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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第46章


她为了参赛而作的作品只有冯崆知道,而冯崆参赛获得的名次却是在很多人的见证下取得的,她也不是没有为自己的权益去争取过,只是结果可想而知……

        在讲究真凭实据的规则里,她只能“哑巴吃黄连”。

        记忆像是停住了,她过去在云捷里很开心的记忆,都被这些事情给冲淡了,留下来的只有自己被算计的恐惧。

        一开始周奇和赵怡喜还坚信她不是这样无理取闹的人,都在劝说她拿出原稿来打击那些质疑的声音,结果,她一人的伸冤声在拿不出实质性能逆转局势的证据之中,那些本还支持她的声音,也变成了质疑声,所有当初与她笑脸相迎的人,目光变得冷淡了。

        他们觉得,她想得奖想疯了,想成功想疯了,甚至还空口无凭地污蔑冯崆偷取她的作品,俨然是一个满是心计最终让自己破罐子破摔的女疯子。

        她告了冯崆和张建,那段时间里,她的耳边充斥的是警察在公司取证后的询问甚至是质问,律师劝说和解的声音,和她辞职后不明事理的同事们冷嘲热讽的话。

        她承受不住,打电话给邱截时他还身在海外,不在她的身边。耳朵里和脑海里堆积了太多太多东西,她只往自己身上揽,独自接受和消化。

        从记忆里回过神来,陶尔梨摸了摸手中的画稿,将文件夹合上。

        陶尔梨抬眼看冯崆:“这东西你还留着?我以为你都扔了。”

        “本来是该扔的,但是……下不去手,”冯崆喉间一缩,垂下视线看着她手中的东西:“说真的,我很嫉妒你。每次创作的时候你总是思如涌泉,创意那么多,设计得也很好,而我自己的设计连你随便画一画的草稿都比不上。”

        “嫉妒?”陶尔梨眼神轻轻一滞,目光有些冷:“所以就抛弃自己的东西,转而来偷我的。”

        冯崆望着地上,头更抬不起来了:“那时候张建说要培养我,说你的才华很好,要是你受重用的话,我就要滚回家……”

        盛正在一旁似听非听,只轻轻哼笑了一声。

        此时资料室外头哄闹声渐大,不一会儿,门外的人重重地砸了几下门。

        “冯崆!”张建不知从哪赶了回来,在外头大喊:“你在里面做什么?”

        资料室里的几人互相对了对眼神。

        冯崆:“我清楚我自己做的事情很不光明磊落,不管你信不信,在事情发生之后我都一直在后悔着,我瞒着张建将这些稿件藏起来,就是想有机会将它还给你。这些年来很抱歉,给你造成了很多伤害,所以你拿到这份资料,出去后你想再起诉我,我都会承认。”

        “不需要了。”陶尔梨将手中的文件拍回冯崆身上,“我不会说什么过去了就过去了这种话,我永远不会原谅你,所以我也不需要你做这种忏悔的行为来乞求我的原谅。”

        冯崆看着文件夹:“但是你……”

        “如果我还在做设计,可能我需要你帮我恢复名誉,甚至可以以此来博取一波同情和曝光度,但是现在我没做设计了,所以我不需要经过那些法律程序来向大众宣示我就此洗清当年的冤屈,我知道没有多少人在乎一个曾经的设计师的清白,”陶尔梨看了一眼那个蓝色文件夹,“更何况当年我也不算败诉,我确实靠别人的关系对张建进行威胁最后才和解了,那我以法律正义的名义去起诉你又有什么实质性的意义呢。”

        冯崆看着她许久,终是没看出她有一丝丝勉强的神情,或许就如她所言,对于走不走程序上公布的真相对她来说已经不重要了。

        门外忽地又一阵骚动起来,张建大声道:“我命令你们马上出来,不然我就报警了。”

        与门外的嘈杂声形成鲜明对比的门内,格外清静。

        “你的意思我明白了,不过这份文件本来就是你的东西,这个还是给你收好吧。”冯崆沉沉地点了点头,还是将手中的文件还给了她:“我想到了你不会原谅我的结局,我只要把我该说的都说给你听了就行,现在我还有我要做的事情,就不送你们离开了。”

        说完,冯崆转身把门打开,迎着门外等待的所有人的目光,他眼神示意让盛正带着陶尔梨离开这里。

        张建却没有想放人走的意思,待盛正和陶尔梨从资料室出来,挡住了两人的去路:“盛先生,擅自闯入我司重要的资料室里,这不太好吧。”

        “我当年走的时候没收拾干净,”陶尔梨翻开手中的文件,将项目首页的几个大字摆在张建面前,“我只不过是来拿回属于我的东西的。”

        这份文件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张建脸色随之一变,明白了什么,错愕地看向冯崆。

        盛正笑看张建,说道:“张总监这么通情达理的人,应该会理解的。”

        “是啊,过了这么多年,应该不会又不相信我吧,”陶尔梨一附一合道:“我的东西落在这里了,张总监应该比所有人都清楚才是。”

        赵怡喜走上前,看了眼她手中项目名称,微微皱眉,觉得非常熟悉,再仔细一想,脑里似乎关联到了什么,她回头想告诉周奇时,却发现他已然是一副震惊的模样,显然比她还要早想起来。

        张建瞬间被一股怒气掩盖,脖子以上变得通红,猛地转头质问冯崆:“不是早叫你毁了她的原稿吗,怎么还在这里!是你!是你偷偷藏起来的吗,你存心要毁了我?”

        话音一落,现场鸦雀无声,所有人都愕然地看着面前“自爆”的人。

        冯崆冷漠地看着张建,眼中再无光,随着由心而发的讥笑声,他仿佛失去理智般大笑。

        “当初你叫我将陶尔梨的设计方案偷过来再毁掉,我鬼迷心窍地照做了,可是你不知道我一直将她的设计稿放在资料室的密码柜里吧,几年来但凡你开过一次柜子看过一眼文件你就能发现,可是你至今都没发现。这间资料室放了多少历年以来设计部的创作心血,你看都不曾看一眼,在你眼中,设计只是你有利可谋的工具,为此,怎么糟蹋别人为之不易的心血你都不会在乎,如今你被你不在乎的一份小小的文件所揭发,是不是很可笑呢?”

        张建握着拳头,青筋在额头上跳动,表情是不言而喻的扭曲:“冯崆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冯崆仰着头自顾自说道:“越喜酒店拟定方案的原设计师,原来是个柬埔寨人啊。”

        “你……”张建心虚地扫视了众人一圈:“你在说些什么,我听不懂,越喜酒店的项目不是你负责的吗?”

        “是我负责的,负责拿你给我的方案去投标投中的,方案里的东西我一点都没有改动。不过也不愧是你张建,还能想到找个外国小有才华的设计师,约稿后又退稿,利用柬埔寨瑞尔与人民币的汇率用最低的定金赚最高的利益。”

        办公室里的人听完冯崆的话,全都倒吸了一口气,异样的目光看向张建。

        “没想到经我出差在柬埔寨的大学师兄,我早就结识到他了,而且他已经配合我一起向越喜酒店负责人说明了一切事情,合作还可以继续,不过是酒店和方案真正的设计师之间的合作,并且他决定起诉你,法院文件这两天应该可以送到你手里。”

        张建捏紧拳头,气急败坏叫了一声“冯崆!”

        正如冯崆所说,陶尔梨看了一出好戏,不过好戏落幕了她便准备离开,还未踏出一步,就被张建点名了。

        “陶尔梨,是你联结冯崆来报复我的吧!”张建咬牙切齿道。

        陶尔梨仿佛听到笑话一般:“你培养的人你自己不清楚?他跳反你不正是你的经验所能教给他的东西吗。”

        听到这么一句嘲讽的话,张建气冲冲地朝她走去,半路被盛正挡在身前。

        盛正含着冷笑:“张总监,你也不想自己再多加一条故意伤害罪吧,哦不对,或许是我会触犯这条罪名。”

        张建迎着盛正的冷漠凝视,又做不了什么,只能作罢。

        顺利地从云捷里出来后,陶尔梨站在楼前往楼层上望了一眼,短短一个小时内发生的事情,比二十几集电视剧还紧凑的感觉。

        冯崆一手操办的“剧本,”似乎很顺利地朝着他要的发展进行着,而她有幸在现场观看这一出戏,这还得多亏了盛正的“邀请。”

        这么一想,陶尔梨转头看向盛正,他此时看着身后大楼深思的表情更令她猜不准他究竟是始作俑者还是旁观者。

        从他说要带她去见冯崆开始,会不会所有的事情也朝着他所要的那般进行着。

        陶尔梨突然一阵冷颤。

        盛正突然转头与她对视,好像从她犹疑的眼神中猜中了她心里所想,盯着她说道:“这种事我不是做不出来,但是别把我想得那么冲动无脑。”

        陶尔梨收回眼神,表情舒坦了一些。

        也是,她也觉得盛正不是这么冲动行事的人。

        盛正转过身,眼神飘过她的身影,轻喃喃地补了一句:“虽然刚才很想凑那个张建一顿,不过我还是会考虑你的感受的。”

        陶尔梨眼眸一抬,微怔。

        ……

        晚上。

        吃过晚饭后,陶尔梨就上了楼。

        周月实看着女儿一晚上什么话都没说,异常的安静,觉得有些诡异,回头叫了叫孩子她爸:“老伴儿,尔梨今晚是怎么了,一句话没见她说,干坐着低头吃完饭就回房间了,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陶爸的目光从报纸中抬起,老花镜在鼻梁上滑下了一点:“孩子都多大了,什么事情让她自己去解决,你还不放心咱尔梨吗。”

        “可是……”周月实在陶俨生的身边坐下:“那次事件的时候,给她打击多大呀,我怕……”

        “我的女儿我还不清楚啊!”陶俨生打断了她,并强有力的给她打了一剂镇定剂:“没事的,人呢到了一定的机遇时,一定要有所舍才会有所得,她总归要放下才会向前,我们作为父母的将她引导成年,后面的选择是看她自己的取舍,我们能做的就是相信她。”

        有了陶俨生的一番话,周月实不安的情绪才慢慢恢复了些。

        陶尔梨回到房间后,安静地坐在桌子前。

        发呆了好几十秒后,从旁边的小书柜里抽出了一张a3素描纸,再从几个叠起的收纳盒旁边的缝隙里拿出画板,动作慢而柔地将纸固定在画板上。

        笔筒里唯一的一支2b铅笔被削得很尖锐,她将其拿起,在画板前比划了起来。

        比划了很久后,她的手渐渐放下。

        不知道为什么,她脑子一片空白,竟然不知道该画些什么,不知道该往哪下手。

        她眸光微颤,内心染上一层来自不知名地方的恐惧。

        平时也不是没有随笔画过,为何静下心来,想重拾当初炽热的心却莫名被一股冷水浇熄。

        陶尔梨缓了口气,舔了一下干涸的嘴唇,有些慌了阵脚。

        笔从手中滑落,她叹了声气。

        果然自己停滞了太久。

        久到她忘了最初提笔时的那股冲劲。

        忘记了下笔时内心的激越。

        以及,那个未染世事,单纯的在自己热爱的世界里发挥创想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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