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人多了，心思也就多了

　　第二天一早，休息足了的易家二房浩浩荡荡的跟随大房一家人往慈安堂请早安，比起之前一天风尘仆仆里的略有倦容，今天倒是个个精神十足。

　　请完安还得陪着吃早膳，易府的早膳规格还算是比较高的，主要是精致，种类也很多，毕竟有个小吃货易香香督促着。穿越过来后的一大半日子，易香香都专注于美食的创作研发，用现代的一些方法结合古代纯天然无污染的食材，做出来的东西简直让人吃到咬舌头！

　　黄花梨木的大圆桌，雕刻着大朵的牡丹花和蝴蝶，象征着富贵和吉祥；桌上大小不一的青花瓷高足盘里，装着南瓜饼、金丝卷儿、翡翠芹香虾皇饺、芙蓉糕，甚至还有包子，这些精美的早膳点心，配上鸭肉粥或者红枣银耳羹，真的别提有多赞了。

　　易家二房原先在易康武的领导下也是丰衣足食的，从没少了家里人的吃穿用度，但绝没有大房这般丰富；慈安堂的早膳着实让他们花了眼，毕竟都是孩子，见着好吃的一个个都乐呵呵的喜笑颜开，霎时间慈安堂里欢声笑语，其乐融融。

　　“慢点吃，没人和你抢。”老夫人莫氏抱着易香香，后者吃得正欢，不知道的还以为她也是第一次吃易府的早膳呢。

　　“香香，不能这般没规矩！”坐在旁边的林氏说着就意图从莫氏手里接过易香香，原本按规矩她是需要站在身后服侍婆母的，只是莫氏向来疼爱她，从来没让她立规矩。

　　莫氏摆摆手：“无妨无妨，看香香吃得开心，老婆子我都能多喝两碗粥呢！”

　　林氏见此也不在强求，不想坐在对边易若芙小朋友却是羡慕嫉妒恨的不满意了，开口说道：“香香妹妹都多大了，怎地还爱赖着伯祖母抱。”

　　易香香连头都没有抬，看也没看易若芙，仍旧自顾自的吃，把后者气了得够呛。

　　“香香妹妹比你小，却是能写几个大字了，你再看看你，会写什么？”二房嫡长女易若楠是个聪明的，调笑的开口解围。

　　诶哟不错，这个才够段数。易香香心里默念。

　　不仅易香香在心里评判，连黄氏也在心里感激大女儿的聪明伶俐：“就是，你看看你，干啥啥不会。”黄氏也出言调笑女儿。

　　“香香不也一样，她那几个字哪里能见人？除了吃也啥都不会呢！早就听说楠儿诗词歌赋样样俱全，以后可要多带着香香好好学学。”林氏也开口活络的说道。

　　顷刻间，双方你来我往的夸赞起来，屋子里又恢复了轻快的用餐氛围。

　　诶，人多了就是事儿多，现在自己还能像小孩子一样装傻充愣的不懂事，横冲直撞也不会得罪人，顶多算个童言无忌；以后长大了，也得各处的去巴结去逢迎，想想就难受，易香香突然觉得桌上的粥点不是那么美味了。

　　用完早膳，易康文出门去找老伙伴们下棋去了，易西湖说带易堂权熟悉熟悉百年县，二人也出门去了。慈安堂里，丫鬟婆子们络绎不绝的将早膳撤下；主子们则早已移步至偏厅，各自依次坐下。

　　“在京都时，几个孩子可都读过书？”莫氏坐稳后，开口询问黄氏。

　　黄氏笑盈盈的站了起来，说：“男孩子倒是都在书院里上了学，姑娘里只有若楠上了三年女学，其他的孩子都还未到年龄。”黄氏内心的实在话是，即使到了年龄都不太想送她们去，除了自己身边的几个，黄氏恨不得其他人都大字不识才是。

　　“你且坐着回话就是，这里也没有外人，不需要在意那些虚礼。”莫氏伸手摆了摆手，示意黄氏坐下。

　　接着她又说：“是该这样，我们家祖上虽说是做生意的，但也个个都是念过书，将来若是能走入仕途，也是为易家光耀门楣。以后辰儿和希儿就同川儿一般去书院念学，那院长虽然只是秀才出身，学问却是极好的，这个连你们伯父也是夸赞过的；院里的几个夫子也都是有才能的，只是无意官场，才在书院里授课。你们去了，要尊师重道，好好学习。”

　　礼朝的官制和明朝有些相似，但又有点不同；据易香香了解明朝的秀才也是有授官的，礼朝却是没有资格，秀才这个称号，顶多算个文凭。

　　易洛川、易洛辰、易洛希三人同时起身称喏。

　　“若楠也去县里的女学上课；之前府里就给香香请了启蒙先生，剩下的几个姑娘就同香香一起，每日早上用过早膳后都去偏院读书。如今你们大伯任了官职，我们也要给他长些脸，不求诗词歌赋样样俱全，但也是要懂知识明事理。”

　　百年县里也有女学，只是招的都是八岁以上的学生，不过如果费些功夫也能把二房其余几个丫头都送进去，但未免被诟病她只疼爱自家孙女，便放弃了这个想法。

　　莫氏的这一番话，通俗一点的意思就是我们虽然都是商人，但也不做什么都不懂的土财主暴发户，多少还是要有点学问，别给易家丢人。

　　几个孩子们纷纷下地行礼称诺，最开心的还属两个双胞胎姐妹，易若芙有她亲姐姐教着，这两姐妹却是双眼一抹黑啥也不懂，之前她们姨娘就谋算着让爹爹早点给她们请先生，却总被做主母的黄氏挡了回来，这下连老夫人都发话了，黄氏可就没理由阻止她们了。

　　一齐行礼的姑娘里少了那么一个，眼尖的人都发现了，不过除了易若芙嘟着嘴，其他人都装作没看见。原来易香香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跑到后方的软塌里瘫着了，一动不动的，跟睡着了似的。

　　“好了，孩子们都先回去吧！”莫氏吩咐丫鬟婆子们把孩子们带下去，摆明是要同林氏和黄氏聊一些大人们的话题。

　　刚行完礼坐好的几个孩子闻言又再次下地行礼，小姑娘易若芙更是已经完全把不满挂在了脸上，小嘴都要撅到天上去了，被黄氏瞪了一眼，这才也跟着规矩的行礼退下。

　　黄氏抬头瞧了瞧莫氏右后方软塌里的易香香，见这位伯母也没有喊婆子们将她抱下去，心下对这个侄女的受宠程度有些意外。不过马上她就释然了，毕竟以前老夫人身边就两个孙辈的孩子，宠一点也无可厚非的。

　　待丫鬟们又沏茶一壶新茶，莫氏才慢悠悠的说：“诶，堂儿做的那些事儿，也是让你受苦了。”莫女士上来就是一口安慰，场面话里都是对黄氏的愧意，但从身份上来讲还是站在了易堂权这边的，毕竟那也是自己丈夫的亲侄子，和孩子做错事父母总是先骂自己的孩子是一个道理。

　　“侄媳妇不苦，只是可怜了几个孩子跟着奔波受累。”黄氏倒是没想那么深，她看着老夫人不像她娘亲那般上来就一通训斥怪她没有辖制好丈夫，反而颇为感动。

　　黄氏娘家也是商户，在京都做着布匹生意，不过她母亲膝下儿女众多，她不算出挑的。当初商业联姻才有了这门亲事，不过黄家原本是想把她姐姐嫁过去，但是她姐姐看不上易二爷家的门第，她却看上了易二爷的容貌，这才调换了个儿。

　　后来黄氏虽有悔意，但也覆水难收了。

　　“你昨天拿过来的账簿我也过了目，那些物什钱财就你们二房自己留着，这些东西不用充入公中。”昨天傍晚黄氏往慈安堂呈上了二房的库房账本，分家份财产，并府也是要上交财产账簿的。不过自从易康武过世后二房的账本却是越来越不好看，黄氏不是个做生意的料，易二爷就更不用说了，去账房的理由从来都只有支银子；铺子全赖以前的老管家管理着，但也还是赤字居多。

　　二叔单单撒在万花院一个月的银子就够普通人家一年的花销，去的地方也都是销金窟，进少出多的账面当然一片红了！易香香昨天傍晚在慈安堂陪着祖母逗趣，也看了一眼账本，这会儿躺在软塌上的她一边听着，一边在内心里吐槽。

　　不过话说起来，二房这个老管家经商能力一般般，但记账倒是门儿清的细，易堂权每一笔支出老管家都偷偷问了跟在易堂权身边的小厮钱花在了哪里，这个会计也是真够谨慎的。赶明儿看看二房愿意不愿意割爱，挖来做酒楼的账房也是不错的，易香香心里想。

　　“伯母......这......这怎么成，虽然不多，但也......”黄氏闻言想着老夫人是不是嫌东西少了，虽然她是自己偷偷留存了点，但是能拿出来的真的不多，心里想着该怎么解释，一时间却又没有合适的说辞，就吞吞吐吐的卡在了那里。

　　“不用急，你听我说完。”莫氏开口给了黄氏台阶：“前两年二弟觉得身体每况愈下，早已来信通了气，给你们单独留下了一份产业；若你们想要并府，产业也就一并收入公中，若以后你们能自己经营，就全部交还给你们。”说着她示意身边的嬷嬷把东西拿出来：“这是账簿，都在这里了，你且拿回去看看。”

　　莫氏说完叹气了口气，之前夫君易康文就说希望将来用不上这些东西，能把产业连同盈利一起都交还给二房，她也是认同夫君的想法的。不过夫君这么说是希望侄儿能上进，而她是不希望和二房并府的，只是结果还是没能如愿。

　　黄氏接过账簿，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什么。看着手上薄薄的簿子，她心里知道公公留的东西是不多的，但伯祖母既然说了原来那份可以不交，心里多少还是希望钱在自己手里更好，于是道德和私念展开了斗争。

　　莫氏见侄媳妇微低着头颦着眉，暗暗摇了摇头，但也无法，便开口：“如今你大嫂掌着中馈，有什么需要的你就同她说；以后寻常日子除了早膳摆在慈安堂，各房都在自己处用膳就好；要督促孩子们好好念学，知礼上进。”

　　莫氏想着如果可以的话，连晨昏定省她都想免了，每次看到易堂权那张俊俏的桃花脸就糟心，生怕他给自己儿子惹麻烦。但是礼朝是很重孝道的，易西湖身为父母官，不带头做个好样子说不过去，以后要是被有心人参一本，可有得受的。但既然要应大房的请安，那二房总不能排外吧？所以也就没办法，只能认了。

　　莫氏的心理思想黄氏这个级别的妇人是看不透的，她还觉得伯母连二房上交的产业都没收，可见方嬷嬷说的对，伯母手里漏出那么一星半点都能是发比横财了，心里正想着以后要怎么讨好这易家二老呢。

　　“是，媳妇谨遵教诲。”林氏和黄氏起身行礼。莫长辈给了中心思想指示，两个做晚辈的自然要听从。

　　“寿宴不需要太过庞大，也不是整寿，请了交好的吃个饭就是了。戏台子可以搭，不过用来并府礼那天请个戏班子热闹一下，早点合计个好日子就把仪式给办了；你辛苦一些安排好，不要怠慢了客人。”莫氏交代林氏说道。

　　并府不是口头上说了并就并的，也是要广而告之，甚至在衙门登记造册，就和上户口差不多一个意思，证明以后这两房就是一家人了。

　　“是，婆婆放心，媳妇会安排好的。”林氏说道。

　　“好了你们都去忙吧。”莫氏说完这句回头看了看软塌上的易香香还躺着：“香香就让她在这先睡着吧，想来是昨夜没休息好，刚好今天先生那边也告了假。”这句是对林氏说的。

　　易香香其实是醒着的，但她总不能话题刚结束她就睁开眼吧？那不摆明了是装睡嘛。

　　林氏和黄氏笑呵呵的带这丫鬟婆子出了慈安堂，林氏侧身停下脚步问道：“弟媳妇可有时间？不妨上我院子里唠唠嗑儿？”林氏出言邀请，她和黄氏在京都的时候关系也算融洽，黄氏这个人除了在处理易堂权的事上立不起来，还有些自私以外，也没什么大毛病。

　　“那可就叨扰了！”黄氏笑道。

　　两个夫人相携而去，面上都带着笑意；不过这笑意到底有几分真，就得看她们内心了。

　　听着她们的声音渐渐远去，易老夫人莫氏走过来坐到了易香香身旁：“小丫头起床啦！”她捏着小孙女的小脸蛋，乐呵呵的笑着。

　　易香香睁开眼，大眼睛霎时间如汪洋一般明亮，她一咕噜的从软塌里爬来搂着自家祖母的脖子晃动着：“祖母，那以后是不是不能和您一起吃午膳和晚膳了呀？那下午的点心呢？晚上的夜宵呢？”

　　“你这小丫头，还夜宵？你看看你这小胖手，再吃下去都成小胖子了！”莫氏把孙女抱在怀里，举起她的手臂示意易香香自己看。

　　“我不管我不管，我就要和祖母一起吃饭！”易香香抽出自己的手，选择性忽略了这种胖；不过她是真不在意，前世美得可以做电影明星了，不也是翘辫子了？这一世她只要活得开心就好了，舒服一天是一天，不然她开什么酒楼，还不是想赚钱买更多享受嘛！

　　“好好好，一起吃一起吃！祖母是让他们不用来，香香可是祖母的心肝宝贝，自然是要天天陪祖母吃饭的！”莫氏抱着易香香一阵摇，就跟哄刚出世的婴儿一般。慈安堂里，传出祖孙两的欢声笑语。

　　而此时此刻，不仅慈安堂里乐乐呵呵的，易府南院最南边的小院子里，也传出了脆铃般的欢声笑语。

　　翠明院，是易府二房姨娘王氏的住所，此时她正坐在一张圆木小桌旁，听着一双女儿讲早上发生在慈安堂里的事。

　　“姨娘你都不知道，当时大娘子的脸色啊，可是和桌上那盅青色陶罐一般，可青可青了！哼，让她阻止爹爹给我们请先生，这下好了，伯祖母开口了，她想推也是不行的。”双胞胎易若娇说着，伸手拿桌上已经剥好的红石榴送入嘴中，甜蜜芬芳的汁水在舌尖上炸开，她满意的点头。

　　“大娘子也是个聪明人，知道不好驳了伯祖母的意思，你我以后也都要谨慎点，免得又被她找由头苛责。”妹妹易若凡看着桌上白玉盘里装着的红石榴，微微低头，遮下了眼里的神色。

　　石榴寓意多子多福，姨娘还是想要个儿子傍身啊！易若凡心里这样想着。

　　王氏看着一双女儿如此伶俐，心里也难免升起得意：“不怕，现在不像以前在京都的时候，是她黄月蓉一人的天下，现在连她自己也要夹紧尾巴做人，不会明着使绊子的，而至于暗中来的，可就不好说是谁吃亏了；如今掌家的是大房林氏，以前在京都的时候她就是个守规矩的人，吃穿用度上不会克扣了翠明院的。今后在偏院上课，你们多和大房的小姐交际，尽量讨好了她。”

　　“那这样一来易若芙岂不是会不喜？”易若娇问道。

　　“怕她不喜作甚，今早她不是就被易香香给撇了一场？反正大娘子那边我们怎么讨好也无用，不如转投了大房；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易若凡笑笑的出声，在黄氏和王氏这些年的明争暗斗里，她也学到了点东西。

　　“凡儿说得对。”王氏笑了笑，十分欣慰。

　　正在慈安堂软榻里打着滚的易香香，丝毫没察觉到自己已经被三条毒蛇缠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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