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韶之晏许久没有睡的这样沉了，整个人肆意的躺在百花床上，将被子全都抱在了怀里，面朝墙壁蜷缩着身子睡着。明媚的阳光透过窗幔星星点点的落在了韶之晏的身上，床边放着的火炉里银炭在静静的燃烧着，带着暖意烤的韶之晏的后背热乎乎的。

　　也不知过了多久，韶之晏才发出了一声轻微的呢喃声，在床上翻了个身朝着墙壁的方向挪了挪，又过了一会儿才小声嘟囔道：“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茯苓这才上前替韶之晏将床幔打开系在了一旁，笑着说道：“娘娘，这会儿已经是巳时了。”

　　“巳时？”韶之晏眨了眨眼，许是因为睡的懵了，瞧着眼前有些陌生的景色，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究竟发生了什么。心脏有些生疼，唇瓣微动，轻声问道：“杨虞怜的事，怎么样了？”

　　茯苓的指尖轻颤，站在原地垂下了眼眸，语气低沉了几分：“皇上昨日夜里封了梅妃，一切按照妃位的丧仪置办，奴婢已经吩咐内务府的宫人们打点好了。白央今日一早便出了宫，将梅妃的是告诉了杨夫人和杨公子。”

　　听着茯苓的话，韶之晏只觉得自己的身子越来越凉，越来越僵硬。轻轻的用手捂住了自己的双眼，另一只手拉起被子将自己裹进了被子里，鼻尖酸涩又干痛，呼吸的时候，就像是有锋利的利刃刮着嗓子而下一样。韶之晏长长的吸了口气，躲在被子里不肯出声，也没有动作。

　　茯苓担忧的看着韶之晏，眉眼间充满着忧愁与纠结，站在原地犹豫了许久，才缓缓开口说道：“苏茜茜在很早的时候就在梅妃的身上下了毒，这些日子梅妃的身子一直是奴婢调理着，只是一直不知道毒引，无法替梅妃解毒。昨日梅妃屋里点的香料，添了足量的麝香，又用紫藤花的香气将麝香味掩盖了下去，虽然只是猜测，但奴婢以为，紫藤花便是梅妃身上毒的毒引。”

　　“苏茜茜，紫藤花……麝香，原来是这样。”

　　韶之晏喃喃的说着，心中的悔恨就如同潮水一般袭来，将她整个人拽入了无尽悔恨的深海中，沉默着向最深处沉去。

　　心脏一下下的刺痛着，连呼吸都是痛苦的。可即便如此，韶之晏却哭不出来。

　　不是不难过，而是因为韶之晏心中的恨意更甚、怒意更浓，是因为韶之晏知道，自己还没有资格哭。

　　茯苓走到了床沿边跪了下来，目光里满满都是担忧，似乎是想要安慰韶之晏一般，放缓了声音说道：“娘娘，梅妃娘娘一早便知道自己中了毒，本是想等到您平安生产之后再告诉您的，只是没想到……”说到这儿，茯苓忽然停顿了一下，眼里满是泪花，连眼眶都红了起来，哽咽着说道：“奴婢知道，无论这时候奴婢说什么都没有办法缓解您的痛苦。可是娘娘，梅妃娘娘最想见到的，是您平平安安、快快乐乐的活下去。”

　　“我知道。”韶之晏的语气低沉极了，整个人都躲在被子里，和自己内心深处的苦楚做斗争。

　　韶之晏知道，自己不能哭，也不能软弱。

　　苏茜茜之所以会对杨虞怜如此，不仅是因为她和杨虞怜之间的恩怨，更是为了要利用杨虞怜来害死自己和自己的孩子。杨虞怜为了自己而死，那在为她报仇之前，自己还没有资格哭，更没有资格软弱。

　　想着想着，韶之晏心中的哀痛便化作了无尽的恨意，如同洪水一般用来，不断地在她的脑海中叫嚣。

　　“苏茜茜，苏茜茜……”韶之晏不断的低喃着同一个名字，却没有想象中的发狂，反而愈发的冷静。眼中再也不见方才的痛苦与煎熬，就像是一曲幽潭，像是黎明前最深的黑暗，仅仅一眼便能叫人坠入地狱。

　　也不知在床上窝了多久，韶之晏才勉强撑着身子在床上坐了起来。

　　韶之晏前些日子因为怀有身孕，做什么事儿总是不方便的，连起床的时候都要先侧着身子才能起来。如今生了孩子，这会儿只觉得自己的身子突然轻便了不少，只是下半身还是有强烈的酸痛感。心中想着，韶之晏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小腹，一片平坦。

　　茯苓也瞧见了韶之晏起身了，茯苓连忙上前轻轻搀扶着韶之晏，轻声说道：“娘娘不必勉强起身，回凤栖宫的轿撵一直在门口候着，等娘娘身子好些了再……”

　　“我没事儿的。”韶之晏打断了茯苓的话，语气里带着少见的低沉。垂着头蜷缩着腿坐在床上，低着头将自己所有的情绪都隐藏在了睫毛之下的一片阴影里。

　　茯苓不希望韶之晏因为杨虞怜的死而消沉，因为茯苓知道，杨虞怜才是最不希望韶之晏难过的。可如今看着韶之晏的模样，茯苓的心中却只剩下内疚。

　　茯苓有些踌躇的站在原地，想要开口安慰却不知究竟该说些什么，沉默了半晌终是长叹了一声，低下头朝着门外走去，想要让韶之晏一个人待会儿。

　　“茯苓。”韶之晏突然出声叫住了茯苓，将头微微的抬起，平静的瞧着茯苓，面色如常，轻声问道：“一禾和一诺呢？”

　　茯苓没想到韶之晏会叫住自己，愣了一下后才反应过来，连忙说道：“大皇子和大公主刚喂过奶，这会儿都醒着，要叫奶娘将大皇子和大公主抱来吗？”

　　韶之晏本想答应下来，可转念一想，便又问道：“一禾和一诺抱去给太妃见过了吗？”

　　茯苓说道：“太妃今儿个一早便来了，瞧着娘娘还没醒便没有叫醒您，您醒前不久太妃才离开。”

　　韶之晏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忽而又蹙起了眉，瞧着茯苓问道：“顾清欢呢？都巳时了，怎么也不见他？”

　　顾清欢平日里上完早朝便会来配着韶之晏，用过午膳小睡一会儿后再去养心殿批折子。若是平日里，这个时辰顾清欢应当已经来找自己了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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