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禁咒

“据他所说，他师父身受柏奚咒之缚，此咒十分霸道，施咒者不断汲取对方的生命与元神，久而久之则会变成施咒者的分/身，这分/身会承受施咒者所有的病痛折磨，包括同死。”

        “也就是说，若是杀死施咒主体，分/身也会随之死去？”

        “正是如此，闻言先代白演塔圣女曾以生玙破此咒，此咒乃是我族禁咒，反噬之力更盛，若非法术已臻化境，怕是不敢以身试险。”

        “那人究竟是谁？竟如此厉害？”

        玉扶笙摇摇头，浅浅的美眸中露出一丝讽刺：“术法如此高深，恐怕已在姑厌之上，怎么，你又要做蠢事？”

        陆欺欺慌忙摇头，正犹豫着是否要向她透露更多信息以寻求解决之道，却被一声叹息打断。

        此时此刻，明纱公主百无聊赖地翘着二郎腿坐在一旁，丝毫没有一点天潢贵胄的样子。

        玉扶笙见状，立时起了揶揄她的心思：“我说公主大人，您老人家金枝玉叶，不在屋子里好好待着，上来作甚？”

        “哎，你们一个个都只会板着块脸，好生无趣，我一个人在下面待着瘆的慌。”

        陆欺欺笑笑：“公主可还习惯这样居无定所的日子？”

        明纱公主目色一滞，不置可否：“皆是天意弄人。若不是为了复仇，恐怕我也无法赧颜苟活于世。”

        玉扶笙冷声嗤笑，瞥了她一眼。连日来，她总是时不时捧着那个香包怔怔出神，不知是对情郎的死耿耿于怀，还是在追忆昨日种种良辰美景，想来是这样的惝恍离愁实在是痛煞娇体，直折磨得这清族美人一脉相承的丰姿貌减骨销。

        然知其口无遮拦，陆欺欺歪着头，侧向她继续问：“那么复仇之后呢？”

        对方不假思索，目视前方，答得斩钉截铁：“自刎。”

        闻言，陆欺欺不禁苦笑起来，还真是小孩子心性啊，若是闹到凤京，不知她是否还能保持这般天真？她身上背负的，是万千清族人的性命，可她似乎却浑然不觉。

        “瞧你们这一个个痴男怨女，真是晦气。”玉扶笙冷笑着翻了个白眼，嫌弃的眼神展露无余。

        明纱公主一听便不乐意了，这妖女自己未尝愁滋味，有什么资格腆着脸说三道四？“诶？你懂什么，我这叫做至死不渝，小陆你说是不是？”

        “啊？”陆欺欺还未回过神来。

        明纱公主见她不知趣，便以肘尖撞了撞她的胳膊，一双美目促狭，低声索笑道：“你就别装了，我看你就是喜欢那个死人脸。”

        陆欺欺面露尴尬之色，这家伙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全然不顾陆欺欺在装傻充愣，明纱公主眉飞色舞，继续说道：“自从那日亲眼目睹他因你的死而发狂后，我就觉得，真是好一段传世佳话，话本里都写不出来的凄恻跌宕……一个身负血海深仇的绝世郎君，为自己心爱的女子走火入魔，深情款款抱着她的尸体，可谓凄美绝伦，哎，你说你怎么就活过来了呢？”

        这都什么屁话？陆欺欺面色堪虞，自己活过来倒让她抱憾而归了？

        “我的公主大人，事情并非你所想。”

        “得了吧。”性子耿直的明纱公主朝着不远处努努嘴，“喏，你看，一直在那看着你，快过去吧。”

        未待陆欺欺发话，她便被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明纱一把推下屋檐，幸得她手脚利索扯住了藤蔓，才不致摔个半身不遂。

        “小欺？”

        见她趔趄着朝自己走过来，泓洢眉梢跃上一丝喜色，一把将她拉住，仔仔细细查看了一番，方松出一口气。

        “我没事，倒是翟乐和狐哀，也不知道他们现在如何？”陆欺欺拍拍后背的灰说道。

        “无碍，他们二人自有办法脱身，莫不然，也愧为四相卫。”

        陆欺欺蹙起眉头，这家伙自从恢复记忆之后，说话便是这个调调，冷言冷语，目空一切。

        “你别怪他们，其实他们挺负责的。”如果让那两个家伙知道自己打小报告，还不知道把自己怎么撕了呢。

        “呵，我让他们送你回觉城，他们却把你丢到这荒山野岭弃之不顾，”泓洢面露愠色，片刻之后，那双温润如玉的手却猝不及防地将她冰凉的指尖握住，转为星眸璀璨，“小欺，是我疏忽了，不该把你丢下，我以为这样对你来说，才是万无一失。”

        不妙！

        望着他那扑朔迷离的眼睛，清辉一片，她的心几乎漏跳了一拍，可理智又随即提醒她，快逃，否则事情就会变得一发不可收拾！

        “啊……”陆欺欺忽然向后撤脚，大叫起来，“我肚子好饿！我要去吃饭，对，吃饭！”

        泓洢一头雾水，俊逸的面容之上闪过一丝疑惑：“小欺，你刚刚已经吃了三个馒头。”

        面上筋肉狂跳的陆欺欺支支吾吾，语无伦次：“啊？啊，馒头？馒头怎么会饱呢，得吃肉呀，对，吃肉，我去看看这山里有没有什么野味。”

        话音未落，她拽开步子就要走，骤然间，那双熟悉的手倏地穿过她的发梢，一股若有似无的香味随之潜入她的耳隙，那声音深如寒潭沉渊，让人神摇意夺。

        他的手落入她薄削的肩头，纤长而有力的五指将按不按，低沉的声线中传达出一种犹疑不决：“陆欺欺，你究竟怎么了？”

        她心中蓦地一紧，口中凉唾频咽：“今晚月色不错。”

        “陆欺欺！”

        连着直呼她大名两遍，看来是真发火了。

        头皮发麻的她顿了顿，将头深埋在膺前，一双无处安放的眼睛几乎要把那沾了腥土的鞋尖给望穿。

        此时那双骨节分明的手轻拢住她的香肩，手的主人缓缓靠近她的脸，睫毛扑闪，几欲与她飞舞的发丝交缠，“你是不是被他们俩欺负了？”

        “没有没有，绝对没有！”陆欺欺妄图摆出一副处之泰然的面色从容应对，奈何因着膛上发紧，连着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我就是饿懵了……”

        “你确定？”

        但听得“咻”地一声，一只路过的无辜野山鸡应声倒地不起，翅膀上还插着一枚铁蒺藜。

        只见泓洢修长的指尖在虚空中一指，冷冷道：“吃。”

        陆欺欺嘴角止不住地抽搐了一下：“这、这得先拔毛洗干净吧。”

        看来这家伙生起气来，更加不好惹。

        她暗自叫苦，恰逢此时耳畔传来玉扶笙一声不紧不慢的话语，将她解救脱困：“泓洢，我有话要说。”

        泓洢微微侧目：“玉姑娘可是探出了门路？”

        玉扶笙把玩着手中的陶埙，缓声道：“我方才用埙音探路，终是寻到了一丝蛛丝马迹，此处并非是邪境，而是有人故布疑云，在此地设下鼎鼎大名的九十九曲地魁阵。”

        泓洢目光中掠过一丝讶然之色，若有所思：“莫非是……？”

        “想必是你猜到了。”玉扶笙神神秘秘，也不把话挑明。

        这二人在打什么哑谜？

        陆欺欺眼珠子滴溜溜一转，管他三七二十一，赶紧伺机开溜，躲到一旁去听。

        玉扶笙接着说道：“此阵是借月灵与冥灵之力催动，白日里几近虚无，依小欺妹子之计，我与明纱便可白日行动，只待九苍入阵，引其入瓮。凡转圜之物，动必有机，分头行动后，你和小欺妹子二人去寻找阵眼，此谷即便失去九十九曲地魁阵之效，也逶迤难行，还需你二人尽快找到阵眼。”

        这厢心有余悸的陆欺欺恍惚中似乎听懂了大半，面若土色道：“月华与冥灵之力，你是说，这里真、真的有鬼？”

        玉扶笙有心调笑：“小欺妹子可是怕了？你方才好寐之处，可不知道埋葬着多少白骨。”

        见得陆欺欺面色苍白地躲在他身后，泓洢斜睨一眼，冷声道：“玉姑娘。”

        玉扶笙白了他一眼：“好了好了，算我自讨没趣。”

        只见她捻动陶埙，拂袖而去，徒留身后的明纱公主在挤眉弄眼，也不知其意究竟为何。

        漏已三更，乌云蔽月。

        一队精骑借着熹微的火光，悄无声息地向山谷深处迈进。

        为首的女子英姿飒爽间邪气四溢，朱砂染眉斜飞入鬓，一顶紫晶攒珠灵蛇冠更添几分瑰姿艳逸。

        “九十九曲地魁阵，呵，想不到这鸟不拉屎的穷乡僻壤竟有这等布阵高人。”姑厌仔细打量着四下，自说自话。

        这谷中箫声阵阵，却仿佛千里之外般悠远，寻而不得。

        “指挥使，我等已经在此斡旋数个日，并未搜查到疑犯，那几个樵夫的片面之词，恐怕不可信。”

        姑厌毫不掩饰自己的厌弃，翻了个白眼：“你懂个屁，九十九曲地魁阵四十九直，四十九曲，唯有一条通路，若想破此阵，须得找到阵眼，否则便只能等日月轮转之时方可退出阵外，那些个乡巴佬，就算借他们几个胆子也不敢欺瞒于本使，倒是你们，其他出入口可得严加看守。”

        那人喏喏相应：“谨遵指挥使之命，属下已经严密布防，只待将贼人一网打尽。”

        姑厌收回目光，又似想起了什么，补上一句：“还有那个姓宸的小白脸，老娘看见他就心烦，也得给我盯紧些。”

        “遵命！”那名属下答道，“宸大人，哦不，姓宸的小白脸这二日未有动静。”

        姑厌嗤之以鼻，控辔缓缓而行，向四下望去：“这小子就是个刺头，冷不丁碰一下也叫你疼。表面上风平浪静，背地里使些阴招犹未可知，你们不仅得给我盯着他，连他身边的那些人，也不能放过。”

        属下听罢唱喏，心中却暗暗道，人手就那么多，全部去盯着宸若，哪还有闲工夫来抓明纱公主，指挥使看来是忌惮着芦城一案，人都变得草木皆兵，杯弓蛇影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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