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章：帝王之怒

　　帝王一怒，浮尸千里。

　　熊伟和宇文华并不做停留，他们知晓赵子乾的言出必行，是以领命转身而去。

　　屋子里有很长一段时间的静默，而在这静默期间，安王赵子修也从隔壁的安王府过来了。

　　赵子修的适时出现，让在场的所有人从震惊里回过神来。掠影遣人取来了数把圈椅，大家都围坐在塌边等狐仙说清经过。

　　狐仙看着眼前的这些人，忍着泪意将她们如何被埋伏，如何被围攻之事简言道出。

　　所有人都是提着一颗心听完描述的，而赵子乾在她说到萧儡所持之剑血如雨滴时，额上更是青筋暴起。

　　只听他冷哼出声：“莲花宫吗？灭！”

　　莫兆熙闻言便作揖退去。

　　洛宝华见此欲言又止。

　　大家都没想到赵子乾能如此迁怒，一时间又静在那里。

　　而夜叉和狐仙以及辟邪等欢喜阁的众人，亦是没有想到赵子乾竟然不放过莲花宫。当然，他们也不想放过就是了。

　　欢喜阁久不在江湖，这些人都忘了他们才是第一杀手组织！还敢袭击他们小姐，简直是该死！

　　二郎和七郎对视，然后走出了屋子。

　　易洛川知道二人想干什么，他起身去拦，却被绕过。

　　看见这一情况的洛宝华只能悻悻的摸鼻子，欢喜阁本来就是江湖出身，讲的也是江湖义气。如今易香香下落不明，易洛川怎么可能拦得住欢喜阁的人找屠妙门和红衣派的麻烦？

　　这些人啊，该遭殃的，一个都跑不了的！洛宝华又看了看赵子乾阴沉的脸色，心里暗想。

　　诶，虽然被无视的样子很尬尴，但是洛宝华却理解易洛川的行为。不过他也做不了什么，只能叹气。

　　狐仙见赵子乾这样不由分说，倒是开始接受他这个人了。因为在她心中，只有把小姐奉为一切的人，才配做自家小姐的伴侣。

　　“金银二老或者是傀儡兄弟要留一个，还有雇主的身份要找他们问明！小姐一向与人为善，这幕后之人这般费劲心思，简直歹毒！”狐仙对赵子乾说道。

　　与人为善？刚刚进门的裴语嫣想起之前京都传来过的，关于易香香在后宫所作所为的议论。

　　惩罚田瑶等人，暴打林芷心和林芷梦的贴身丫鬟，这些可是件件都没留情面。虽然这也算不上什么大奸大恶之徒，但真的谈不上与人为善吧？

　　不过虽然不赞同狐仙说的“与人为善”，但裴语嫣并不会说什么。

　　众人听见动静，看向了门口。

　　裴语嫣见状参拜了赵子乾和赵子修，然后又对众人见礼，接着她和赵子修说道：“臣妾听闻狐仙姑娘醒来，便过来看看有什么要帮忙的。”

　　赵子修点头后没有说话，裴语嫣识趣的在一旁坐下。

　　辟邪接着狐仙的话问出：“小姐向来严谨，若是去岐山不可能轻易就走漏了消息的！当日还有谁知道你们要去岐山观景？”

　　狐仙眯着眼睛思考：“那天在永乐居院子里的都是自己人啊！”她偏了偏头，一个个数过来：“小姐和楠夫人还有龙女姐姐在喝桃花醉，斟酒的是青姐和乐棋姐姐......”

　　“然后......对，然后吴家少夫人带着岳兴影来过！少夫人与小姐是至交，断不会轻易泄露小姐行踪，所以一定是岳兴影！我们是下午才决定的第二天一早出门的，即使别苑里有探子，也不可能那么快就传了消息出去！是以除了岳兴影，根本不用作其他猜想！”

　　赵子乾颦眉，一个眼神示意，掠影便走到门口招来一名暗卫吩咐他轻易去带人。

　　赵子乾却还是不满意，等到掠影进来后说道：“排查别苑所有的护卫侍从，包括皇后近身的丫鬟，甚至是禁卫军！大凡有一丝可疑，杀无赦！”

　　易洛川闻言皱眉，他是真的并不希望赵子乾大开杀戒，因为此事源头毕竟是他的妹妹，难保事后众人不会觉得是他妹妹红颜祸水。

　　“圣上，屠妙门与红衣派刺杀皇后罪不可恕，您已下令除之。但是其门内姻亲九族连坐，以及撤身而出的莲花宫，甚至别苑护卫，都不宜受此牵连。”

　　易洛川对着赵子乾劝解道。

　　此时此刻，也就只有他敢劝解赵子乾了。

　　赵子乾冷冷撇了一眼易洛川，却并未言语。

　　得，这是大舅子的面子都不卖了。

　　赵子修闻言解围，不过很可惜，他并不是帮易洛川解围，只听他说道：

　　“刺杀皇后本是死罪，九族皆诛并不为过。莲花宫袖手旁观，见皇后处于危难却未曾出手相助，同样该死！而别苑侍从护卫不力，未通外敌也就罢了，若是有，五马分尸都是轻的！”

　　众人闻言皆都又是一愣，他们同时在心里暗叹，看来此事的确引起了皇家怒火，竟然连一向温文尔雅风清月朗的安王，都说出这样血腥残忍的话。

　　而在场之人，仅有裴语嫣知晓赵子修发怒的真正原因，不禁苦笑。

　　其实朝堂里的上位之人与江湖中人的行事作风本就不一样，像赵子乾和赵子修这样的人，不会去想人家为何不帮忙的原因，他们只看你是帮了，还是没帮而已。

　　易洛川闻言气结，安王这是跟他玩文字游戏？他刚刚已经说过，圣上的意思是“其门内姻亲，九族连坐”！这代表连嫁娶亲戚家的九族，都是要死的。

　　屠妙门与红衣派弟子颇多，各种姻亲关系，那是不止一个两个人那样简单。

　　况且莲花宫已经是放弃刺杀了，你再追着人家打，不是让人抓话柄吗？

　　易洛川还想再说话，却被旁边的姜轩睿拉住了。

　　姜轩睿早先也是听到传言的，不过宝藏之事在前，他本以为这只是帝后故意借袭击之论调来惩处那些觊觎宝藏的人。没想到后来妹妹姜静珊回姜府，说易洛川和易翰希已经赶往了通州，他这才知道竟然不是谣传。

　　于是他便也一起赶来了，只不过晚易洛川他们两天罢了。

　　姜轩睿制止易洛川再去阻止赵子乾，因为他非常明白赵子乾的心情，若是今日异地处之，他也会做同样的事。

　　狐仙才不管这些人现在要杀谁，因为她想起了最关键的问题。

　　“小姐呢？小姐在哪？”她急切的问道。

　　落下山崖前的最后决斗时，萧儡曾说他是回转过来找金长老要化尸水的。所以，难道小姐连尸首都没有留下吗？

　　她想到此处时，眼泪终于是再也止不住的流了下来，不过却仍旧咬着嘴唇未发出声音。

　　易洛川闻言问道：“整个通州都快翻过来的，不曾看到妹妹......”

　　他的话还没说完，狐仙就大哭出声：“怎么会？难道真的让化尸水给化了？”她嚎啕大哭。

　　众人俱是震惊，再次连连追问怎么回事！

　　赵子乾更是失了风度的上前提起狐仙的领子：“你给我把话说清楚！说清楚听见没有！”

　　狐仙刚刚所言经过并未提过什么化尸水，可见是把这段遗漏了。

　　赵子修走过去拨开赵子乾的手，把后者拉开后重新问狐仙：“你不要急，详详细细，一滴也不要遗漏的告诉我们。你并未亲眼所见你家小姐身死，或许可能是萧儡胡说八道罢了。”

　　他这番安抚也只是想稳定狐仙的情绪，毕竟在岐山搜索的人早已汇报过，说是通往锦华县官道上有一摊血迹，他和赵子乾甚至亲去看过，只不过没找到尸首罢了。

　　刚刚听狐仙所言，那处必然就是易香香被萧儡拦下的地方。

　　而此时，他没有立场悲愤，怒气也只能展现是被挑战了皇家权威罢了！当然，这番话同样也是安慰自己，或许易香香只是伤了些。

　　狐仙果然冷静下来，补上了化尸水的细节，以及秋漾带着易若楠逃脱之事。

　　“楠夫人和秋漾也失踪了，岐山往通州方向的山林里发现了打斗痕迹。”夜叉将此事告诉狐仙。

　　狐仙大怒：“难怪我们久久都不曾等到援助，感情这群杂碎还在路上设了埋伏！”

　　她毕竟重伤，又昏迷了那么久，说了那么多话后又这番大怒，于是便不断的咳嗽起来。

　　夜叉上前给其顺背，辟邪也靠过去把脉，后者号脉过后说道：“你内伤仍旧严重，先好好休息。”

　　狐仙闻言刚要拒绝，辟邪又开了口：“现在大家都在通州，多你一个不多，少你一个不少！你只有养好了伤，才有命做找小姐和提报仇的事！”

　　欢喜阁其余护法附和。

　　“那你给我用最好的药，我是一定要去一刀一刀片了那群狗杂碎！”狐仙仍旧愤怒：“对了，青姐和龙女姐姐找到了吗？”

　　她身后的夜叉叹息着回答：“没有。”

　　狐仙皱眉，其实问出这话时她已经猜到了答案，因为若是找到了青姐她们，这些人就不会单单围在她的塌边。

　　“青姐当时得知小姐已被杀害的消息心绪大乱，她在之后的运功里走火入魔，是以我们一定要尽快找到她们！还有，媚欢苑那边，陌溪姑娘亦是下落不明！我们去岐山前小姐曾说过此事异常，如今我猜想可能也和此次遇袭有关。”狐仙交待。

　　裴语嫣听到狐仙提起媚欢苑有些诧异，不过也没有说话就是。

　　夜叉点头：“你放心，我马上派人协助翰希。”

　　易翰希同易洛川一起来到了通州，是以通州武大商号这些日子也用自己的情报渠道，探听皇后受袭的线索，以及陌溪的失踪。

　　之后，一向果断的赵子乾又同狐仙确认了两遍没有遗漏后，起身离开了此间。而他堪堪走到门口，便吐出一口鲜血。

　　跟在他身后走出来的赵子修见状赶紧扶住了他，赵子乾摆手说：“无事，让人备马，我要去岐山。”

　　里头听到动静的众人走了出来，洛宝华看到地上的血迹，又听见赵子乾要出城的话，只以为他是担心得失了分寸。

　　于是忍了许久的洛宝华再也忍不住自己的心直口快了，只听他数落道：“你这个时候去什么岐山，要是真的有人落在了某个角落，我们那样派人搜山早就搜到了！现在重要的是金银二老不能死，傀儡兄弟也不能死！还有那个莲花宫主，也要活捉了过来！还要审问救的那个白眼狼岳兴影，至少我们要知道这杀千刀的幕后之人究竟是谁！”

　　赵子乾摇头，并不管他的长篇大论，只留下一句话便朝门口而去。

　　“我要去确认有没有化尸水的痕迹！”

　　众人闻言叹息。

　　于是后来的五天五夜，赵子乾亲自摸排了岐山的每一寸土地，确认没有化尸水的痕迹以后才松了口气，可仍旧还是累倒在地。

　　而关于屠妙门与红衣派刺杀皇后，圣上命令熊伟与宇文华分别为沧州军和洛州军统帅，领二地驻守兵将，围剿屠妙门与红衣派的消息也不胫而走！

　　屠妙门总部位于礼朝沧州，而红衣派则是立于礼朝洛州。

　　之后又有言传，圣上所令并非只是针对屠妙门与红衣派，而是其门内姻亲皆是九族连坐。一时间，与这两个门派有干系的人，皆是人人自危。

　　这两条消息传出后，又有人说禁卫军统领莫兆熙亲带禁卫军前往冀州，目的是击杀在冀州立派的莲花宫。

　　而之后欢喜阁亦是分别派部众前往这三处，并且发布欢喜令，大凡帮着他们击杀三个门派中的弟子，哪怕是洒扫的下人，亦能得欢喜阁黄金赏之。

　　至此，天下人均是议论纷纷。

　　有的人说圣上的牵连没有道理。

　　也有的人说皇家之人都敢刺杀，是该震慑一下！

　　有的说皇后红颜祸水，让圣上大开杀戒，造下杀孽。

　　也有的人说皇后大义捐赠宝藏为国为民，那些害人的宵小实在该死！

　　总之，众说纷坛。

　　朝堂之上，朝臣对此亦是颇有微词。

　　原本圣上与皇后同去通州这事，就有人不满了。后来宝藏的事情出来，聪明人都看出了个中干系，于是也只能羡慕易家人养了个好女儿。可如今因着这个好女儿，礼朝三个州城里都在上演流血事件，自然就有人要拿此事来做筏子。

　　早朝，上头的龙座里空空荡荡，下头的群众却仍在唇枪舌剑。

　　“易大人怎么没有亲去通州？您也该去劝劝圣上节哀，不该牵连的就不要牵连，也好给皇后攒些阴德。”

　　说话的是太常寺卿张洪文，此人是丞相夫人张氏的堂弟。

　　显而易见，这是林崇的人。

　　易西湖有四个儿女，最疼爱的便是易香香，他听见张洪文说出节哀这种话，气得那是七窍生烟。

　　“张大人说话小心点，皇后只是受了袭击，可您这话是要咒娘娘身死吗？”

　　他也不拐弯抹角的作什么避讳，直接把罪名套在了张洪文的头上。

　　京卫指挥使司指挥使田丰见状拦下：“二位大人莫要急躁，免得伤了和气。”接着他又侧身对易西湖说道：“圣上如此大怒，皇后娘娘想必是凶多吉少。况且......易大人还是要有个心理准备。”

　　田丰倒也不是诅咒皇后，只是稍微的就事论事。皇后若只是擦破了些皮，圣上也不会大动干戈的诛人九族。再说虽然如今的消息只是失踪，可是一国之后失踪，这日子久了，皇家可丢不起这个脸。

　　况且礼朝史上也不是没发生类似这样的事，之前就有貌美的妃嫔曾在出宫礼佛时被人劫走的状况，虽然救了回来，但不久之后妃子就“病逝”了。

　　不管你有没有受到侵害，出去了那么久再回来，后宫那是容不下你了的。

　　田丰虽然之前在宫宴上吃了皇后的亏，但后来女儿田瑶突然传消息来说让家里不要担心，她不会再和皇后对着干，这也让他跟着松了口气，而他也就没再朝堂上同易家过不去了。

　　张洪文闻言嘲讽道：“田大人说话怎得还吃一半留一半？是怕事不成？哼，本官可是有话直说！皇后娘娘已经失踪，即使未被歹人所害，也不宜再为我朝皇后。当务之急是该急件催促圣上回京，掌朝事，选新后！”

　　一个“选新后”，歹表的意思显而易见。

　　首辅许询听到这里笑了：“张大人这是觉得本官和丞相没管好政务？还是内阁的各位大人和六部都出了差错？竟然还让张大人说必须催促圣上回京的话，我等也真是无用。”

　　赵子乾离京前，命首辅与丞相共同接管政务，着内阁与六部互辅。

　　许询是前首辅段鸿祯的门生，而易洛川亦是拜了段鸿祯为师的，是以许询自然是站易家。

　　其实若要细论起来，前首辅应该说是左邈，再前才是段鸿祯。

　　不过因为左家涉事二皇子卖官案被封，左邈的首辅之位亦是被撤，是以左邈的存在也就直接被忽略了。

　　林崇见许询都说了话，自然也加入了：“本官倒是觉得许大人误会张大人了，他只是觉得君王还得是在朝堂里处理政务才是，圣上的确逗留通州太久了。”

　　许询冷哼，并不想和林崇争辩。

　　淮海王洛江是从洛宝华的传信里，了解过所有细节的。是以这会儿他听这些人说什么让圣上回京的话，都觉得颇为搞笑。他心里暗讽，这些傻逼真是笑死人了，找不到皇后，你们且看看圣上回不回京！

　　当然，他并没有将此言祭出，任由两方人马继续争辩。

　　老狐狸还是老狐狸啊！

　　而当天晚上，张家三房，也就是张洪文府上的二小姐张慧及六小姐张敏被歹人劫走，消息第二天就传遍京都。

　　第五天，消失了的两位小姐又被送了回去。

　　张洪文怒极攻心，两天未曾上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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