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你是何人

　　于是微微地一笑，秦悦温声道：“你是对我负了你这件事情，耿耿于怀么？”

　　“阁下多想了，君若无心我便休，我还没有那么贱，也没有喜欢阁下到非君不可的地步。”容妍依旧是闭着眼睛，她淡淡地开口，神色中有着倦怠。

　　任谁在生病的时候，也不喜欢看到自己讨厌的人在自己面前喋喋不休。她能够忍到现在还没有把人给赶出去，依旧是看在邻里之间不应交恶的关系上了。

　　“你怎的如此清楚我的意图？”秦悦垂眸整了整衣袖，抚平了布衣上面的几道皱褶。

　　天下熙熙，皆为名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他但求名利，确实也不是太在乎旁人对他的看法，特别是……女子对他的看法。

　　活都活不下去的人，有什么资格奢求风花雪月的男女之事？

　　“……阁下倒是坦荡啊，”容妍说着睁开了眼看着秦悦，面上也染了些许的笑意。

　　她倒是没有想到，秦悦竟然这般坦荡干脆地就承认了自己贪图名利，倒也是让她刮目相看。

　　“妍妍曾经对我嘘寒问暖，也应该明白我的家境。”秦悦微微一笑，眸子里面似乎有着几分惆怅，“若是我家境好些，我定然不会负你。”

　　秦悦此言倒也是真心的。女子之美，美在贤良淑德，美在言容德功。容妍虽然读书不多，可是却分外聪明，若是他悉心教导，假以时日，容妍定然会如被拂去了灰尘的蒙尘之珠一般，大放异彩。

　　只可惜，他并没有这样的机会，也并没有这样的福分。

　　“嗯，我知道你的家境，所以我理解你啊，并没有对你始乱终弃的行为过分气恼，也并没有从此一门心思地恨你、想要搅了你和陈蕊蕊之间的关系。”容妍笑，换了个舒服的位置赖在了床上，“只是，你现在能不能出去？我还是那句话，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多有不便，还望秦公子怜惜我的名声，别这样败坏我的声誉，可好？”

　　“几日不见，妍妍倒是越发的伶牙俐齿了，”秦悦笑望着容妍，忽的发现，现下这般生动鲜活的容妍，倒也是别有一番风情。

　　便如同一朵徐徐绽开的牡丹……一点点的，殊色逼人，光彩夺目，令人不敢直视。

　　秦悦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大跳，回过神来，复又瞧着容妍，想要在容妍的脸上看到一些不同出来。

　　不对，容妍变了，虽说他看不出到底哪里变了，可是容妍确确实实是变了。

　　容妍垂眸，“毕竟是死了一次的人。老天垂怜，让我再活一次，我自然是要好好地珍惜自己的这条命的。”

　　秦悦发觉了容妍的不同。

　　垂怜。

　　秦悦心中细细思索着自己是否在容妍面前说过这两个字，许久后终于想到，自己未曾在容妍面前说过这两个字。

　　“你到底是谁？”秦悦收了脸上的笑容，疾言厉色道：“你不是容妍，你到底是谁？”

　　容妍的身子一抖，连忙咬住嘴唇掩饰自己的失态。

　　容妍心中大骇，不清楚秦悦到底是怎样看出自己的异样的。可转念一想，自己用的是原主的身体，只是一抹异世的幽魂，又何必惧怕旁人看出不同来？

　　只要自己打死不认，又有谁能够确定自己不是原来的容妍？

　　于是抬起头来，容妍横眉冷目地怒视着秦悦，“我今日重病，你说来探望我，我信了；可是，你这样赖在我闺阁之中不出去，意图败坏我的名声；兼之被我训斥了几句，便恼羞成怒，居心不良地说我不是我。”说着容妍冷笑一声，“哼，你说我不是我，可有证据？你凭什么诬陷我？”

　　头痛欲裂，喉咙干哑，带着钝钝的痛，容妍正欲闭嘴，却不经意间听到了匆匆忙忙的脚步声，于是强忍下身上的不适，容妍接着道：“哼，我确实不是以往的容妍了——任谁跳了河、入了趟地府又捡回来了一条命，还能如同往日一样，对着一个负了自己的负心郎甜言蜜语、极近柔顺？秦公子莫非是读书读傻了，只知道书中自有颜如玉，却忘了人心易变，不是人人都愿意红袖添香、为他人做嫁衣的！”

　　容妍耍了个心眼。如此一言，便能够解释自己为何会性格大变了。况且，今日之后，自己一家定然会同秦悦彻底决裂，连面子上的敷衍都不愿，此时自己再将自己之所以知道这么多通通地推到秦悦的身上，又岂会有人妄加怀疑、甚至去求证呢？

　　如此一石二鸟之计……也幸好今日秦悦来了，不然她还真的不敢这么说。

　　“你到底是谁？”秦悦的眉头皱的更紧，心中已然确定，面前的容妍不是自己熟知的容妍。

　　一个人的容貌可以变、习惯可以变、甚至于性格都可以变，可是再怎么变，那人也还是那个人，不可能知道那么许多自己不知道的事情！

　　而容妍……垂怜也好闺阁也罢，在这偏僻落后贫穷的小村子里面，又有谁来告诉她这些？

　　况且她方才说的那么熟稔，且现下的容妍脸色苍白精神不济，显然是并没有刻意为之，并不是为了故意气他而说出来的——她是自然而然地说出口的！

　　换言之，面前的“容妍”对这些词汇及其意思相当的了解，她可以随心所欲、信手拈来地运用这些词汇而不出错。

　　可，不久前的容妍，明明还不知道这么多的词汇。

　　如容妍所言，短短数日，又偏生的容妍跳了河、好不容易才捡回来了一条命，好生地将养了这么久。可，无论如何，容妍与自己分开，也不过旬日，根本就没有时间、机会来学习到这些词汇！

　　面前的人，只是一个与容妍有着相似面容的不同的人！

　　若是再考虑到方才的容妍轻而易举地将自己的打算与意图说了出来……那人必定熟读诗书，否则便是亲身经历、又或者是口耳相传间听到了这些事情，否则她根本不可能如此清楚地看出自己的打算。

　　所以……不管容妍如何声色俱厉地陈述自己就是容妍，他绝不相信！

　　这人绝不是容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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