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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第19章


陶尔梨知道自己没办法避开董喻诗对自己的恶意。

        事到如此,眼不见为净总是对的吧。

        她只想自己安静一会儿,不料刚走出门,便撞上了盛正。

        陶尔梨无意与他纠缠,可是两人偏偏默契得很,避左避右仿佛一面镜子般同步一致。

        无奈,陶尔梨停下脚步,抬头看他,仅是一眼,她就又想起那天晚上他对她说的那些话。

        那场面,那气氛,那番话,活脱脱像极了真诚的表白现场。

        视若无睹太绝情,主动交谈又让她浑身别扭不自在。

        盛正也目不转睛地看着她,两人面对面,却都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就在此时,远处很适宜地响起了一阵喧哗,紧接着有人传:“他们来了!”

        房间里外不管站的坐的,全部竖起十二分精神,毕恭毕敬地出来门口迎接,她和盛正就被人群冲散开了。

        走廊上一行人走来,陶尔梨连头都不抬,默默走到了人群之后,只想把自己藏起来。

        由服务员带领着,政府人员领头人是个估摸四五十来岁的斯文大叔,戴着眼镜,头顶地中海,作为站在最中央权位最高的人,却满脸亲切,没有一点架子。

        郑围伟率先走上去伸手相握,对视着坦荡一笑:“娄部长,没有下去迎接您,真是失敬了。”

        娄部长摆摆手:“没事,不必重看礼节。”

        双方还在客套之中,赵董从中走了出来,不顾场面而妄自上前去握住娄部长的手:“娄部长,你好你好!我叫赵康杰,早就听说过你的大名,今天真是有幸与你一见。”

        赵董打断了正在接待的郑围伟,话一出口,气氛有些凝固,站在后面的人瞬间僵住了脸上的笑容,纷纷低下视线。

        不懂人情世故,还这般打岔捣乱,真为有这样的上级领导而感觉羞耻。不过作为雷暨的一个小小的员工,咱们不敢问,也不敢说。

        娄部长倒是没在意,不拘小节地回以微笑:“你好啊你好。”

        郑围伟悄无声息地瞟了赵董一眼,转过眼又朝着娄部长稍稍点头,摆手往房间里请:“快请进来坐。”

        说着,郑围伟与娄部长就一齐走进了房间。按规矩,初次见面时,礼貌的握手是必要的,所以留下来的两派人里,雷暨的员工排在门口与政府人员一一握手,就像赛事前,双方队员交接着握手,示以对每个对手尊敬的意思。

        陶尔梨排在最末尾的地方,也就是最靠近门口之处,她微微低下头,避开视线,尽量不去看从远处慢慢走过来的人。

        她能感觉到,邱截就在那群人之中。因为不想去注意的时候,就越是能感觉到有一股视线在盯着自己,她不知道这是不是她的错觉,不过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怀揣着不安的情绪,她还是面带笑容地接待每一个过来握手的人。

        她只盯着一个个从她面前走过的人,尽量不去在意后面来的人,可往往如此,眼角的余光却总会偷瞄着队尾从几米之远的地方逐渐缩短了过来,人数渐少,也就说明她与邱截的距离越来越近。

        连着过了几个人之后,她用余光能清楚地知道后面只剩下两个人,而且身高体型都相差不大的样子,根本无法猜测哪一个是邱截。

        倒数第二位走前来时,她没来得及看那张脸,就握住了那个人的手。那只手也说不上是宽大,准确来说是微胖有肉,掌上有些透红,所以感觉有些温热厚实。

        陶尔梨稍稍往上抬眼,果然不是他。

        不过就是这个抬眼,让她在收回视线的时候毫无预兆地撞上了后面那个人的目光。

        太久不见的关系,连对视都变得极其生涩,陶尔梨凝住上扬的嘴角,略显尴尬地把手伸到他的面前。

        邱截看了看她的手,迟疑了一秒之后才上前握住。

        刚触碰的时候,她能感觉到他手指上的冰凉,曲起手指后,可能是因为温度的传递,才渐渐温暖了起来。

        记忆一瞬的闪回,让她想起了大二开学时,她在摄影协会动员大会上第一次与邱截握手的场景,那时候触碰到他的手指时,也是这么冰凉的,当两只手覆盖对方掌心的时候,陶尔梨还故意使了使劲。

        “学长,这还大热天的季节呢,你手怎么那么冷?”她只是依着自己的内心想法,很直白地表达了出来,然后使了点力,让自己手中的温热传递到他手上去。

        纯粹的一句玩笑话,成为了他们初见的回忆。

        那时候她怎么也不会想到,自己无意识的一个动作,变成了他在冬天里向她取暖的理由,玩闹似的握手取暖变成了暧昧的开端,最终两人成了天天牵手的关系。

        一瞬的回忆,顷刻间惊醒,在他还没来得及松手的时候,她立刻放开了那只手。

        邱截也有些失意,在她松开手后,才转回了思绪。

        罗成森站在最前头的位置,越过一行人看向站在最后的两人身上,察觉到了他们之间激起的异样,不禁露出了一股浅浅的笑意。

        这叫多年未见,再度重逢,有情重燃,却有人殆尽。

        罗成森觉得这个场景有趣极了。

        雷暨的员工开始井然有序地走进房间里准备入座,陶尔梨却见邱截还站在她面前,目光如炬地看着她。

        周围人太多,他要是再直愣愣地往她身上看多两眼,恐怕其他经过的人都该看出他们之间有点猫腻了。

        陶尔梨露出淡淡的笑:“邱先生,里面请。”

        邱截凛然正气地往房间里伸出手,灼灼地看着她:“女士优先,我想陶小姐你先走。”

        盛正正巧经过门口,两人说的话一字不漏地被他听了进去,他隐约听出了一丝不对劲的地方,进了房间里,他停下脚步,回头看到陶尔梨相继走进来,默默地坐到饭桌上,与邱截再无眼神或对话的交流。

        看这样子,他们两人之间并不像相互认识,盛正收回心里的疑虑,入座于策划部那一桌上。

        不知为何,刚才邱截穿耳风似的一句话,他已经记不起来原句,却感觉自己听了之后心里长了一个疙瘩,突然有一种奇怪的违和感。

        “盛哥,上菜了,你尝尝。”秦丹丹往盛正的碗里夹菜,唤回了他飘远的思绪。

        等等!

        邱先生陶小姐

        盛正看着碗里的菜,睨了秦丹丹一眼,突然发觉了违和的原因。

        若是初次见面的人,应该不会知道对方的姓氏吧。

        盛正往另外那桌看去,陶尔梨只是安静地入座,然后就和身边人谈起话来,似乎根本不在意邱截的样子。

        难道,这只是他在疑神疑鬼吗?

        收回眼神的时候,秦丹丹又往他碗里夹了菜,盛正微微蹙眉,不悦道:“注意场合,不要做这些让别人误会的事情。”

        自从他去到策划部之后,秦丹丹就总是殷勤地在他身边打转,扰得他心烦意乱。听说他比她大时,她就自顾自喊他为“盛哥,”当然外人称呼他什么他并不在乎,只是对于她凡事都要掺一脚的行为有些不满。

        这次与鹭滨市政府合作,本来没秦丹丹什么事,团队全权交由他来处理,可突然之间上级把秦丹丹给塞进了团队里,刚开始他不同意,但被佟力给驳回了,理由说这是雷任平的意思。

        雷暨向来有老前辈带新人的传统,自雷任平那代以来,就是门徒制的传承。雷任平早先的徒弟出师了,他就会继续挑选新人带,设计师招聘未改革之前,秦丹丹来的那一批入选的人资质都一般,秦丹丹在其中算是实力比较硬的,正好遇到雷任平的一个徒弟自立门户,空出了一个位置,秦丹丹便捡了那个便宜,成为了雷大师名下的一个徒弟。

        因此,借由雷任平在公司里的威望,也因为雷任平是出了名的护犊子,秦丹丹刻薄傲慢瞧不起人的性格也在全公司里不胫而走,但没有谁敢出面挫她威风,只因大家都尊敬她上头的那个人物。

        “对不起,盛哥,我会注意的。”

        对于盛正,秦丹丹倒也算是有些敬重的。不说别的,就她从资深设计师那边听来的有关盛正的事情时,她就已经将其视为心仪对象了。

        所以这次项目她千方百计地求雷任平出面将她选入团队之中。

        很可惜,她靠山实在是够硬,盛正这次没能推辞掉她,只能将她划入团队里面来。

        饭桌上,娄部长和雷暨三个高层坐的那一桌,敬酒声不断,彩虹屁与感叹声也陆续而至。

        不过除了只会恭维的赵董之外,郑围伟和罗成森两人都是商谈高手,很快将话题引入了正题之中,杜绝了其他桌上过来敬酒的人。

        陶尔梨坐在最远的那一桌,相隔坐着两个据说是市委宣传部门办公室职员,断断续续地也聊了几句,不外乎扯扯核心价值观这类政治正确的话题,聊到最后,所有人都埋头吃起了饭,闭口不谈了。

        中途,她所在的位置能模糊听见主桌上罗成森浑厚的声音,她抬头往声源处看去,此时他高谈论阔着什么,双手在身前比划了一番,声情并茂的态度连娄部长都在认真听讲着。

        看到这个场景,陶尔梨不由地敬佩起来,别看罗成森平时人毛毛糙糙的,一认真做起工作来却又是另一种状态。

        听到一点有关“历史遗址公园文化宣传”的声音,陶尔梨听得不是很真切,本想就此作罢,转眼之间,她发现同在那张桌上的邱截正在看着她。

        陶尔梨立刻撇开眼神。

        明明只是简单擦过的一个对视,她却能从他的眼神里感受到一股炽热,以及一种令她非常熟悉的温柔。

        分隔那么多年,人都会随着年龄而长大,过去的青涩懵懂会变成成熟稳重。

        他西装革履,样貌已经不同以往那么稚嫩了,经过社会的洗礼,感受工作的磨难,更何况他从商道上转为国家机关工作人员,其中所要经历的艰苦足以削平他过去的棱角。

        可为什么呢?

        他刚才看她的目光里,却还是保留着一种如初的清澈。

        仅仅是这一眼,就让陶尔梨莫名感觉到一种恐惧,她甚至有种直觉在冲破那层禁锢她许久的观念,在抗争着最后一丝存留脑中的笃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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