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秦宫之夜

　　秦王政五年，春

　　秦国首都，咸阳

　　淡淡的月光洒在朱红色的城墙上，暗绿色的藤蔓顺着它蜿蜒而上，某处精致的角楼里，有着微弱的歌声传来，为寂静的秦宫增添一丝生气。光洁的大殿也沐浴在这样的月光里，平日威严的龙椅，竟也显出些温润来。本应充斥着的萧肃之气，在这般美的景色里，也淡了许多。

　　自从五年前秦王嬴政登基后，秦国的斗争看似从表面潜伏到内里去了，但暗地里那些惊心动魄，刀风剑雨还是不时地进行着。只是如今那掌权的两人中间，多了一个人出来，于是无论他们再如何迫切，也应当克制了。

　　今夜太后在长安宫宴请一些大臣，些许歌舞声便从那处传了过来，但嬴政这里却是无比的宁静，只因为天上那闪烁不断地两颗红星。

　　丑时三刻

　　夜已深沉

　　咸阳宫的灯火还在亮着，虽说他如今不是亲临政事，但是一些小的事物还是要管理，日常帝王要做得功课也还是要做，像这样深夜亮灯的情况并不罕见。

　　他再一次望向天空中的那一个角落，不由得想起了多年前遇见的一个女子，明明说好过两三年来见我，却是失信了。

　　他将手指轻轻的敲在桌案上，一下又一下，是他思念某人时惯常的小动作。

　　“福来，太史令还有几时来见朕？”

　　福来快速踱步到案前，弯下腰来，心中不安。大王这已经是第三次询问了，太史令竟然还没有来。他不由得抬起头来望了望西北的那座宫殿，心里为这位年轻的大王感到担忧。

　　“回禀大王，太史令已经从长安宫出来了，正在来的路上。”

　　作为最年轻的秦王，他今年才十八岁，自从五年前被父王从赵国接回来后，便开始作为一个国君来培养。

　　短短五年时间，已经能够从他身上感觉到上位者的威严了。他不说话，只是静静站在那边，便让整个咸阳宫的人都感到瑟瑟发抖，也不知为何，每当他们看到这位秦王的眼睛时，都感受到刺骨的寒意。

　　御书房安静了很久，明明还是四月间，福来却觉得自己身上的冷汗止不住的往下掉。

　　过了很久，才听见皇上说道：“母后和吕相，还真是不辞辛劳啊。”

　　说完自己低声笑了起来，声音却无讽刺。

　　福来缓缓地退出了书房，站在廊上，让外面的凉风一吹，头脑顿时清醒了许多。他转头望着幽暗的御书房，心想，如今这位君王看起来不得了啊，今后必然是有大成就的人。

　　但又想到他如今境遇与地位，又不免为他哀叹起来。

　　————

　　“大王，太史令郭文忠求见。”

　　“进。”

　　嬴政看着快步走来的郭文忠，缓缓地眯起眼睛。心中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微臣参见大王。”

　　偌大的书房，一下子安静了下来。郭文忠看着他坐在龙椅上，一双透亮的眼睛盯着他，心中第一次对这个年轻的皇帝产生了畏惧感。

　　“起来吧。”

　　嬴政望着天空中的两颗红星，想到刚刚在郭文忠眼中看见的轻视和不忠。不免有些想笑，但却没有表现出来，开口说道：

　　“今夜夜空的星象，太史令有何说法？”

　　郭文忠弯腰拱手，说道：“今夜的星象的确有些妖异，但大王大可不必为此担忧，臣已经与太后娘娘商议....”

　　“那是你与太后商议的，朕要听你的解释。”

　　郭文忠依然弯着腰，拱着手站在那儿，明明是一位臣子，却比他这个皇上看起来还要威严些。

　　也不知是谁给的勇气。

　　“郭文忠，你可以再考虑一下，若是十年之后，你还敢这样站在朕的面前吗？”

　　郭文忠沉默了一会儿，却是不同于之前的沉默。心中思量许久，才开口说道：

　　“今夜的两颗红星，乃是惑星和星宿二，两个夜空下最亮的星星，互相靠近。火星在心宿附近徘徊，两心斗艳。正是荧惑守心，大凶之兆。皇上可万万要当心啊。”

　　刚才还在不必担忧，现在便叫人当心。这宫里的人啊...

　　“可有什么法子避免吗？”

　　郭文忠踌躇了一下，“大王若在宫中，火星便落在坤位，而坤位，则是...是”

　　嬴政转过头来，看着他问道：“是什么？”

　　“是华阳宫。”

　　御书房又是一阵沉默，一个声音淡淡响起：“那若是朕不在宫中呢？”

　　郭文忠愣了一会儿，才思考了一下，说道：

　　“若是大王不在宫中，那自然能够避免，只是不知荧惑守心持续多长时间，若是避无可避，则只能...”

　　嬴政看着他笑了起来。

　　望着郭文忠离开的背影，福来走到了秦王的身边，说道：“大王，此人的话可信吗？”

　　“也未尝不可相信，只是他在长安宫待了这么长的时间，若是没发生什么，我也不相信。”他抬起右手，摸了摸书案上的一盆草。

　　“只是不知他与那边又是何打算......罢了，墙头草而已，不值得朕在意。”

　　天边的红星已经开始消失了，说明天已经开始慢慢的亮起来

　　福来轻声问了句：“大王去小憩一会儿吗？”

　　“不了，朕就在这儿坐会儿，你先下去吧。”

　　福来把两道门拉上时，悄悄看了一眼皇上。只见他低头看着一盆草，眼底里竟是从未有过的温柔。

　　他感到心底一阵惊恐，连忙拉上了门。可千万别被发现了，只是心中不由得好奇，那盆草是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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