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15章

没过一会儿，沈春华端上来几样菜。

        陶尔梨一瞧，眼睛差点没瞪出来。

        “来了来了，这道是西湖醋鱼，用的今天鱼类食材里最新鲜的草鱼；这道是腊味合蒸，当年阿姨的一个湘妹子朋友教的；还有这道，糖醋里脊，街坊邻居一致好评的招牌。”沈春华一边上菜一边解说，分秒不让自己空闲下来，而且将菜放上桌子后还全推到了盛正面前：“来，小伙子你来试一试味道。”

        琳琅满目的菜式全是陶尔梨第一次在沈春华的店里见到的，样样色泽亮丽，香味扑鼻，使人垂涎三尺。由于菜单上写的全是农家小菜，都是她从以前吃到了现在成了习惯的，这会儿沈春华一露手，还真给整出一道道中华名菜，直接把她给看傻眼了。

        合着以前那些家常菜都是闲暇之时为了赚赚小钱而敷衍了事，这些一个个打着名号的菜式才是沈春华的毕生绝学了吧。

        更可怕的是，吃了这么多年，陶尔梨也是第一次知道沈春华的掌厨实力。

        女人果然擅长伪装，深藏不露！

        沈春华笑容明朗地看着盛正：“吃啊！”

        “嗯……”盛正拿着筷子，半天也没有下手，只时不时地瞟向陶尔梨，不过碍于沈春华直接怼到面前的炽热视线，他没敢说些什么话，第一次遇到这样子的阿姨，他实在是不知所措。

        沈春华光明正大地表示自己的热情，陶尔梨往布帘后瞧了两眼，果然发现沈阿姨的丈夫站在阴影处注视着这里，于是轻咳了两声，奈何沈春华没有注意到，只能开口：“那个……沈阿姨，你是不是忘了我点的小炒了？”

        “没忘！”沈春华转过头：“你不是说你和这位小帅哥不是男女朋友关系吗？”

        “是没错，可我不是这个意思……”

        话没说完，沈春华直接抢过话：“那我和小帅哥正在聊天，你就不要打岔。”

        陶尔梨发懵：“……哦，那你们随意。”

        “咳咳！”布帘后面传来粗重的咳嗽声。

        沈春华正说得热火朝天，一下子顿住了，脸上皆是没聊得尽兴的样子，横扫了一眼布帘，对那声咳嗽回应道：“知道啦！后厨你不会管着吗，还让老娘忙进忙出的。”

        沈春华一边碎碎念，一边对着盛正笑脸相迎：“小伙子，阿姨去后厨炒菜去了，你吃得开心点啊。”

        “阿姨您去吧。”这是盛正进门以来回应地最多也是最快的一句话。

        送走了沈春华后，餐桌上才得以恢复宁静。盛正持着筷子，快速地看了陶尔梨一眼后，将菜全部推到她面前。

        陶尔梨自然不会跟他客气，拿起筷子就夹了块鱼肉送进嘴里，还真别说这小巷弄小店的，味道竟出奇地好吃。

        看到她吃了之后，盛正才动起筷子。

        可能是教养所致，又可能是两人第一次面对面吃饭的原因，菜不断地往嘴里夹，却吃得很细腻，很优雅，没有吧唧嘴，没有谈话，除了另一桌客人聊天的声音之外，再也听不到其他响声了。

        餐桌上异常地安静。

        陶尔梨细嚼慢咽着，不经意的瞬间抬起眼看向他，也不知他是不是应了那句闭嘴，所以就真的不说话了，还是真如他自己所言，现在他心情不好，所以不想说话。

        不管出于哪种原因，此时餐桌上的两个人静默不语，像极了拼桌的陌生人。

        陶尔梨夹了一块糖醋里脊，咬了一口之后，放下筷子直视着他，终于忍不住说道：“叫你闭嘴你就真闭嘴了，这么好使唤？平时你的意气风发哪去了？”

        听到她的话，盛正低头看着碗里的食物，微微浅露一丝苦笑：“反正在你面前，我就从没有意气风发的时候。”

        这么垂头丧气的话，还真不像盛正能说出来的，陶尔梨眉头一蹙，觉得事情不简单：“为什么我总在你的话里头，你以前认识我吗？”

        盛正笑而不语。

        “你真的认识我？”他的表情别有深意，陶尔梨感觉证实了自己的话：“我以前是怎么你了吗，你非得对我纠缠不休，你确定你没有认错人？”

        她回头想想，自己职场上兢兢业业，严不至恶，也没得罪什么人，学生时代就更不用说了，大部分时间扑在学习上，不像她成天玩闹成性的二妹，一直是个相对比较乖巧的人，要说与男人的纠葛……

        不瞒着说，三十年的光阴，她就只交过一个男朋友，又不滥交，情感纠葛这种事根本不存在。

        “不要说了，”盛正缓了口气，揉了揉鼻梁：“我今天没心情跟你说这些。”

        陶尔梨：“既然我让你这么不开心了，你何必一路跟着我来。”

        “不是你！”盛正一口反驳了她，随即又沉默了几秒，才解释道：“我今天见到了我不想见的人，让我想起了一点事。”

        “见到了谁？”问完后，陶尔梨才越想越不对劲，猜测道：“是杨艳？”

        看到他点了点头，陶尔梨反而好奇心起，第一次听到有人不喜样貌才华双全的杨艳，这简直是不合常理，说是魔幻现实了也不为过，明明不久前在招待会上两人还上演了一出久别重逢了呢。

        “她欺骗了你的感情还是欺骗了你的钱？”她一边吃一边问。

        “为什么你会觉得我和她之间有这两层关系？”

        “猜的。”

        说是说猜，不过是因为普遍男女之间的矛盾大部分就出现在这两种问题上。陶尔梨吃着佳肴吃上了瘾，懒得解释那么多。

        盛正：“她不是欺骗我，她是欺骗了我的一个好朋友。”

        “骗财骗色？”陶尔梨嘴里嚼着一块腊鸡腿肉，变着花样问。

        “……”

        盛正陷入了沉默。

        陶尔梨轻睨了他一眼，似不在意又似巧言偏辞地消除这种郁闷的氛围：“人活着，哪有不被坑的时候，不管损失了什么，只要天没塌下来，人总是要生活。看开点，被骗了财就当消灾，被骗了色的话……也不亏啊！”

        盛正拿起了茶水一饮而下，眉目更显惆怅：“如果凭你这两句话就能参透红尘俗世，这个世界也就不会那么复杂了。”

        他的一句话戳破了那些成天捆着“心灵鸡汤”的旷世名言，说得天花乱坠，好像道理匪浅，可是在现实中真正受着煎熬努力求生活的人看来，这碗鸡汤一点也不治愈心灵，而是变了相的毒。

        陶尔梨接不下话，默默闭上了嘴。

        吃完饭后，陶尔梨和盛正一同原路返回。

        盛正的脚似乎还在隐隐作痛，陶尔梨瞥见了，也不好视而不见，开口要带他去医院看看，可是他执意没去，只去附近药店买了点跌打损伤的药水就算完事。

        盛正的车就停在陶尔梨的车后面，上车之前，他打开了车门，抬头看向她：“今晚谢谢你。”

        这声谢谢太过沉重，陶尔梨觉得自己承受不起。今晚自己弄湿了他的衣服，踩了他一脚，连最后吃饭的钱都是他出的，虽说他一直解释说今晚只要她陪着就好，可是陶尔梨不是个喜欢占便宜的人，于利益上来衡量，她这把便宜占得太过头了。

        盛正似乎还意犹未尽：“你知道吗，施工半途，从你来大会厅的那天晚上开始，很多事情就已经变了。”

        陶尔梨微微蹙眉，听得不明就里。

        盛正：“以前我觉得我对你只是恨，之后能再次见到你，觉得恨之中又带了点不甘心，再到后来我才渐渐明白了，其实这么多年，我心里还是一直放不下你。”

        大城市里的老街区，没有市中心的繁华嘈杂，路人稀少，环境幽静。街道交错路口旁有一颗老槐树，历经几十年的日晒雨淋后，它依然屹立在那里。

        有时，根深蒂固比起执着更为可怖，它不是一种因故而生的意念，不去想不去碰就能消除。比起意念来，它已深深在心里种下一颗参天大树的种子，生根发芽，牢固地基，成了一种不可轻易移除的精神支柱。

        五月悄悄来临，盛夏未至，夜晚的大风清爽微凉。

        许是耳边的风声太大，陶尔梨看着他的眼睛，耳朵却将他说话的声音渐渐虚化。

        可是很奇怪，当时她听得模棱两可，过后那道声音却变得越来越清晰，直至最后老是在脑子里回旋。

        回到公寓里，洗漱完毕，躺在床上，还是会一直想起他说的话，好似房间里一道从立体音响里反复播放的声音，余音绕梁，扰乱不休。

        她忘了自己当时是什么反应了，只记得心不在焉，最后清醒的时候已经回到公寓里。

        他说的话令她久久无法忘怀，甚至苦想到最后，让她产生了一种真的有前世今生的错觉。

        不过她还是坚信这种想法不太可能。

        躺在床上发呆了片刻，她猛地坐了起来，翻开笔记本电脑，打开了自己的私人邮箱。

        上面已有好几封未读邮件，陶尔梨一扫而过，打开了李倩发来的那封邮件，里面有一份pdf文件，她选中点开……

        入眼的是一份个人简历，右上角有张寸照，盛正的脸毫无死角地印在上面，金棕色的头发梳成偏分，脸上表情淡漠而随意地看向镜头，瞬息间将这张面孔停格成映像。

        看资料，他比陶尔梨小三岁，不过入学时间比起同龄早了一年，只差她两届。

        继续向下查看，看到教育背景这一栏时，陶尔梨忽然扫过一个熟悉的名字，霎时顿住了。

        [200709~201006：鹭滨市振园高中]

        振园高中，这也是她的母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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