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第44章

吃了点清汤面，陶尔梨想回房休息一下。

        这时门铃响了，周月实去开门，没多久就进来叫住了她，说是外面有人找她。

        陶尔梨注意到了周月实脸上有些微妙的变化，也没多想，就趿着拖鞋走了出去。

        在看到邱截的时候，陶尔梨毫不掩饰地皱了一下眉头，回想上一次见面时，两人在饭局上一句话没说，以为以后就此没任何理由再私下见面。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陶尔梨不解地看着他：“公事找我不应该到这里来的吧，你可以直接联系我们团队。”

        “我刚好经过这里，来碰碰语气我想找你谈一谈。”

        “谈什么？”陶尔梨谑笑道：“谈人生理想？”

        “尔梨，你的语气像是在生我的气，我到底有什么地方让你不开心了，你可以说出来。”

        仿佛她们俩回到大学时代，还在一起时，每当陶尔梨遇到不顺心的时候，总会向他闹一点小脾气，邱截平时会逗笑她一番，要是这招没用，就会露出一副认真成熟的面孔，柔声柔气地让她把话说开，从而好好地解释或劝导她。

        陶尔梨面无表情：“我并没有生气，而是以为我们之间已经没有什么话好讲了。”

        “可我觉得有。”邱截看着她。

        陶尔梨回道：“我们都选择放下过去了，为什么还要拘泥于过往呢。”

        邱截顿了一下，抬眼看着她，目光扫过她的脸，露出一丝微不可察的疑惑：“当年我们的分开，并不是那么难于启齿的事情。我一直以来觉得你回避那件事是因为当年是你先说出的分手，所以你觉得愧疚于我不敢提及这件事，可我认为你的性格并不会这么脆弱，你总有一天会跟我好好地说出你的心里话……不过现在我突然觉得我是不是想错了，你不谈不是因为愧疚，而是至始至终觉得是我的错。”

        “你说得对，我从来没愧疚过我先开口分的手。”陶尔梨本不想把这种想法说给他听，不过既然被他说中了，也大可不必掩藏：“反而我心里渐渐没了对你的信任，所以最后我放手了。不过我也不想把分手这件事归为是你的错，我觉得事情的发展有因有果，谁都没有错，也或许，这全都是我不成熟的想法而已。”

        邱截像是被刺痛了一般，眉头紧锁，有些不可置信：“没了对我的信任？”

        “嗯。”陶尔梨点了点头，想到了什么，补充道：“以前。”

        回想起当初他不管怎样都拼命护着她，无故被分手后，如当头一棒的打击，他默默承受痛苦，有挽留有相劝，最后假装大方地放她走，却只是得到一句她对他没了信任的话，这种结果可不是他想要的。

        邱截自嘲地笑了一声，有些为自己打抱不平：“我做什么事让你不信任我了？我们没有吵架没有争斗，我一直随你，一直支持你，你却在我们没有发生任何问题的时候跟我分手，我挽留过但这是你想要的我也最终成全你了。”

        陶尔梨望着院子的一角，似听非听，慢慢地琢磨着一个词：“支持……我。”

        邱截握紧了拳，像被刺激到，又像在道尽自己的苦楚，说道：“我还计划着毕业后拼命工作赚钱，即使是出国，只要有晋升职位我就争取，所有的一切都在为我们的将来打算，可是你却先放开了我的手，是你先离开的……”

        说到了心底的那个点，邱截忽然被哽住了喉，积压了多年难过的情绪忽然涌起：“你知道这些年，我一直背负的罪恶感吗？因为跟你分手，我万念俱灰，赌着气跟家里介绍的对象结婚，每次走过路过有我们回忆的地方，即使身边的人不是你，我还自欺欺人地假装她是你，回过神来后，开始自责自己这样欺骗别人又欺骗自己的行为，又痛恨自己始终走不出过去留给我心里的一道坎，我想真正该怨的也应该是我怨你，可是即使到现在，我也怨不下你……到头来，反而憎恨自己这些年来都做了些什么。”

        话音一落，悄然之间，她的手被他握住。

        手中的凉意被一股暖意覆盖，陶尔梨抬起头，看到邱截含情脉脉的相视。

        邱截叹了一声：“我真的放不下你，我们和好好不好？”

        陶尔梨抽回手，心里思绪万千，面上还是很理智：“我们的关系，还是不要这样子的好。”

        邱截的手停顿在半空：“难道我们……就再没有可能了吗？”

        “当初我深陷抄袭事件中，你不顾一切地回到了我身边，出面让你的父亲帮我解决了问题，这件事我从没跟你说过一声谢谢；然后你向我求婚，我当面跟你分了手，这件事我也从没跟你道过谦。”陶尔梨抬眼看他，轻声问：“你知道为什么吗？”

        邱截怔住。

        陶尔梨：“当初我渐渐对你没有信任了，不是因为别的什么事情我曾经拒绝过你的帮助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但是在所有证据指向我并要向我定罪的前夕，你不顾一切站出来保护了我，还是求了伯父才出面解决的”

        邱截领悟了：“难道你是因为我找我父亲”

        “我不是你口中的那个坚强的人，我其实很脆弱，可是即使再脆弱我也不想利用权势来摆脱我的清白，这不是在帮我，只是让我陷入更深的崩溃之中。”

        “所以，那时候你才会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两个月不出来？”

        “对！我无法面对我自己。”

        在那两个月里，她漫无天日像个行尸走肉一样，将自己反锁在房间里，即使邱截每天都会在她房门外安慰她哄她逗她开心，还是无济于事。

        陶尔梨：“在你向我求婚之前，我妈妈曾经遇到过伯母，所以也听说了你回家后极力恳求伯父，就是为了尽快筹到一笔钱，为我开一间设计公司，让我放弃去其他地方工作的事情。”

        邱截敛起目光，仿佛被戳中心思的掩饰，这个瞬间被陶尔梨捕捉到，但还是装作没看见地继续说着自己的话。

        “那时我突然想起来，那些天你日复一日陪在我房间门外对我说的安慰话里，一句都不曾提及到我遭受的那些事，你在避免说起这个话题刺激到我，也极力在回避让我会再受伤一次的可能，而我就一直是你话里那个一点也不脆弱很坚强的人了。你确实做到了让我受最少伤害的举动，可是你没有想到我并不需要你这些帮助，也恰恰是你的这些行为，让我看不到你是站在我的角度支持我。”

        年少的校园恋爱甜美而青涩，满是怕伤了一分一毫的小心翼翼，保护得好好的，不让她沾染一点世间的恶意，可毕业后，人终将要独自去面对世间的亦善亦恶，相处的模式不可能继续那么天然纯真，可他依旧把她往手心里护，越是打造了一层不染尘埃的薄罩，越容易被利器轻戳而破。

        陶尔梨：“我喜欢画画，喜欢设计，它们对我的意义不同于兴趣爱好，可以说不只是工作，而是我生活的一部分。有人质疑我对这行业的诚信，我可以坦坦白白即使在所有证据对我不利的情况下也不会妥协，就算最后一败涂地……”

        “所以，我擅自未经过你的同意让我爸帮忙的做法，让你在你所爱的行业里丧失了清白与诚信，才……”邱截的下唇微抖，甚至不想说出后果，可是话还是在喉咙处滑落而出：“才导致你不再做设计了。”

        陶尔梨摇了摇头：“我明白你只是不想让我受到法律处分，所以动用了这样的做法，我理解你。我之所以不想再做设计了，确实是因为那件事，不过却不是你的缘故。我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的那些日子，其实每天都在自我怀疑中度过的，我无法想象的是我所敬爱的行业，原来不是我想的那么简单，所有最纯粹的事情，在人的社会上，就会被感染几度风俗气，就算是设计行业也如此。”

        陶尔梨轻笑了下：“很可笑吧，我最有信心的行业，也会给我自己下一个绊子，被轻视，被污蔑，被不信任，被与我一起热爱这一行的共事者背叛，那些日子我都在被这些东西打击地一文不剩，以至于走出了覆盖在我身上的阴影后也还是不敢重新接触这一行。”

        邱截抬眼看着她，眼中满是疼惜。

        “所以我当时不可能答应你的求婚，也对我们的相处模式产生了质疑。”陶尔梨垂下视线看着地上：“所以才会跟你分手。”

        邱截仰头沉思了一会儿：“很抱歉，以前我擅自做事，也从没真正去了解你真正的心事。”

        陶尔梨木愣愣地看着他。

        从过去到现在，邱截一直是那个先跟她服软的人，也一直是那个先说抱歉的人，可他能有什么对她抱歉的。

        她当初幼稚且不成熟的时候，也不还是没有对他坦白过吗，要说抱歉，她也得算上一份。

        “对不起。”陶尔梨也轻轻说道。

        她抬头看着天，一桩心事随着袒露出来而轻松了许多。

        与此同时，邱截也跟着她一起抬头看天。

        过去的回忆，所有的不坦诚，都在时间的过渡下逐渐展露。心，也慢慢放下了。

        邱截与她道别离去的时候，突然回头：“今天我感觉我来这里是对的，明明来之前心里还挺忐忑的，不过来了也好，我能更认识你，也就说明我也不是跟你有距离的。”

        说完，他微笑着离开了。

        目送着他离去后，陶尔梨回到屋里，才刚进门，门铃像是故意的又敲醒了她。

        打开门，见盛正站在门口。

        陶尔梨哑然地看着他。

        盛正轻笑一声先开口：“怎么，旧情可待成追忆，一聊倒是连时间都忘却了，我都差点听睡着了。”

        “你！”陶尔梨惊呼：“你什么时候来的？”

        “来得也不早，也就……把你们的对话听得七七八八的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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