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万念俱灰

　　媒婆立马上来打圆场，“哟，这是四九娘吧，我们丁少爷是隔壁村的，至今还是大闺男，就是在等你家四九姑娘，你看看他们，天造地设好一对鸳鸯……”

　　四九娘那叫一个气，把木盆狠狠地放到凳子上嘭地一声响，插着腰指着门口，“滚！给我滚。”

　　丁喜六立马好声好气地说：“娘，亲娘，我会好好疼爱四九的，跟她一年给您生个大胖外孙。”

　　这不说还好，一说，四九娘就捂着胸一屁股坐到凳子上哭叨起来，“我这是什么命喏，怎么生了你这么个不争气的东西，你这是想让我死啊，我的娘啊，我要怎么活……”

　　四九奶奶和柳青儿都跑进来了，媒婆和丁喜六也不敢再造次了，乖乖站在一边。

　　四九也不知道如何是好，呆站在那里，被奶奶给拎着耳朵跪在娘亲面前，四九娘看到四九，狠狠甩着耳光，扯着她的头发，四九也不动，直到嘴角出了血，头皮和脸上都火辣辣地疼。

　　丁喜六看到四九那么娇嫩的脸上被打得出血，心里直哟嗬，这美嫩的小脸被打破相连，他可怎么疼！立马上前跪在她旁边，对着四九娘说：“娘，你要打就打我吧，别打我娘子。”

　　四九娘气得脸都青了，拿起磨房的扫把，往丁喜六身上打，丁喜六被打得四处乱窜，四九娘又打媒婆，媒婆被打出磨房，接着打丁喜六，丁喜六也只能逃出磨房。四九娘又追到门外，扫把对着他们打，嘴里叫他们滚，最后媒婆先跑了，然后丁喜六看架势不对，也跟着跑了。

　　撵走了他们，四九娘就往地上一跌，哭着叫着喊着娘骂着天，最后一口气提不起来，竟然活活呛晕了过去。

　　这下把四九奶奶、四九和柳青儿都急坏了，四九奶奶使劲地掐她的人中，好一会她才悠悠地醒了过来，看到四九指着她叫她滚，问她为什么不去死。四九默默承受着这些恶言恶语不做声。

　　四九奶奶和柳青儿把四九娘搀扶到房间里，四九想上去帮忙，却被她娘骂，叫她去死。

　　看着娘这样激动，脸色苍白的四九也不知道怎么办，只能默默地跪在爹娘房门口。

　　她听到娘在屋子里说把她赶走，她再也不想看到她了，还说让她赶快去死。

　　四九的心在滴血，她的亲娘，这么大没有给过她笑脸和温暖的亲娘！

　　没一会，柳青儿出来了对四九说：“四九，你走吧，别再回来了，娘看到你就心情不好，我和你哥孩子还没生，还指望着娘给我们带孩子，你把娘气病了，以后我们怎么办？你赶紧走吧。”

　　四九泪眼朦胧地看着柳青儿，她平日里待柳青儿那是百呼百应，随叫随到，为何她也如此无情？

　　“嫂子，为什么？”四九的声音已经沙了。

　　柳青儿发现她现在也特别不喜欢四九，只知道闷头做事，不会讲好听的话不会哄人！

　　“还能为什么？你带来那些不三不四的人回来，把娘都气病了，你哪好意思再在家里呆下去。”

　　四九使劲的忍着不哭，却实在忍不住，屋内的四九娘把床边的碗都给砸了，叫道：“给我去死，青儿，把她给我撵走！”

　　柳青儿抬眼看到刚才四九娘赶丁喜六的扫把在那，捡起来使劲打在四九身上。四九彻底懂了，所谓人善被人欺，现在在这样的时刻，她最敬重的哥哥娶来的新嫂子，也只有落井下石的份。

　　听着娘亲在里面骂，以及柳青儿的扫把，世界都是灰暗的，四九悲伤的不能自己。

　　歇斯底里的哭声也抵挡不住柳青儿的扫把，越打越狠。

　　柳青儿看四九打不走，使劲用力拖，四九这些天来也没吃什么东西，加上哭得喘不过气来，又被打，全身已经没力气了，任由柳青儿拖着走。

　　周围的邻居听到声音，来围观，却没人敢上前说话，四九虽然是个好姑娘，却被退亲，然后什么乱七八糟的人都来提亲，这是晦气的事情，再说这个柳青儿是个新嫁娘，她平日里对大家也都是好言好语的，谁也不愿意上去得罪她。

　　四九被拉出门，柳青儿立马把门关上。就这样四九被彻底杜绝在了家门外。

　　邻居们也只是长吁短叹的，让她别哭了，等家里人气消了就好了。四九哭得头晕眼花的。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渐渐冷静下来了，看着手背上被打的痕迹，再想想这十几年来她过的日子，想到刚才新进门的嫂子那样打她把她赶走，又想到了她亲娘叫她去死，脑子里一片空白。她是被退亲的，以后也不会再有好人家愿意娶她了，家里人也不要她，生无可恋了。

　　因为哭泣，她眼睛火辣辣的疼。

　　被风呼呼地吹着，四九感到前所未有的冷。她站了起来，回头看着闭着的门，往门口一跪，叩了三个响头，起身后毅然决然地迎着风走了。

　　天渐渐暗了下来，风停了，没一会飘起了雪花。外头太冷了，大家都窝进家里烤火了，基本没什么人。

　　四九绕过村子，来到那天掉衣服的水潭边上。看着深不见底的水潭突然就笑了，那天衣服带着她来到这里，原来这里就是她的归宿。

　　再看一眼这世界，所望之处除了还有一些绿色的松树之外，全部都是枯萎的黄色。

　　万物皆死的寒冬，四九觉得她的人生也活够了。

　　垂下头看了一眼水中自己的容颜，因为消瘦因为哭泣，已经变得不认识的脸，让她虚弱一笑。

　　看完了自己，就像战士赴战场一样，昂首挺胸下了河，冰冷刺骨的河水让她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但是这刺骨的感觉，还是抵不上万念俱灰的四九的心。她一步步的前进着，脚踩到了石头滑了一下，一只腿跪倒在河中，棉裤上棉鞋上都浸透了水，步伐沉重，她的速度慢了，再深呼吸了一下，看了下四周，她咬着唇闭着眼睛往前走，她不知道离潭子还有多远，只是闭着眼一鼓作气往前走，前脚一个没着落踩进了潭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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