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到底谁是赢家？

　　易香香快马加鞭的往家里赶，即使是这样，回到通州也已经是盛夏时分。她对这古代生活没有太多抱怨，就是交通真的太不方便了！

　　盛夏的通州更是山清水秀，易香香看着自己变瘦了长高了还黑了，是以她不得不在永乐居里重新把自己养得白白嫩嫩后，才往林氏身边腻歪。

　　而直到深冬，京都才传来消息，说四皇子赵子修在某日早朝时对着圣上和文武百官，参了二皇子赵子煜卖官鬻爵，并且当场交出了人证物证。圣上看过证据后大怒，着大理寺、刑部、都察院三司共察，不过半月，就完全核实了四皇子赵子修上交的记录账册里所记为实。

　　赵子煜借着卖官敛财结党营私，这不是最让人震惊的，更让人震惊的是这场卖官案大大小小的，竟然牵扯百人涉案，可笑的是连大理寺的看守狱卒都有花钱买进去的年迈老人！

　　老人能看得住囚犯吗？答案自然实否定的！

　　于是圣上怒急，下令扒了所有涉案人员的官衣，打的打杀的杀。而吏部尚书吕生一家人，更是直接被抄家灭族了！据那些去吕府抄家封府的官兵汇报，从吕府搜出来的金银钱财那是数不胜数。

　　卖官案轰动礼朝，四皇子赵子修大义灭亲之举得到了全国上下的称赞，众多文人才子歌颂其品德高尚。圣上赵征原本很不满意赵子修在早朝上当众揭开此事，但赵子修以义愤填膺的姿态表达对赵子煜的愤怒，和对文人才子们的同情，圣上又觉得是难得的真性情。

　　礼朝一下子空出了那么多的官缺，自然是让一些文人才子摩拳擦掌，不管是有功名的还是没功名的，都开始四下打探。不过因为卖官案的关系，朝中的文臣武将均是闭门不见任何来客。

　　又一个几日过去后，太子赵子麟状告当朝首辅左邈的消息也传了开来！原来七年前为抢首辅之位，左家暗自逼迫次辅莫景明辞官隐退，淑妃更是暗召密见了莫景明，逼迫莫家必须走岐山路线归乡，以至于莫家上下除长孙莫兆熙外，均惨死山匪之手。

　　“太子这招倒是神来之笔，也是你们小姐的杰作？”媚欢苑棋楼阁里，赵子修问坐在下首的龙女。

　　“不知。”龙女确实不知道太子为何会来这么一手，她也不确定这是不是自家小姐的安排。

　　赵子修看着眼前冷若冰霜的龙女，又想到她那咄咄逼人的主子，突然气就不打一处儿来，便挥挥手让人走了。

　　其实，太子的落井下石并不是易香香的手笔，而是赵子乾给太子递上的石头。当然，赵子乾也没现身，只是以告密者的身份把写了前因后果的信送到了东宫。太子那是恨不得借此机会让他那二弟赵子煜不再有觊觎自己地位的能力，是以不管这事可不可信，便决定先把石头砸了再说。

　　事实证明，这石头太子是砸对了，因为信不信完全在于圣上怎么看。

　　太子对于左邈的控告，其实只是一面之词，可是圣上正在气头上，所以只要是和赵子煜相关的案件，那必是狠狠的处理。况且他也不满这个首辅很久了，想杀人就有人递刀，时间刚刚好罢了。

　　卖官案到除夕前期才断断续续的收尾，很多人被罢官抄家，也就很多人升官补位。一场动荡下来，二皇子被禁闭府中，淑妃被打入冷宫，首辅左邈下狱待斩，其余左家人里男的充军发配，女的卖身为奴......这是失败者的下场。

　　而胜利者呢，自然是首先告发赵子煜卖官鬻爵的四皇子赵子修，接着是后来告发首辅左邈的太子赵子麟。前者在官场和民间都获得了极高的威望，后者也同样得到了赞赏。

　　这就是皇权里的争斗，赢了的继续，输了的退场。

　　说来最倒霉的还是兵部尚书叶家，其女叶曼文春天才入了二皇子府成了正妃，冬天就跟着赵子煜一起被软禁了。叶家虽然没有参与卖官案，但多少因为姻亲的关系被波及，很多人和叶家的交往都变得有些谨慎。当然啦，通过选秀进了二皇子府的其他人也一样倒霉就是了。

　　这就是站错队的后果，虽然倒霉，但也没办法。

　　易香香之所以完全不想站队也是因为这样，你不知道到最后谁才是真正的赢家。即使坐上了宝座也有被掳下来的，因为那个位置真的太多人想要了。

　　其实叶家刚刚同二皇子府搭上关系，这还没开始有什么实质性的利益往来，赵子煜就出了事。是以对叶家来说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吧，毕竟没有完全陷进去。其实若是薄情一点来说，他们也不过就是搭上了一个女儿罢了。

　　赵子煜虽然真的如同易香香说的那般没有被处死，但是他被终身软禁在二皇子府里，也算是一种惩罚了。即使以后圣上可能会因为情感牵绊再次宽恕赵子煜，但有了“卖官案”这么大的污点，他永远也不可能登上那九五之尊的位子了。

　　伤人就要捅他的痛处，不能问鼎高位对于赵子煜来说，比死了还难受。

　　冬天很快就过去，礼朝这一年除了官场动荡以外，倒还是风调雨顺。于是即使新年都过去了，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仍旧是二皇子赵子煜卖官过程里展现的通天手段，以及四皇子赵子修的仁善。更让人意外的是礼朝不仅有文人才子推崇赵子修，连百姓们对赵子修的好评都居高不下。

　　这样一来，圣上就有点不高兴了。

　　华阳宫里布置得典雅大气，殿内云顶檀木作梁，水晶玉璧为灯，花瓶摆件更是样样精致，端得是一种奢华之姿。德妃身着紫色常服，低垂鬓发斜插镶嵌珍珠碧玉步摇，腕上戴着一个纽绳纹饰青黄玉镯衬得肤色白皙。她眼眸种自然流露出的优雅，让人觉得这像是一副画。

　　“修儿，这样下去可是不妙啊！如今天下人都在歌颂你的功德，反而显得圣上一无是处。”德妃皱着眉头对着下首坐着的赵子修说道。

　　显然，她已经知道外面的人都在夸她的儿子，虽然与有荣焉，但是想到圣上已经有一月没来她的华阳宫，以及晨昏定省的时候皇后明里暗里对自己的轻视，她自然知道圣上有所不满。

　　赵子修穿着一件雪白的直襟长袍，腰束月白祥云纹的宽腰带，他听到自家母妃的话后颦眉回道：“是儿臣大意了，本想借此赚个好名声，没想到声势越滚越大得引起了父皇的猜忌！”

　　他的确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他带头控告了赵子煜，摇的是打抱不平的旗子。一开始父皇虽然有点恼怒他当众揭开了这事，但也欣慰他不顾得罪朝中重臣们也要为文人才子出头的赤诚。但随着那些文人名士以及百姓对他的赞赏和呼声越来越高，父皇反而越来越不喜欢他了。

　　功高震主是什么下场赵子修明白，虽然这件事也不算什么大功，但若是让这种称赞继续发酵，肯定会变得愈发棘手。

　　德妃已经知晓自家儿子和欢喜阁阁主的交易，也知道了莫兆熙的身份。她低头沉思了一会儿说：“要不......莫家这事母妃出去再顶一下？说出一半真相，就告诉圣上是我逼莫家去的岐山，因为我知晓岐山寨中人与前朝有关，又从淑妃那里听说这莫家的老夫人也是前朝之后。而我想确认莫家是否真的忠诚圣上，才在左家打压逼迫后，让其途经岐山。想着若是真的毫无关联，我愿意道出真相为之说情，但不想却酿成了悲剧？”

　　她想自己爆出一点错，来压一下儿子的盛名。

　　“儿臣担心这样一来，父皇必然会责怪您当年的知情不报。”赵子修不太赞同这个建议。

　　莫家的事是被太子揭出来的，就只是凭一封不知道哪里来的匿名信，圣上就给左家定了罪，可见他有多么痛恨被欺骗。

　　赵征当然痛恨被左家欺骗，这种欺骗不仅让他背上了一个不厚待老臣的罪名，更是间接的表明着他的昏聩无用，其实这件事说来他着实是冤。

　　“这你不用担心，母妃了解你的父皇，只要逻辑通顺没有破绽再加上一番痛悔，圣上不会责得太甚。说起来逼迫莫家辞官的事是赵子煜和左家干的没有错，但走岐山却是我和淑妃暗中交易共同对付皇后，授意她逼迫的。如今淑妃被打入冷宫却没有咬出我，必然想让我帮她。是以与其等着她的威胁，还不如我主动就认下这事。”德妃抚摸着腕上的镯子慢悠悠的分析道。

　　她和圣上怎么说也是相处了十来年，对这个人的性子多少能摸到一点，不然也不会得了欢喜坐上了德妃的位子。

　　赵子修看着自家母妃胸有成竹，便答应了让她同父皇周旋一番，毕竟这事在目前看来没有别的办法了。

　　于是在早春的薄寒还在侵入肌骨的时候，德妃卸了钗环首饰，一身素纱的跪在了当今圣上赵征的御乾宫外面。

　　门口的侍卫自然赶紧报给了赵征身边的德喜公公，之后就见胖乎乎的德喜公公把哭哭啼啼的德妃引进了御乾宫。

　　“爱妃这是作甚？”圣上赵征走上前伸手亲自去扶德妃。

　　德妃精致的脸庞上未施粉黛，但却素雅而不失娇俏，只见她娇弱的摇摇头说：“臣妾不起来，起身求圣上治罪！”

　　赵征闻言顿了顿，复又问道：“爱妃何罪之有？”

　　于是接下来的时间里，德妃便把自己准备的所谓真相说了一遍：

　　“当年臣妾在通州住过一段时日，因为发现山匪衣服上的图腾才觉得这岐山寨可能有问题。只是那会儿臣妾年纪还小，是以不敢乱说。后来臣妾回了京都进了宫，与圣上日日相伴，倒是真的把这事给忘记了！而七年前臣妾偶然听见淑妃姐姐说，那莫家的老夫人竟然是麒麟王朝的后人，心中震惊才想起来岐山寨的事情。当时淑妃姐姐逼迫莫大人辞了官，这事臣妾是知晓的，但臣妾怕圣上您伤心，才知情不报。不过后来臣妾越想越觉得这事不能如此草率，前朝都百年没有消息了，莫大人又于社稷有功，不该就这样被左家的利欲熏心给葬送了。是以臣妾便想着让他们从岐山回冀州，若是岐山的山匪没有攻击莫家，那便说明莫家确实有异心。若是攻击了，莫家数百人口，也带了不少护卫和家丁，该是能应付的。臣妾哪里知晓那山匪竟然那般厉害，竟然......竟然......臣妾间接害得莫家家破人亡，是以臣妾不敢再提山匪之事，便只能瞒了下来。后来也是因为臣妾心里愧疚，圣上派兵围剿岐山寨，臣妾才推荐了宇文将军。”

　　大将军宇文启，是德妃的亲舅舅，而德妃被宇文家带回后也是记在宇文启名下的，是以后者也是她名义上的父亲。

　　德妃这一番话呢，半真半假，她是知道岐山寨的山匪是麒麟王朝的人，但逼莫家走岐山寨不过是想激起圣上的怒火，让他派人剿灭岐山寨，她才好借机让宇文将军去搜查宝藏。

　　对于德妃的请罪内容，赵征自然是训斥了她一番。不过也像德妃说的那样，因为逻辑通顺又富有真情实感，是以她除了被训斥以外，也就只罚了三个月的面壁思过罢了。

　　之后呢，民间对德妃之举也是议论纷纷。有人称赞其知错就改是个好的，也有人说她是害了莫家的侩子手，应当给莫家一个交代！这一时间倒是真的压下了一些赵子修在民间的盛名。

　　乾安院里，赵子乾和康睿等人也在讨论此事。

　　“香香妹妹果然料事如神，还好殿下没亲自去揭露赵子煜，不然我们家贵妃娘娘可没有错处拿出来压。”熊伟坐在下首的雕花圈椅里，笑呵呵的对着赵子乾等人夸奖易香香。

　　康睿闻言点点头，这是他屈指可数的赞同熊伟说的话，经过这次的接触他也是认同了易香香的能力。说来这易香香若是个男子，他倒是真想替殿下招来府中做个幕僚。

　　坐在另一边的成熙是秘密进府的，看着对面的康睿难得认同熊伟的话，心里是颇为诧异。他也是在通州见过易香香的，除了胆子大到敢敲诈他们殿下以外，也没什么特别的啊！成熙前阵子因为生意的事离开了京都，回来后卖官案都尘埃落定了，是以并不知道这背后是易香香的杰作！

　　赵子乾闻言也是带着笑意的，易香香这个人总是能给他惊喜，他放下手中的杯盏说道：“这事不能就这么便宜赵子修，嗯......就让太子再去捅捅火吧。”

　　他可不打算这么轻易的就让父皇放下了对赵子修的芥蒂，他要的是这份芥蒂永远都存在。于是乎，赵子乾又让人匿名给太子送了一封长信，他想太子上次吃了状告左邈的甜头，这次必然也会很信任这封匿名信的。

　　果然，第二天早朝时分，太子赵子麟当着圣上和文武百官的面，大赞四皇子赵子修大义灭亲之举，还念了几首文人名士为表功德而作的诗词。

　　“父皇，儿臣觉得四弟立了大功，当受封赏。”

　　赵子麟一身玄色窄袖蟒袍，袖口处镶绣金线祥云，整个人丰神俊朗中又透着与生俱来的高贵，他拱手对着金龙宝座上的圣上赵征说道。

　　站在他对面的四皇子赵子修闻言面如黑锅，他压下了怒意后彬彬有礼的说道：“太子殿下谬赞，臣弟只是做了该做的事，当不得什么赏赐。”

　　赵子修好不容易把声望压下去，为此还牺牲了德妃的颜面，如今赵子麟却歌功颂德的帮他讨封赏，这不是找茬嘛！

　　当然啦，赵子麟的确是找茬。

　　他听到赵子修的话后故坐生气的说：“四弟你何必妄自菲薄，若不是你大义灭亲，以后朝廷之上还不知会溃烂成什么样子呢！”

　　坐上龙椅上的赵征闻言眯起了眼睛，太子这话是在说他这个君王用人不察，不如自己的儿子喽？

　　赵子乾心中无奈，太子这是有些得意忘形了！他想了想说道：“父皇，儿臣觉得太子殿下所奏不妥。四哥虽然是大义灭亲，可二哥终究是我们皇室中人，惩罚太过！四哥未曾先禀明父皇二哥的所作所为，便当众将此事揭出，完全未将我们皇室颜面放在心上！况且四哥此举亦是让有心人造谣，说我们几位皇子同室操戈，真是实在不妥！儿臣认为，四哥不该厚赏，反而该罚！”

　　赵子乾一番话说得振振有词，而且其气度逼人的样子反而让人觉得他很是赤诚。这卖官案明面上是卖官案，可实际本来就是几位皇子明争暗斗才告发出来的。如今赵子乾直白的把底给揭开了，倒是让在场的所有人都觉得意外。

　　于是接下来的一盏茶功夫里，文武百官就开始各自表述是附议太子赵子麟，还是附议七皇子赵子乾，只有四皇子赵子修派系的人都黑着一张脸。

　　赵征发现他是越来越喜欢这七子赵子乾了，直爽得让他觉得有人情味儿。

　　不过他仍旧板着脸说：“好了，不要再吵了！乾儿，你虽然身为皇家人，但应为万民谋福祉！而不是一味的注重皇家颜面，更不该为你二哥求情！这事朕同意太子说的，是该厚赏修儿。”

　　“儿臣知晓了，谢父皇教诲！”赵子乾闻言单膝跪下。

　　底下的文武百官也都跪下直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早朝最后的结果就是四皇子赵子修得了一些田地啊银两啊的赏赐，都是一些不重要的身外之物。

　　还有就是，因为这次的卖官案罢了很多人的原因，现在朝中还有不少官缺待填补。于是圣上下旨说，不等三年后开恩科了，今年便要再开秋闱，为朝廷广纳良才。

　　噢对了，赵子修因为与文人才子交好还备受尊敬，是以被圣上派往通州鹭盛学院与学子交流，言明若是赵子修觉着有才能特别出众的，即使今年秋闱不中，也可直接参加明年的春闱。

　　通州的鹭盛学院是礼朝有名的书院，德妃还是鹭盛书院俞先生的学生。但这把赵子修派去通州，可就是让他暂时的远离了朝务，明眼人都知道这可是明赏暗罚了。

　　“太子和四弟真是好算计！”退朝后三位皇子兄友弟恭的走在一起，赵子修目视前方，对着右侧的赵子麟和赵子乾说出这句并不友爱的话。

　　刚刚在早朝上，这两人一个要赏一个要罚的，完全把自己的路堵得死死的！是以他此时自然说不出什么友爱的话。

　　“四弟哪里话，本宫可是帮你的！”赵子麟学着赵子修的样子笑得如沐春风。

　　赵子修冷哼一声甩袖离去。

　　赵子麟最近那是春风得意，这些日子不仅看到那烦人的二弟落了马，今儿个还整了一把这四弟，心里自然是高兴极了。是以他好脾气的伸手同赵子乾客气的说道：“七弟请。”

　　赵子乾才不会给赵子麟什么好脸色，反正他是公认的面瘫，于是他冷着脸走了。

　　其实他还是有点不开心的，因为他不太希望赵子修被派往的地方是通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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