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 锦安连家,只手遮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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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昏沉,层层雾气迷蒙,空气都湿哒哒的。雨后的锦安城像是镶嵌在郁黑琥珀里的标本,斑驳陆离。大雨沉寂了绚丽,令人颓靡,消极不适。
宽敞的柏油马路上,蓝黑色的迈巴赫不疾不徐行驶着,在灰蒙蒙的雾气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
雨又开始下起来了。
秦致坐在后座位上,静悄悄的,思想陷入混沌,望着窗外瓢泼大雨,渐渐地被雨水冲刷了心头的阴霾,她第一次对自己提问,真的要跟身边这个男人结婚吗?
她跟他认识还不到二十天,一共才见过四次面。
肯定的答案像浪潮般重重落下,结,必须结!为什么不结?
她连滚带爬,是被命运揪着走的人,而他呢,他是将命运踩在脚底下的人!
当她在别的男人身下痛苦挣扎的时候,在她绝望到想要放弃反抗的时候,她也没想过放弃自己,反而萌生了一个个可怕的念头——她该如何将这些人置于死地?
所以她想,在他们没下地狱前,她怎么能先放弃自己?
她是命运的弃儿,但这并不代表着她可以任人处置,当任何一个人的玩物,被人随意玩弄,被自己的父母当作商品,进行买卖交易。
所以,当这个男人第三次问她,要不要跟他结婚的时候,她不假思索就答应了。
他说:“秦致,这是我第三次也是最后一次问你这个问题,要不要跟我去领证?”
当时的她,衣衫凌乱,刚刚那似在阴诡地狱里般受到的折磨惊恐还未消散,躲在被窝里瑟瑟发抖。
伸出淤青的手臂,擦掉嘴角的血渍,用理智将眼里的迷蒙、空洞、痛苦、绝望一一驱散,扯了扯嘴角,抿出一抹笑,尽量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狼狈,她回:“就现在,可以吗?”
她用当下的决绝斩断了之后所有的退路,不给自己一丝一毫可以反悔的机会。
她其实也怕,依靠着他从牢笼里出来的她会在刚刚偷来的安逸里背弃她此刻应下的诺言,将自己置于这不断轮回的痛苦旋涡里。
雨依旧下个不停,雨势只增不减,锦安已经连续下了一个月的雨了,断断续续,阴雨绵绵。
咚咚两声响落下,秦致一惊,再次从游离的思绪中回过神来。
桌面上放着两张新鲜出炉、颜色鲜红的结婚证。
灼眼刺目的红惊的她心尖儿猛地一疼。
她结婚了。
此刻她才觉得自己回归了现实。
避无可避的现实。
工作人员满脸微笑,“连先生,连太太,恭喜你们。”
两个新人却各怀心事,跟来登记的其他新人相比,这两人倒更像是来离婚的。
男人眉目深邃沉稳,盛气袭人,儒雅中深藏矜贵,是那种哪怕他对你礼貌相待,你也知这个男人亲近不得,难以接近。
大概,没有人能走到他心里去。
而女人呢,漆黑的大眼睛略显空洞,绝美的脸上满布愁云。嘴角破了一片,眼里愁郁浓烈,有些心不在焉的,让人不得不怀疑她是不是被人胁迫了来结婚的。
工作人员心里暗叹,美女,你要是被胁迫了你就眨眨眼、吱一声。
他尴尬地笑了笑,想赶紧把这尊大佛送走,便说:“连先生,都办好了,你们现在已经是合法夫妻了。”
“谢谢。”秦致淡淡道了声谢,笑了笑,转过头看向连卿和,刚想跟他商量件事,就听到他说:
“不是还要宣誓吗?”
秦致一愣。
工作人员更是一脸懵逼,啥?这位爷还要宣誓?
他还以为,对于这位爷而言,宣誓这种事就是浪费金钱浪费时间浪费生命的无聊小事,毕竟人家分分钟几个亿的大案子,耽误不得!
“有,有的,这边请。”
秦致愣愣地望了连卿和一眼,他依旧是那副从容不迫的样子。
男人相貌堂堂,威风凛凛,比她之前见过的所有男人都英俊、有气魄。她想,大概之后她再难遇到一个男人,像眼前这个男人这般容貌绝美,器宇不凡。
这世界上,能将命运踩在脚底下的人能有几个?
倏地,她看着手里的誓词和结婚证,竟然生出了一种陌生的沉重感,心也突突飞快跳了起来,就像小时候不善言辞的她被老师叫到讲台上发表演讲时一样紧张,既想好好表现,又想赶紧结束。
连卿和侧眸看了她一眼,见她紧握着手里的结婚证发呆,用胳膊肘碰了她一下,一双深邃勾魂的桃花眼里平静不起波澜,“好了?”
她点头。
“那开始吧。”
……
从民政局出来,秦致大脑一片空白,刚刚说过的那些誓词一个字也想不起来,这种熟悉的感觉跟在学校时,期末考试前临时抱佛脚,一周冲刺死记硬背,一出考场瞬间失忆一模一样。
后来的某次,她醉酒,抱着男人非要重复今日的誓言,两人竟是一字不漏的说了出来——
我们自愿结为夫妻,从今天开始,我们将共同肩负起婚姻赋予我们的责任和义务:上孝父母,下教子女,互敬互爱,互信互勉,互谅互让,相濡以沫,钟爱一生!今后,无论顺境还是逆境,无论富有还是贫穷,无论健康还是疾病,无论青春还是年老,我们都风雨同舟,患难与共,同甘共苦,成为终生的伴侣!我们要坚守今天的誓言,我们一定能够坚守今天的誓言!
相濡以沫,钟爱一生。
她做到了,他做到了。
再次坐到连卿和这辆价值不菲的车上,秦致犹豫了很久,看看司机,再瞅瞅副驾驶上连卿和的助理吴雍,最后还是忍不住问:“现在,要去哪?”
“吃饭。”男人云淡风轻地回。
“我朋友有点事要我帮忙,所以我一会儿要过去一趟。”
不知道连卿和怎么想的,会不会要她跟他一起住,但是她还没有做好晚上跟他共处一室的心理准备。
“大概什么时候结束?”
秦致一愣,立刻想出一个借口,“还不知道,如果事情比较多的话,可能会有点晚。”
她看着他,语气带着点征求的意味,但独断的意思更浓,“所以,如果很晚才结束的话,今晚我就住她家了。”
这是一个很烂的借口,从长远来看,但对付今晚,足够了。
“结束了给我打电话,李叔会去接你。”
不待她回复,他又补了一句,“接你回来,他正好下班。”
秦致还没说出口的长篇大论就这么被他尽数堵了回去,所以,要是今晚李叔没接到她,他就不能下班了?
在她身上强加上“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的枷锁,可真无耻!
秦致头一阵阵的疼,只能打碎牙往肚子里咽。
深知反驳无果,她无奈拿出手机,“连先生,你的电话号码是……”
她跟他今天登记结婚,但对他这个人知之甚少。
她只知道,他叫连卿和,万辉集团的那个连。
锦安连家,只手遮天。
在锦安,这是三岁小孩都知道的不争的事实。
连卿和坐在后座闭目养神,耳边响起一道男声,声音清脆,听起来像个十一二岁的孩童,“这个女人刚刚一直在算算盘,还完你帮她还债的那些钱,要用多少年。”
男人依旧闭着眼睛,在旁人看来就像睡着了一般,他问:“多少年?”
“她说,下下辈子吧!”
男人唇角忍不住勾起。
“这女人真可怜,一辈子挣的钱都没我一周吃得多。”
“是吗?”连卿和低沉的声音给他带来心灵上重重的一击,“那看来以后要让你少吃点了。”
“……别!我错了!”
太虚系统世界的超强势力之主,在人间名为大二的不明生物体,就这么为“五斗米折腰”了
奚然穿着她那套蓝粉色的小熊睡衣睡眼惺忪开了门,此时已是晚上七点。
“酸辣粉,吃吗?”秦致扬扬手里的外卖盒。
奚然开门放她进去了。
“‘不白吃’家的酸辣粉?你今天怎么这么有兴致跑到泰华去给我买酸辣粉了?绕了大半个城啊!”
果然,奚然这厮理智依旧在线,言辞依旧犀利直接。
她背靠椅子坐着,见奚然吸了一大口酸辣粉,秦致眉眼微微上挑,一派悠然闲适的样子,而后不疾不徐扔下一个重磅炸弹,“我结婚了,跟连卿和。”
“噗——咳咳咳——咳咳——”奚然口中的酸辣粉全部喷了出来,辛辣的味道刺激的她鼻腔又痛又酸,剧烈咳嗽起来,眼泪直流。
她惊愕地盯着秦致,咳嗽不停,惊讶中带着怒意,“你丫故意的!”
当然,这是次要的,并非重点,重点是:“你脑子抽筋了?难道是觉得眼前的路太灰暗走不下去,思虑过度精神失常了?”
“……”
秦致知道,奚然的重点永远跟正常人的关注点不一样。
奇葩!
秦致瞪她一眼,直接用结婚证说话。
奚然看着红艳艳的结婚证,瞳孔微不可察地放大,倏尔又恢复了平静,视线朝下,半眯着眼睛一语不发。
“秦大致,出息了,竟然比我先结婚!”
秦致看不清她眼里的情绪,可她从奚然这句玩笑话里听不出一点玩笑的意思。
她和奚然吧,性子一个比一个倔,却也一个比一个能忍,谁比谁人格更独立,还真说不清。
奚然拿起筷子,蒙头吃了起来。
先前他们做了那么多,结果最后还是这样的结果……
有什么不一样的呢?
跟连卿和比起来,秦致父母强塞给她的那些男人确实是弱了很多,可在秦致这里,不都是一样的性质吗?
她像是看出了奚然的心思,压着眼眶的酸痛闷热,笑了笑,说:“连先生跟他们不一样,他图的不是我。”
奚然望着她。
“我们是契约结婚,他不是我的丈夫,是我的债主,也是我的恩人。”
“……”奚然一时竟说不出一句好坏话来。
“只是这样?”
秦致睇她一眼,“不然你以为呢?麻雀变凤凰?”
“倒也不是不可以。”奚然笑,“小说里不都是这样的吗?说不定你是哪个大户人家流落到民间的千金小姐。”
“吃你的粉!”
奚然促狭一笑,换了个话题放松两人紧绷绷的心情,“你今晚不会是要住我这儿吧?今晚这可是你的洞房花烛夜哦——”
她原本是有这个打算的,怎奈小心思被连卿和看穿,拆了她的后路。
秦致睇她一眼,“一会儿回去。”
“……”奚然默了一秒,玩笑归玩笑,她可不希望秦致“以身相报”,被连卿和占了便宜,“哎,你不会真的要跟连卿和……”
“不会!”她对连卿和没意思,连卿和对她更是没意图。
他们不过是各取所需罢了。
“那就好!你在他家可一定要保护好自己。”
她笑,“至少比秦家安全,不是吗?”
奚然缄默,笑得讽刺,的确是这样。
九点不到秦致就让李叔过来接她了。
受了奚然的影响,她整个人放松了很多,只是一踏入这辆价值不菲的车,她的心情又再次变得沉重。
她怎么会走到这一步呢?
居然还跟连卿和结婚了。
三四周前,她第一次见到连卿和,这个活在财经新闻上的大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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