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背锅的易家大房

　　易香香一觉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雨也停了。她睁开眼的第一句话就是喊乐棋去跟赖先生告假，颇有一种在现代时候要迟到了只能装病让外婆打电话给班主任请假的错觉。乐棋笑眯眯的绕过屏风进来和易香香说已经遣过青玄去告假了，让自家小姐多睡会儿。

　　“我不睡了，我肚子都要饿扁了。”易香香打着哈欠从床上爬起来，乐棋伺候她穿衣裳洗漱，之后就喊青玄置上了雕漆炕几，她自己则是去端上来一碗金丝南瓜粥和一笼热腾腾的小包子。

　　易香香看着这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腐败生活，对妙琴想要往上爬的想法更加理解了，如果自己有一天突然失去了这一切，那应该也是会跳脚吧？腐败让人堕落啊堕落！

　　乐棋把早膳放下后就要给易香香喂粥，后者阻止了她自己动手一口一口地吃着。今天的小笼包不错，一口咬下去汁水在口中爆开，很像以前吃过的某某丰的小笼包，很是美味。

　　易香香一边品尝着早膳，一边看青玄正在遣丫头们把屏风收起来。易香香吞下最后一个包子后问：“青玄，前头的事儿怎么样了？”

　　青玄回过身来，事无巨细的把易香香睡着时发生的事告诉她：“小姐让奴婢去传话，奴婢过去客居院并没有见到侯夫人，不过婆子把话传进去的时候，奴婢是听到侯夫人说打死了事的，但马上就被世子阻止了。之后他们说话声音低奴婢没听清，再之后就听婆子来回话说把人留下。接着天亮后他们早早的用了早膳，就出发了。因为下雨，所以吩咐各房的小主子都不用相送，明面上说的是两家交好无需在意那些俗礼，不过我瞧着侯夫人并不开心，皮笑肉不笑的，这梁子估计还是结下了。妙琴被世子带走了，不过为了顾全两家的颜面，对外的解释是说妙琴的琴艺不错，人也招侯夫人喜欢，侯夫人向大夫人把人讨了去，以后就跟着伺候侯夫人了。奴婢让妙琴回房收拾了细软，这些年她的月钱以及赏银也一并都让她带走了，还有小姐最后赏下的二百两银子。她本来还想来永乐居给小姐磕头来着，被刘妈妈阻止了，之后她就在大门口给大夫人磕了三个头，然后就走了。哦对了，奴婢瞧着二夫人在送行的时候听说妙琴要被带走，可是有点不开心呢。”

　　易香香听着这一段都懵了，她在街上买下当时还是崔小蝶的青玄时，觉着这姑娘也没那么多话啊，瞧着挺机灵的，怎么说话跟倒豆子似的。看看这说的，什么这梁子估计还是结下了，什么为了顾全两家的颜面，这大实话是不是太实在了？

　　其实青玄这么直白是有原因的，她觉得小姐是个很聪明的小孩，有些话说了反而能更加增进她们主仆之间的感情。当然，更实在的话是她以前并没有多信奉小姐的，那会儿她骤然失去双亲还要卖身才能葬父，一进府就被小姐的贴身丫鬟剥了姓氏，心里觉得老天爷对她不公平。后来有一次她在院子里剪花枝，小姐在和乐棋姐姐对弈，她听见小姐跟乐棋说人这一生不管和谁较劲，都别和自己较劲，她忽然就想通了。姓氏有什么关系呢？比起颠沛流离居无定所，给了她容身之处的小姐，就是她新的一片天。从那以后，她就把忠于小姐当成毕生的信仰，对着自己的信仰，自然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

　　易香香不知道青玄的心理变化过程，她从榻上起来让乐棋给她穿好了鞋子，就走到窗边的美人榻上躺下。林氏管她及严，白天除了午憩是不让睡榻的，她虽然总违规，但刚下完雨空气清新，还是要躺在窗边最舒服。

　　“青玄你以前是说书的吗？”易香香好笑的说道，连刚才进来的书美都在捂嘴笑。

　　青玄有些不好意思的说：“小姐！我这叫事无巨细！我还没说刘妈妈不让来磕头，把妙琴骂了一顿呢，大概就是说她狼心狗肺来着，看看小姐对她有多好，这还赏下二百两银子，遇到这样的主子还玩背叛，良心都被吃光光了呢！”

　　“小姐您还给了那丫头银子？这样的丫鬟打死了都是轻的，小姐何必赏她！”这会儿得知消息的李嬷嬷刚刚从外院赶来，她是刘妈妈遣人喊来的，主要是想让她来安慰安慰易香香，所以作为易香香的奶妈，她自然已经知道了真相；这会儿她听到小姐还给了赏银，更是气小姐善良。

　　“毕竟她伺候了我那么久，算是全了我们最后一点情谊吧。”易香香无所谓的说道，她那给的是遣散费，以后也就再无瓜葛了。

　　李嬷嬷走到易香香的紫檀雕花美人榻旁，书美小丫鬟很懂事的搬来一张黄花梨八足圆凳，李嬷嬷坐下后说：“小姐让她收拾了细软就已经是恩赐了，再赐下银子不是鼓励她嘛，不能助长这种歪风邪气！”

　　这话易香香听着觉得好似是有些道理，她昨天虽然生了气，但也可怜妙琴，才想着若妙琴大难不死就给比赏银，一来全了情分，二来也让她稍微有点银子傍身。现在想来的确是她考虑不周了，毕竟妙琴平日收的赏赐也不少，她能允许妙琴带走赏赐里面的东西就够了，毕竟那对平民小百姓来说也是一笔小财富了。

　　“嬷嬷说的有理，下次我记住了。不过以前是我没讲清楚，今日我就把话撂在这儿，以后我身边的人要是还出现这样的事儿，不管攀上的是谁，我一律打死。”易香香温和的说出这话，可语气里的果决是不容置疑的。这句话很快就由青玄传了下去，底下的小丫鬟们虽然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但永乐居气氛紧张他们还是感受到了的，一时间也都乖巧下来。

　　“小姐知晓厉害就好，也怪我没有教好妙琴，才出了这档子事。”李嬷嬷是真的颇为自责。

　　易香香坐起身子：“嬷嬷就别给自己揽罪责了，强按的牛也不喝水，人要是自己想不通旁人怎么说都是无用的。嬷嬷要是有空不妨给我绣个山河图？我想镶了框放在喜乐楼大厅，要又长又大的那种噢！”易香香觉得要给自己这奶嬷嬷找点事情做，不然最近肯定见天的要因为妙琴的事自我懊恼一番。

　　“那怎么成？我那点功夫哪里值得挂酒楼大厅的！”李嬷嬷摇头拒绝。

　　“成的成的，怎么不成？酒楼本来就是个吃饭的地方，自然要有家的感觉才是！”易香香开口劝道，说完后还觉着自己说的挺有哲理的。

　　乐棋在一旁整理着易香香的书册，一边听着小姐和李嬷嬷的的对话，这会儿她也笑着说：“嬷嬷您就应了吧，酒楼里的牌匾“喜乐楼”三个字是小姐央着大老爷亲自提的笔，雅间的小牌匾是三少爷写的；小姐可说啦，这叫物尽其用！”说完还情不自禁笑出了声。

　　“乐棋，哪有你这样的，我明明说的是能者多劳！”易香香嘟着嘴发出不满！

　　“好好好，能者多劳，那我老婆子这就去给小姐绣山河图！”李嬷嬷也大笑得促狭易香香。

　　“嬷嬷不急，您慢慢来。这也不是一两天就能绣好的，放心，位置我给您留着呢！”易香香拍拍小胸脯保证。

　　“哈哈哈哈哈，好好好！”李嬷嬷带着另外一个小丫鬟画理，笑着离开了永乐居。俩个大丫鬟储备人才兼易香香的小玩伴书美和画理，都是李嬷嬷亲自调教的；除非李嬷嬷告假没来内院，不然就是两人一天换一班，轮流跟着李嬷嬷学习，这个时候另外一个人就跟在小姐身边。

　　易香香见李嬷嬷走了，重新躺了下去：“也不是知道世子同侯夫人交换了什么条件，不过终归也和我们无关啦。乐棋你传话出去，让来福准备下，我下午要去酒楼。”喜乐楼后天就要开业了，她得去看看有什么缺漏都给补上，可不能出了岔子。

　　此时的易香香自然不会知道，妙琴此去并不是就成了世子孟奇函的侍妾，而是一个养在外面的外室罢了。孟奇函虽然还不至于爱妙琴爱得死去活来，但也不希望这个让自己心动了的女孩子就此芳魂西去，所以他同自己的母亲交换了条件，那就是他以后会同意娶侯夫人看中的任何世家女子为正妻，前提就是留下妙琴的命。侯夫人之前本来就因为儿子拒婚而头疼，现在有了保证，她自然在斟酌过后松了口。一来是也不想因为这个女子让儿子和自己生分甚至是记恨，二来想着不过是个丫鬟，儿子以后自己厌了就丢开了。不过她又添了一个要求，那就是主母未过门之前，妙琴不可以踏进侯府之门半步。孟奇函当然同意了，他知道母亲说一不二，如今松口已经是难得，况且他觉得自己和妙琴是真心相爱的，后者也不会介意名分的问题。

　　所以啊，两个人在一起，先陷入情网的那个人最可怜，也最天真。

　　易香香虽然不知道昌平侯府这母子两个之间的官司，不过她也觉着不管怎么样，侯夫人的做法是正确的。孟奇函如今是初入情海，等他自己浮沉两年，对妙琴估计也就厌了乏了。古代三妻四妾的制度会让孟奇函很快就会投进新欢的香帐里，但若是此时真的把妙琴打死了，他反而可能会记得一辈子。蚊子血还是朱砂痣，米粒饭还是白月光，都得把人留着才能评判。易香香不再关心妙琴的未来，对她的以后也不会有太多同情了，她现下知道的是青玄说的没错，侯夫人多少肯定是会对易家不满的，毕竟是易家的丫鬟没管好才出了这么档子事，那天姜氏才夸了易府大房规矩严这会儿就啪啪打了脸，还是自己的儿子被缠上，能高兴得起来嘛！至于二夫人，原本是一心想把自己女儿拱到孟奇函身边的，没想到让丫鬟拔了头筹，相信也是高兴不起来的。

　　易香香扶额，诶，妙琴这个丫鬟倒是一甩袖子走了，倒是让大房成了背锅大侠。

　　的确，二房正院里，易若楠砸了个青花釉里红玉壶春瓶，正破口大骂妙琴：“这个贱人！也不知道是用了什么狐媚伎俩让世子带了她去！”

　　黄氏也很生气，没想到大房宁愿便宜了一个丫鬟，也不给自己的侄女谋出路。昨天的事林氏料理得很干净，该刷的封口费全都刷的毫不含糊，再说她也是管家的，丫鬟婆子哪里敢不听她的话去多嘴？是以除了几个核心的人物和当晚经事的下人，并没有其他人知道真相。于是在二房眼里，妙琴被选去做侯夫人的说辞他们是不信的，他们觉得是大房把自己信任的丫头送出去给孟奇函，以此来连接和侯府的关系。

　　“我就说了吧，大伯母岂会是简单的人物！她可厉害着呢！怕我们二房攀上了富贵，自己女儿年纪不够，顶了自己女儿的丫鬟上去！真是一点也不知道羞臊！”易若楠本来已经平复了之前被孟奇函屡屡拒绝的不甘，这会儿发现人家居然带走了一个丫鬟，那真是气的肝都疼了！不知情的她自然就把这笔账顺势算在了大房身上。

　　“母亲，看来以后我们并不能如此信任大房了。”在场的易翰辰默默出声。

　　易若楠咋了东西气也顺了些，走到黄花梨八足圆凳边坐下：“岂止是不能信任，以后更得防着，不然被卖了还帮着人家数钱呢。”

　　“是我大意了。我倒是不曾想过，这么些年没见，大嫂如今愈发了不得了。”黄氏拨弄着手上的老羊脂白玉镯说道。说来这镯子还是她刚嫁过来的时候林氏送给她的见面礼，因着色彩悦目沁色唯美，她一直都带着。只见她卸下镯子用牡丹花绣帕抱起来，放在了黄花梨联三橱的抽屉里。

　　......

　　易香香下午准备出门的时候，林氏来到了她的院子。林氏来的目的呢，主要是为了慰问易香香受伤的小心脏，等易香香同学再三保证自己没事的时候，林氏才说了第二件事。

　　“你之前让我问二房要那个老管家来帮你做喜乐楼的账，我现下瞧着不妥。”林氏开口说道。

　　也是，青玄都能看出来二房夫人黄氏不爽，那作为大夫人的林氏怎么可能毫无感觉呢？她当然也知道这个堂妯娌怕是因此生了芥蒂了。易香香知道这事不成也没有沮丧，她之前看那个老管家记账连二叔的花账都不放过才起了惜才之心，现下再去问二房要人不说他们给不给，就是给了，易香香也不能放心的用了。

　　“无妨，女儿让来福自己先管着，等有合适的人了再把账房的事接上。”来福是易香香任命的喜乐楼掌柜，是易老太爷身边老管家来望的儿子，也算是易老太爷易康文亲自教导出来的，做生意完全是没问题。至于记账，易香香准备把现代的现金日记账的账本式样搬过来，这做账就简单很多了。

　　林氏点点头：“你径自安排就好，之后如果没有更合适的人我就让巧儿去替上；虽然说用人不疑，但是管账本的人还是要自己的为好。还有二房那边，你以后也少和你大姐姐来往，她是个过分聪明的女孩子，我怕你吃了亏。”林氏原本是想说如果关系处的好，自家女儿也是多几个玩在一起的姐妹，但这么些日子看下来，倒是不希望易香香同易若楠亲近了。

　　“娘亲放心，只有我叫人吃亏的份，哪有人轻易从我手里占得了便宜？”易香香无所谓的说道。

　　“就是怕你托大，反而是小瞧了人家！你看看她如今才多大年纪，心思就如此深沉，还是躲远点好。”林氏苦口婆心的说道。

　　“好好好，女儿知晓了，以后尽量离大姐姐远点。”易香香觉得林氏过分担心了，不过她也不爱和自己那大姐姐打交道，只要人家不主动来招惹她，她是不会找她麻烦的。而且易香香觉得自家娘亲是双重标准，论年纪小心思重谁能比过她女儿？还有当初的朱芊芊也不见得是个简单的人啊，娘亲不也把她安排住自己院子里希望她们交好来着？不过她知道娘亲是为了她好，所以也没有不应的道理，她又不是青春期的小孩，非要和父母拗着干。

　　林氏和女儿又说会儿话，知道她要出门也没有久留下去。易香香带着青玄和书美上了西街到处瞎逛，主仆三人都是欢脱性子，一时间倒也玩得尽兴。

　　易香香玩嗨了后，就假装只是路过般的来到喜乐楼，城中不少人都知道这是县官家的产业，所以对县官女儿出现在这个并没有诧异，反而让易香香觉得自己的故作无意显得有点“做贼心虚”了。

　　她检查了后厨的食材，都很新鲜。酒楼现在负责食材采购的是易家采办卫海一手带出来的小厮，做事也是干净利落的主，易香香看了进货单子里的东西都挺物美价廉的，看来这人的确是有一套。

　　易香香逛了一圈觉得也没啥缺漏的，就和来福交待账面的事情。她早已让乐棋画好格子，由青玄带着拿了出来。易香香把账本模子交给来福，让他按着这个格式做。只见那账本上黑色的笔写着进项在前，后面用红色的朱砂笔写着出项，两项加减后得出结存，第二日又把结存相加，账面一目了然，这个事半功倍的方法让来福很是欣喜。

　　此时的易香香并不知道，她从现代搬过来的“现今日记账”逐渐流传开来后，让很多以前每月在月底打算盘熬夜对账的账房先生，双手合十的感谢“发明人”让他们再也不用挑灯奋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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