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第72章

陈晚月愣住了，睁着大眼睛直勾勾地瞪着贺云洲，心里头涌上一股莫名的难过，气死了，这个家伙竟然不给她人……

        温含玉脸色一变，把陈黎往贺老太太怀里一塞，蹭地站起来：“那个小孟什么意思呀？有机会回沪市还不回？”回想起以前孟晓佳曾经打听过贺云洲岁数的事，心里后悔死了，前一个月女儿说了孟晓佳的事，还算是走了个小后门让贺云洲把人招进厂子里去当什么招待员，现在好了，这不是把狼往贺云洲身边塞吗？虽说自家女儿现在还小，还没开窍，可贺云洲是谁啊，是她的干儿子，是她未来女婿的头号人选！别人想都别想！

        她声音大得把陈晚月三姐妹都吓了一跳。贺嫣不满地瞪了哥哥一眼，惹妈生气干嘛？

        只有贺老太太脸上笑开了花。哎哟，含玉急了，这是怕自己未来的女婿被人抢走了，这心情跟自己担心别人抢走小月儿一模一样的嘛，这才是自己的亲家母该有的模样嘛，不然自家小洲总是有点委委屈屈的。

        可自家的孙子还是自己最了解，那傻小子除了小月儿哪里有别的什么心思哦，跟他爷、他爹一个模样……

        “妈，你别急，听我说。”贺云洲笑着安抚温含玉，“是……我哥和小孟同志有点情况。”

        原来这段时间里，郭修奇和孟晓佳竟然看对了眼，谈起了恋爱，因为时间不长，郭修奇不让他往外说，除了几个人知道，连家里都没让知道。

        “啊呀，好好好！”温含玉如释重负，又立刻换了个脸色，甚至鼓起掌来，“小奇干得好！”

        看得何岳直笑，不过刚才他也是提着心呢。

        “那另外找人？”温含玉问女儿，“沪市来这里的知青也不少，你只要放出声去，人都会挤破咱家门槛。”

        陈晚月想了想说：“妈，我觉得这事还是要让孟晓佳自己选择，即使她以后跟大哥哥结婚了，如果她发现自己曾经有个回城的机会却错过了，这会成为她婚姻的一个隐患。”

        这个时代回城对知青而言实在太重要了，很多女知青甚至用身子做代价寻求一个回去的机会。如果孟晓佳和郭修奇的感情经不起回城的诱惑，过几年知青回城的大潮到来的时候，两人可能会面临着更大的考验。那个时候很多跟当地人结婚的知青都选择了离婚，最苦的还是生下来的孩子，不是没了爹就是没了妈，在一个不完整的家庭里长大。

        何况，这也是一次考验大哥哥和孟晓佳感情的机会，经得起诱惑的感情才是真正的感情。

        “我同意。”贺云洲也说，他的目光若有似无地扫过陈晚月，“任何人都有选择自己人生的机会，重要的节点需要他自己做出选择，我们不能越俎代庖。”

        何岳和温含玉都是知青，怎么不知道这个机会对一个十多岁的花季少女意味着什么，也没反对。

        贺老太太叹了口气，感觉大孙子的初恋顿时蒙上了一层灰扑扑的雾，看不清前景了。

        大货车在茶研所的门口停下，放下了何岳，又继续前行到了满月玩具厂。这是陈晚月除了玩具厂开业那天第二次进入厂区，不过那天县里和公社的领导都来了，人山人海，她也没时间多看这个地方，只知道大！

        这一次她更深切地体会到了这个地方的大，比茶研所还大，办公区、厂区、生活区分区明确，整洁有序，生产车间传来机器轰鸣的声音，管理井井有条，一切都在按部就班地进行中。绿化也做得不错，处处能感觉得到春天的气息。

        短短的时间内，相对原来破旧的炼钢厂简直是天翻地覆的一个变化，而这一切都是身边这个人有化腐朽为神奇的能力。走在其中，陈晚月忽然有了一种与有荣焉的感觉。

        “这里还有很大的地方空置着，年底我把机械厂搞起来。”贺云洲指着稍远处的一大片厂区说，“到时候你需要的制茶机械要多少都没问题。”

        他的第一批货已经卖出去了，短短几天就在市场上销售一空，订单如雪片一般的飞来，

        她顿住脚步侧首望着他，春日夕阳的光柔和地洒在他身上，头上，不能夺取一分他的耀眼，反而增添了他的光芒。

        她心中忽然又多了一分骄傲的感觉。

        “小月，你来啦。”远处有人呼哧呼哧地跑过来，边跑边叫唤。

        陈晚月转身挥手：“大哥哥。”嘿，找的就是你。

        她和贺云洲商量过了，这件事还是要先跟郭修奇通个气。

        抱着双臂看着郭修奇，她勾着唇，眯着眼打趣：“大哥哥，最近是有什么好事吗？满脸桃花啊。”

        郭修奇瞟了一眼贺云洲，摸着后脑勺嘿嘿地笑。

        “过来，我跟你说件事。”陈晚月往旁边的小花园的一张石桌走去，“听听你的意见。”

        郭修奇立刻警觉了起来，目光在两人之间徘徊：“什么事还要问我意见呢？”

        三人围着石桌坐定，陈晚月把想找孟晓佳的事一说，郭修奇的脸越听越白，低着头闷声不吭了。

        “大哥哥，你看呢？”陈晚月觑着郭修奇的脸色担心了，没想到才没多久大哥哥就陷入了爱的深渊了。唉，自己这事到底说不说呢？

        小花园陷入一整漫长的沉默。

        “说！告诉她，让她回去！”良久，郭修奇从嘴里艰难地挤出几个字，“只要她好，我……我没关系！”声音到后面已经是哽咽了，陈晚月看到一颗晶莹的泪珠滴在了他的裤子上。

        贺云洲伸出手揽住了他哥的肩膀，拍了拍。他幽深的眸光掠过对面的陈晚月，在路上，他也问过自己同样的问题，如果某一天他的小月儿有了更高的去处，他会做出什么样的选择？

        不消片刻他就有了答案。如果他的小月儿心中有他，哪怕只是一点点，他拼了命也要与她齐头并进，做那个配得上的人。但若她……始终对他无意，他……也愿意放手，她好，就是这一生他最大的愿望。

        “大哥哥，或许晓佳姐姐不愿意走呢。”陈晚月安慰他。

        “不，小月，你要让她答应！”郭修奇抬起脸，陈晚月看到了他眼中的坚定和坚持。她心一动，是她小瞧了他的感情，原来真爱从来不是以时间来衡量深浅，要不然怎么有个词叫“一见钟情”，又有个词叫“一往情深”呢。

        “嗯。”她朝贺云洲点点头，示意他在这里陪着郭修奇，自己起身去了办公大楼。

        办公大楼一进去就是接待大厅，接待桌后面的孟晓佳看到陈晚月立刻跑出来了，高兴地打招呼：“小月，你回来啦？怎么有空过来？厂长不在，他不是去接你了吗？”

        “晓佳姐，我找你呢。”陈晚月拉着疑惑的孟晓佳在大厅旁的一排木沙发坐下来，看了看周围，见四下无人，就压着嗓子把这事说了。

        孟晓佳瞪着眼吸了口气，又低下头，两只手抓着衣服的下摆揉搓了一会儿说：“我……我不回去了，我决定呆在这里，这里也挺好的。”

        “你确定？”陈晚月意外地瞪大了眼睛，“想清楚啊，别后悔。”

        孟晓佳扭捏地转了转身子，小声说：“小月，我……我心里有人了，他在哪里我就在哪里，永不后悔。”

        陈晚月深吸了一口气，一股酸涩从鼻腔直冲上眼眶，眼眶发热得差点儿落下泪来。

        说真话这种回城机会比起后世的考上重点大学还难得，即使孟晓佳做出回城的选择也是理所应当，谁都没有权利去对她的选择指指点点，这是时代的悲剧，不该把沉重的责任转到一个花季少女身上。

        可是她竟然跟郭修奇一样都选择了以对方为先。

        “咳咳咳，”陈晚月通过一阵咳嗽把胸腔内翻滚的感动憋了下去，在孟晓佳耳边小声叫道，“嫂子。”

        一片绯红从孟晓佳的耳边蔓延到雪白的脸，像涂了胭脂般，她羞恼地轻轻打了下陈晚月：“讨厌。”

        “嘿嘿嘿。”陈晚月拉着她往外就走，“跟我走，我大哥哥在外面可伤心着呢。”

        孟晓佳立刻急了：“小月，你怎么把这事跟他说了呀，他肯定以为我要回沪市……”

        “是的，你们都去沪市。”两分钟后，陈晚月对着郭修奇和孟晓佳说，“我在路上就跟贺云洲商量好了，如果你们啊心在一处，就想办法让你们一起去沪市。”

        沪市那边的市场因为是跟玩具厂合作，也需要有个人在那边供货和收款，周围的几个城市也要开展业务，贺云洲就把这个事交给郭修奇了。

        郭修奇和孟晓佳一时之间对这个天大的好消息有点消化不过来，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孟晓佳突然捂住脸幸福地哭出声来了。

        陈晚月理解她，她心里肯定还是想回沪市的，也正因为如此她对郭修奇的感情才更难能可贵。

        郭修奇也顾不得有人在场，立刻上前揽住女朋友轻声细语安慰她。

        贺云洲不动声色地挥挥手，示意陈晚月跟他离开，把这角落留给这对心心相印的爱人。

        抬头间，他看到天边一片片火烧云摧枯拉朽般沉向西山，一轮早月悄然挂在了天空。眼角余光在旁边小姑娘的身上停留一瞬，薄唇微扬，他的心中、身边也有一轮月亮。

        破云驱霾，带着光踏进他的生命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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