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女三为粲

　　今日难得下起了点小雨，细若银丝，打在石子路上，带起滴滴答答的声音，风里也带着一点泥土的潮湿。

　　令谨早早的就来到了女学，支着头，望着窗外，只觉这般“细雨湿衣看不见，闲花落地听无声”的清闲日子正是自己所向往的，不由闭了眼，贪婪地享受着雨天独有的清甜气。

　　容大家一进门，便看见令谨这么一副眯着眼沉醉的样子，不自觉地便想起自己年少未进宫时，雨天在家，与阿娘一起绣花无忧无虑的那些美好而模糊的时光。

　　“容大家好”

　　“容大家安好”

　　崔四娘和崔五娘娇脆的声音打断了两人的沉思。

　　令谨一睁眼，这才发现容大家已经来到了教室，连忙起了身，也行了礼。

　　“嗯，都快去坐好吧”

　　这时，见三娘的大丫鬟环儿站在教室外，朝着容大家先行了礼，禀告道：“容大家，三娘子今日身体不适，差我来告个假。”

　　容大家似笑非笑地看着环儿点点头道：“知晓了。”她心中明白，这怕是三娘子犯了懒，却也不说破。

　　接着崔十三娘也到了，只是看到她眼睛却有些肿肿的，进了教室，也不看旁人，挑了个最角落的位子，离令谨远远的坐下，仿佛忘了昨天她还对着令谨送来的纸鹤爱不释手。

　　快到巳时，课要开始时，崔十娘慢悠悠地晃进了教室，只见十娘是一如既往打扮的精致，肌肤白皙滑嫩，头上带了一支青玉步摇，莲步轻移，钗随人动，显得是风情万种。

　　走过令谨时，令谨分明闻道了股淡淡的山茶花香味。

　　见小娘子们都到齐了，容大家这才开始授课。

　　“今日，我们要讲的是女三为粲”

　　容大家扫过众小娘子，见四娘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出人意料地却点到令谨道：“十二娘，你来先讲讲女三为粲的典故”

　　十二娘虽不愿出风头，但也不愿顶撞容大家，她闲来倒是缩在自己的院子看了好些书，是真的知道这个典故。

　　因此老老实实地站起来，回道：“女三为粲出自《国语》，讲的是恭王到泾水边游玩，密康公随从，有三个同姓的女子私自投奔密康公。康公的母亲隗氏说：“必须把她们献给天子。兽以三为群，人以三为众，女以三为粲。天子不猎取群兽，诸侯对众人要谦下行事，天子不选三个同族的女子为妃嫔。灿，美之物也，人们把美好的事物归之于你，你有什么德行来承受呢？天子尚且不能承受，何况你这种小人物呢？”康公不肯。一年以后，恭王灭了密国”

　　话音刚落，崔五娘转了头，好似第一次真正看到崔十二娘般，将她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一遍。

　　容大家微微颔首，又道：“你们各自来谈谈你们对于这个故事的看法。”

　　见除了四娘其余人都还在思考的样子，容大家便让四娘先讲。

　　“有《国语解》注批，小丑备物终必死。讲的就是小人物不能拥有在他位阶之上的好东西。我认为这个故事提示我们，人要遵宗法守礼制。”四娘侃侃而谈道。

　　容大家也不点评，只认真地听。

　　崔五娘微微偏着头，若有所思接道：“《礼记》中有曰：女子聘则为妻，奔则为妾。可见这些女子定是些卑贱之人。若我是隗氏，我便将最美的女子献给周恭王，其余都杀掉。”

　　崔十二娘心中一惊，却见容大家，连着周围的姐妹都脸色平常，这才又反应过来，自己是穿到了，“上品无寒门，下品无世族”，讲究门第阀阅几达到空前凝固化的魏汉。

　　容大家见十娘和十三娘都还是茫茫然的样子，又微微一笑看着十二娘道：“十二娘，你早已读过，知晓这个故事，可愿与众姐妹分享你的想法？”

　　十二娘本不欲发言，可容大家如此发问，若是不答，岂不是不愿与众姐妹分享自己的想法，左思右想，一咬牙便回道：

　　“我觉得无论献与不献，密国都会被灭。”

　　“哦？为什么呢？”崔四娘迫不及待，好奇地问道。

　　“《国语》中同样有记载，自恭王即位后，明法息民，废除了原有的土地国有，分封臣下的旧制度，努力让民众安于生产，增加国库收入。密国弱小，位近，对于恭王来说正是一个好目标。”令谨讲完，暗暗腹诽地想，那三个女子，说不定还是周恭王找人给密康公设的套。

　　除去十娘外，众人都听得是不由地点头，十娘只觉得这些东西枯燥又无趣，眼见十二娘又得了众姐妹的赞同，忍住自己想尖叫着把藤纸给扔在十二娘脸上冲动，只狠狠地朝着十二娘翻了个白眼。

　　“小娘子们都说的有道理。其实，每个人看事物，都有自己的角度，正所谓千人千面，日后你们出嫁，侍奉公婆，操劳家事，也要时时记住这点。”

　　“记住了，容大家。”

　　午膳时分，小娘子们都一起到女学中的内膳厅用膳。

　　每人先上了一盅白果老鸭汤，这汤采用桂林白果，老鸭，火腿片，香菇，放入炖盅上以小火蒸炖上至少四个时辰才成。

　　冬日喝这白果老鸭汤，有滋补生津，润肺益气的功效。

　　令谨揭开盅，仔细的舀上一勺，确保同时有各种配料，放入口中，鸭肉鲜香，白果滑嫩，汤味浓郁，不由微眯双眼。

　　而第二道菜更新颖，乃是用纸层层包着，待小娘子们都喝完了汤，旁边有嬷嬷，拿了银刀，轻轻将其划开，一阵香味扑鼻而来，里面爆出金灿灿带着汁水的鸡肉。

　　这菜就是始于岭南的名菜，纸包鸡。

　　需用农家散养三黄鸡为原料，切件后，配以老抽、姜汁、八角、茴香、陈皮、草果、红谷米、古月粉及葱白粒腌制一晚，再缀以少量白酒，以玉扣纸逐件包裹，再以花生油入锅浸炸而成。

　　一入口，令谨就觉得这鸡肉仿佛在自己的舌尖跳动一般，鲜嫩甘滑，醇厚不腻，一个“赏”字便要脱口而出，幸好及时的压了下来。

　　另外旁边还摆着酿豆腐，酿瓜花，酿茄子和一些清炒的蔬菜，都是极为下饭的菜。

　　于是令谨配了米饭，大快朵颐地享受着美食，直至米饭吃完，一抬头，就看见众姐妹都齐齐望着她，这才发现众小娘子都是吃了一两口便停下了，米饭更是大都动也没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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