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他的命在你手上

　　自从沈言鹤去花海给鄯善阿婆采药，再加上极南仙境事发后他在连家修养伤势的这些时日，回到极南宫已经是一个月之后了。

　　走进住了八年的熟悉的屋子，茶还是温的，香也燃着。

　　谭月已经习惯了沈言鹤的不辞而别，却每日一如既往地等他回来。

　　沈言鹤又怎会不知谭月的心意。他环顾这间屋子，无论是陈设还是燃香，他虽未曾注意，但一切都是恰到好处的随着季节变换。

　　这八年在极南宫，沈言鹤也算是过得自在。虽然没找回半点记忆，可好像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回忆，只是这样日复一日的活着。

　　有时候沈言鹤故意不去寻找那些失去的往昔，想起来了又如何，忘记了又如何。

　　在这个世间，他很难相信自己还会在乎什么事。活着，只不过是不想钟啸和谭月白白救他。

　　但这一次，从俞老三那里，仿佛找到了一点重拾过去的可能。追查蒙驷的下落并找出幕后黑手，似乎也变成了一件值得去做的事情。

　　所以谭月总是觉得，沈言鹤就像一片飘浮的落叶，在他的心还没找到归处的时候，即使停在哪里，也好像随时会消失那样。

　　因为她也一样，背负着过去的人，才会找寻活着的意义。

　　而沈言鹤心的归处，也许就藏在他那还未找回的，八年前的记忆之中。

　　沈言鹤在屋内整理行囊之时，谭月已经察觉到了什么，便默默在朱桂树前等他。

　　钟啸见谭月这一个月少言寡语，时常若有所思，也知晓沈言鹤可能终究要走，便坐在房檐之上远远看着。

　　钟啸对沈言鹤谈不上什么交情，不过是救命之恩，可钟啸这人也最怕别人亏欠着自己什么，相处起来甚是麻烦。

　　沈言鹤备好行囊出门来到庭院里，与正等他的谭月四目相对，月色皎洁得似乎将一切照得通透。

　　“不必多言，我知道你要走。”谭月先出声打破沉寂。

　　沈言鹤走到她面前，站在桂树下，伸出手折下一枝朱桂：“谭月，这八年承蒙你和钟啸的照顾，救命之恩永生难忘，便算我欠你的，你可以随时来讨。”

　　“好，一言为定。”谭月抬头看着沈言鹤，面前这个月光下的冷峻男人的样子，她再熟悉不过。

　　她也知道，他的心不是冷的，而是空的。自己可能并不是那个能装满它的人。

　　“一言为定，多保重。”沈言鹤纵身跳上屋顶，朝身后摆摆手，他知道钟啸一定在那，“走了钟啸兄，后会有期。”

　　钟啸看着消失在夜空的男人，笑笑没说话，他有种预感，他们还会再见。

　　飞身跳下屋檐，来到谭月的身后，钟啸惊而看到庭院中的朱桂正迅速凋谢，花朵散落根茎枯萎。没一会儿就消失在夜风中，好像从未存在过。

　　钟啸惊得说不出话：“这……”

　　“花没人看了，也没了存在的意义，省得我浪费灵力了。”谭月说完转身离开。

　　钟啸抱臂看着枯萎的桂树，想起谭月转身离开时故作坚强的样子，她果然还是没法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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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就要走啦？可酒才刚刚酿下，怎么也还需一月呀！”刚给俞老三倒上一杯长相思，央籍就听到他说要明日一早启程去中明。

　　“放心，央籍，今日早些趁着燃灯节还未开始筹备，我便把马车从城外取回来了。酒坛放在马车上便好了。”子烨又端上两盘菜，得知今日是大家最后聚在一起吃的一顿晚餐，鄯善阿婆和央籍便把拿手好菜都招待出来了。

　　“好吧，子烨，你喝点什么？朱百川，还是长相思？”给沈言鹤倒上和平日里一样的朱百川，央籍转头举着两个酒壶问子烨。

　　“我想想……都不要，我还是喝果酒吧，那个滋味甜。朱百川太辣，长相思又太淡。”子烨调皮的吐吐舌头。

　　“你这孩子，从小就喜欢吃甜的。”俞老三在一旁笑道，“也的确，这长相思的美，你也是品不来，你一个小屁娃娃，有什么可相思的。”

　　“对，你俞老三懂得最多……”子烨翻了个白眼端上一碗汤，看到沈言鹤要夹青椒炒肉，便揶揄道：“这青椒辣的要命，我切时都流泪，阿婆特意做给我的，你确定要吃？”

　　经过几日的相处，俞子烨觉得沈言鹤这人颇为有趣，酒喝得烈，可是辣菜半点不能吃，甜的也不爱吃；虽长的高大，也有习武之人的精干，却喜欢吃些豆腐青菜，肉食其次……

　　早上鸡叫前起床的是他，大半夜屋檐顶上失眠看星星的也是他；就喜欢穿些灰白色的衣服，洁癖得紧，生怕弄脏……

　　看着沈言鹤缩回的筷子，央籍忍住笑，也给自己倒了杯酒，阿婆刚巧也收拾妥当坐在桌前，托沈言鹤找来的药的福，鄯善阿婆的眼睛已经能看到些事物了。

　　“俞叔，子烨，言鹤大哥，相处这些时日，很舍不得你们离开，我鄯善央籍在这里等着你们，望我们早日重逢！”举杯之时，几人眼中似乎都有星辰闪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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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吃饱喝足了，可以去燃灯节了！”央籍很是兴奋，帮忙收拾完碗筷，似乎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拍脑门：“对了子烨！阿婆特意托我们给你准备了这个。”

　　央籍从一旁的架子上拿过一个简单的包袱，子烨接过来打开，里面是一套华美的炎吾女子的衣装。

　　“这……”子烨很是惊喜地看着央籍和阿婆。

　　“这不是想着你来一趟炎吾，却忙于各种事情，都没来得及给自己置办衣装。这衣装你且拿去，即使不穿了，也好留个纪念！“央籍眼睛溜溜一转说：”还有，我早上实在太忙，衣服呢是拜托言鹤大哥去买的，如果你觉得丑……诶哈哈哈！”

　　“太好了，我本来还打算穿男装，省得穿云上的衣服太过引人耳目。先谢过阿婆和你们啦！”子烨看到包袱里还有些首饰，和白色镶金线描边的衣装甚为相配。

　　“男装？哈哈，子烨，这可使不得，燃灯节自古就是男女同游的佳节，你穿个男装，和言鹤大哥往那一站，那不成了，啊你们叫什么，断袖了吗？”央籍笑得开心，“我不管你们了，我得赶紧走了，我还得去接我的心上人呢。”

　　“少说点话，会顺利很多。”沈言鹤在一旁也不知是嘲讽回击央籍还是真心嘱咐他，央籍大老远的在门口做了个鬼脸就跑走了，他倒是的的确确打扮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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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子烨换好了衣服，看着镜中的自己，也是迟迟不敢迈出门。

　　这炎吾女子的衣服和她们的个性一样，有点奔放……穿惯了轻纱广袖层叠的云上衣着，子烨实在是拉不下那个脸。

　　整身衣服是较为淡雅的白金色相间，边缘处秀着繁复的金边花纹，做了内里，所以穿着还算舒服。

　　上衣短到伸伸手臂，腰际就会露出来。虽说是长袖，却也只是白色的宽阔薄纱制成而已。

　　子烨半转过身看着身后，脖颈处和腰身处的金色丝带在身后摇曳，这……也不怕缠到啥东西上动弹不得吗，子烨心里想着。

　　裙摆为三层纱质，最外一层尤为轻巧，稍稍走动都会漂浮起来，而内里一层又尤为垂质，裙摆边缘镶嵌着些金属质地的饰品，走起路来琳琅有声，甚是清脆。

　　最后是子烨最喜欢的部分，头顶繁复精巧的一个小小的额饰，将长长的白色半透明镶金面纱固定在头上，可以完美的遮住脸露出眼睛。

　　这样就不觉得丢人了，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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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子烨吸了口气，开门走出去，看到沈言鹤在院子里的葡萄架前站着等她，他好像还是日常的装扮，那件熟悉的白色兽皮外袍在月光下光泽亮丽，外袍之下还是一尘不染的银灰色长衣。

　　今日他把黑发束起，用发饰绑起了马尾，额前的碎发随着夜风微微飘着，让那张冷脸也柔和了些。

　　“好了，那我们走吧？”子烨叫他。

　　沈言鹤转过身，看到子烨愣了片刻，便走了过来：“还不错，像是那个样子。”

　　子烨刚想翻个白眼，却睁大眼睛愣住了，“歪了，”沈言鹤正轻轻调整着她的额饰，“这面纱若掉了，多没面子。”

　　“切，你这人平时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也就罢了，嘴上倒是真不饶人。”子烨斜眼看他，这才注意到沈言鹤也戴了额饰，虽只是简单的金雕暗纹，配上他本就直挺的鼻子和深邃的眼，倒有几分像炎吾人了。

　　看着子烨盯着自己的额饰和脸，旁若无人的看，沈言鹤有些好笑地说：“衣服还合适吗？没什么问题就走吧。”

　　子烨点点头，跑去打开了大门，边跃出门去边问他：“哎，这个额饰，是什么传统吗？”

　　沈言鹤扶着门，边耐心解释着：“燃灯节自古是佛教的节日，炎吾此地有这样的习俗……”

　　看着走远的二人，屋内的俞老三内心五味杂陈，只希望此行去中明调查可以一路顺利，尽早找到合适的机会，把真相说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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