没有印象了。她斜坐在床边，双脚百无聊赖的来回轻撞着床边，突然听见殿门外一阵急促的脚步声。</p>
<p>孟旭带着众人已到殿门外，刚一进门便看见，贵妃竟然已经可以坐起来了，众人无不感叹段玉玄的医术，堪称在世华佗。</p>
<p>孟旭与罗皖苏一见面，当即紧紧的拥抱在了一起，罗皖苏泪眼婆娑的说道：“我还以为再也看不到陛下了。呜呜呜……”孟旭软玉在怀，满是感动。</p>
<p>“朕怎么会让你离去，无论如何都不会。”孟旭双手扶在罗皖苏肩膀上，一脸深情的说道，仿佛尔康看着紫薇。“你怎么起来了，赶快躺下，让玄医和太医再帮你把把脉。”</p>
<p>说罢，王太医上前把脉，说道：“贵妃已无大碍，只是大病新愈，需要喝药调养，不出十日，定能恢复如初。”</p>
<p>罗皖苏一听要吃药，还不止一天，顿时柳眉收紧，捏着鼻子，调皮的说道：“我不喝药，这么难喝，我不喝。”说完，就坐了起来，手脚并用着表示反抗。</p>
<p>孟旭宠溺的看着罗贵妃说道：“爱妃，良药苦口利于病，不吃才是大傻瓜。”</p>
<p>“不吃，我就不吃，死也不吃。”罗贵妃就是不从。</p>
<p>孟旭无奈，看了一眼段玉玄，问道：“不知道，上次给贵妃吃的药丸苦吗？”</p>
<p>段玉玄楞了一下，问道：“丹药，如果外表覆一层金箔，一点也不苦。”</p>
<p>孟旭闻言，也不管之前户部尚书张耕提供的清单上的内容是否合理，便吩咐道：“张耕，按照玄医的要求，准备炼丹材料。”</p>
<p>张耕闻言一窒，本来自己打算奏明圣上后，让圣上裁减一些材料，自己好从中渔利，现在已经没可能讨价还价了，只能答应：“是，陛下。”</p>
<p>户部管宫中采购，真可谓肥缺中的肥缺。一颗普普通通的鸡蛋，采购到皇帝面前，都已价格十倍翻。可是眼前，这些药材，均名贵，需求量又这么大，先不说翻倍搞钱的事，自己能不能凑齐都是个问题，这么费力不讨好的事，张耕自然心生嫌隙，可眼前玄医将贵妃从死亡的边缘上硬生生的拉了回来，目前想让皇帝听自己的，已然是不可能的事。</p>
<p>孟旭看过清单，当时也惊呆了，可是目前贵妃苏醒，大喜过望，自己又是一国之君，怎可能连玄医的一些药材要求都满足不了。况且，这丹药炼出来又不是给外人享用的，自然没有理由拒绝。只要自己严加看管，不要让人在中间渔利，用药量再大又有何妨。</p>
<p>张耕见状只有忍气吞声，捏着鼻子完成任务。此时，正值战事，前方吃紧，要求后方提供大量的物资支援，张耕也着实是焦头烂额，里外不敢得罪。</p>
<p>不过，从国家的角度来看，炼丹和打仗最倒霉的到底是谁呢？肯定不是张耕，也不是户部，而是天下的黎民百姓。</p>
<p>《诗经  硕鼠》</p>
<p>硕鼠硕鼠，无食我黍！</p>
<p>三岁贯女，莫我肯顾。</p>
<p>逝将去女，适彼乐土。</p>
<p>乐土乐土，爰得我所。</p>
<p>硕鼠硕鼠，无食我麦！</p>
<p>三岁贯女，莫我肯德。</p>
<p>逝将去女，适彼乐国。</p>
<p>乐国乐国，爰得我直。</p>
<p>硕鼠硕鼠，无食我苗！</p>
<p>三岁贯女，莫我肯劳。</p>
<p>逝将去女，适彼乐郊。</p>
<p>乐郊乐郊，谁之永号？</p>
<p>对于天下百姓来说，官员们就像是一只只巨大的田鼠，不断的在全国范围内啃食老百姓的劳动成果，人民不得不紧衣缩食，甚至饿殍遍地。要说后蜀现在的国情真是内忧外患，宫内妃子需要炼丹治病；城外敌人正在加紧攻势，不断的侵蚀后蜀国土；官员们为了维持自己的奢侈的生活，也要加紧盘剥。这一来二去，数十年的休养生息成果，已被采摘完毕，天下百姓开始流离失所，衣不蔽体。</p>
<p>之前，在王太医家乡看到的袅袅炊烟的景象，已不复存在。老百姓像防强盗似的，防止官兵来搜查财物和粮食，家家户户，大门紧闭。藏起来的粮食在实在饿的时候，直接生吃，怕生火后被人发现。</p>
<p>张家的儿子由于长时间没有犯病，也被征编，强拉去当兵，生死未卜，家人哭天喊地，求爹告娘，依然无法感动国家的铁腕。</p>
<p>更惨的是，全国各地的药铺，因为国家的一纸命令，全部药材充公，无一幸免；而药剂师们全部被征用上山采药，无偿劳动，反抗者，杀无赦。一时间，民间已无敢从医治病之人，国内各地病患无人医治的情况遍地。国之衰亡，内忧外患，初见端倪后，迅速病入膏肓。奈何群臣，远离黎民百姓的水深火热，更远离战场，岂敢冒死进言。贵妃落崖、玄医进宫、外敌入侵，已五年，后蜀国土不断缩小，人口不断锐减。</p>
<p>宫内，孟旭依然不喜上朝，纵情声色于后宫。</p>
<p>玄医宫落成后，段玉玄也未闲着，每日炼丹熬药，众人只见一次数十石奇珍异草往大鼎炼丹炉里投放，熊熊的烈火终日不息。段玉玄坐在大鼎炉前，运气控制着大鼎炉里的四溢的药物灵气。大量的白气蒸腾，它们就是奇珍异草的灵气的载体，她控制着白气中的药物灵气，不让其溢出，轻柔雾化的灵气，不断的由气体凝结为液体，液体再不断的蒸腾，逐渐的凝结成固体，数十石的药材和水，终化作露珠般大小的药丸。可这小药丸，并非就是灵丹妙药，只是形成了初步的药坯子，还要进一步炼化，体积也还要进一步缩小。</p>
<p>就拿九转还魂丸来说，转就是转变的意思，转换其物质性态，精华中再取精华。具体而言，就是要等药坯子盛满一盆的时候，通过运气让药坯子再凝固，终得一转。一转境界的药材盛满一盆的时候，通过运气让其再凝固，形成一颗露珠般大小的药丸，终得二转。以此往复，可以想象九转还魂丹，需要耗费多大的力气和药量，才能炼成。不过，段玉玄并不用担心药材问题，孟旭真的倾国之力，奋力为段玉玄提供炼丹原材料，段玉玄已经练成数颗九转还魂丹。</p>
<p>这也就使得玄医宫成为了后蜀资源的黑洞，玄医宫不断的吸收着后蜀全国上下的奇珍异草。终被满朝文武诟病，张耕也是将民不聊生的账都暗暗的推到了玄医院，后来魏尚为首的满朝文武更是将国土丧失的责任，也尽数推到了玄医宫。</p>
<p>这也就出现了朝堂上，魏尚触怒圣颜的一幕，岂不知事情完全没有这么简单。</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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