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第67章

两人回到家的时候，发现家里被人堵得水泄不通，这个点按道理农人们要早起干活，早都睡了，可现在陈晚月家所有的蜡烛和煤油灯都点起来了，而且夹杂着手电筒的灯光，灯火通明。

        门口一片吵吵嚷嚷，隔壁的知青房里的知青们也都站在门口往这边瞧，一见到跑步过来的贺云洲和陈晚月，也不知谁喊了一声：“回来了，回来了。”

        人群哗啦啦地把他们两个围在其中，还没等他们两个弄明白怎么一回事，就有人迫不及待地问：“小贺……同志，你那个厂是不是要招工？看看我行不，我做事麻利，还识字，小学毕业了。”

        “我也是，我也是，我读到初一才辍学的。”

        没有文化的急了：“我们脏活累活都能干，不怕脏，不怕累，不怕加班！”

        附和声一片。

        知青也在叫：“我们知青不仅有文化还见过外头的市面，小何同志，也可以考虑考虑我们知青。”

        ……

        两人对视了一眼。原来是已经有人不知从哪里打听到了玩具厂招工的事，一传十，十传百，这不，好几个村子里的人都找到这里来了。

        也难怪大家心急，这对他们可是件不得了的事，听说只要试用期过了就可以转正，以后就端上了单位的铁饭碗，吃商品粮拿工资，从此生活有了保障，告别脸朝黄土背朝天干死干活却还吃不饱穿不暖的日子，若是地底下的祖宗知道了都会说一句光宗耀祖了。

        纵观整个胜林公社，除了茶研所偶尔有人员不足向社会招工之外，就没有别的任何招工机会了，现在听说这个玩具厂省里县里都非常重视，规模也不小，要的人也不少，谁又愿意错过眼前这样一个翻身的好机会呢。

        陈晚月从人群中挤出去：“借过，借过。”

        贺云洲知道这小丫头要抛下他独自面对这些人了，在心里笑骂了一声小没良心的，手上却护住她，帮她开路：“大家让让，先让我妹进屋里。”

        陈晚月挤出里三层外三层的包围圈，长吐了一口气，这下贺云洲可有得受了，还没站稳就被她妈一把拉了进去：“你李奶奶和丽华婶在屋里头等你呢。”

        哦，她差点忘了这一茬子事呢。今天吃完饭，她让她妈和奶奶去找李奶奶和丽华婶儿问问人家的意思，愿不愿意跟她去茶厂里干活，估计也一直在等她回来呢。

        堂间里，李桂英和陈丽华一见到她异口同声说：“小月，我们没问题。”

        这……连待遇啥都没说呢，就同意了？

        陈晚月朝她们招招手，等她们进了灶房立刻把门关上，把想跟进来的妹妹和妈妈都挡在了外面。

        一进门，李桂英立刻就说：“小月，奶奶不要钱，给口饭给奶奶和六斤吃，不饿死就行。”

        陈丽华也说：“我也是，跟婶儿一样。”

        将两个人按坐在长板凳上，陈晚月在对面坐了下来，故意唉声叹气：“唉，你们也不问问我的事成了没？”

        两人一听，完了，这事估计没成，刚才也没问清楚就给人家孩子添负担了，对视一眼，立刻改口，李桂英说：“小月儿，这事不成也没关系，别急啊。”

        陈丽华附和：“就是，那是茶研所没眼光，你那茶叶婶儿也喝了，天下第一好喝，真的，没骗你。”

        陈晚月再也憋不出笑出声来了：“李奶奶，婶，成了，明天起你们就跟我去上班。”

        “这孩子。”李桂英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说真话，晚上贺老太太和温含玉跟她的时候她还不敢答应，唯恐自己命不好，把不好的运气带给小月了，可温含玉立刻说：“婶儿，你可别这么说，小月说了，非你和丽华姐不可呢，如果今天真谈成了，以后啊，她那里靠你们给她费心撑着。”她才答应了，刚才陈晚月唉声叹气，她自责死了。

        “这样啊，李奶奶，婶，我也是有要求和规定的，”陈晚月把自己的要求简单明了地说了说，总之就是嘴要严，外头的人问起来就是一问三不知，至于干活方面她就不说了，她们都是勤劳本份的人，只有多出的力没有偷懒的心。

        “那当然，小月，富贵他爹问起我也不说。”陈丽华严肃地保证。

        “婶，你把叔也叫来吧，我还缺一个人。”陈晚月说，她盘算了下，如果她干爹干妈都去沪市了，她的手工作坊里需要一个男工，陈丽华的男人顾建安人老实本分，做事麻利力气还大，是个适合的人选。

        陈丽华迟疑了。今天听温含玉说小月是自己给她们发工资，不是茶研所发，小丫头拿着茶研所的工资一个月顶天了三四十元，三个人分这些钱，她顶多拿到十元。陈晚月一家平常那么照顾富贵，她觉得自己只要能马马虎虎糊口这个事就必须干，家里还有富贵他爹顶着呢，可如果富贵她爹也加入进来，那日子就不好过了，总还得留个人在村里挣工分啊。

        “婶，我先跟你说说待遇你再做决定，”陈晚月当然看出了她的心思，在她对面坐下来，目光在李桂英和陈丽华脸上逡巡来去，“不过你们别叫，外面还有人！”她先提醒了下，等两个人都点了头才说，“每个人每个月三十八元钱三十斤粮票，年底有奖金，上班的时候午饭和晚饭在所里食堂吃，我包了，粮食关系你们想好要不要转成居民户，所里答应可以帮忙解决。”这是按所里高级工人的待遇给的，她还多给了午晚餐，年底如果茶叶卖得好，奖金也少不了。

        李桂英和陈丽华紧紧地捂住自己的嘴，生怕一拿开就会叫出声来。李桂英泪流满面，泣不成声，她这把年纪了，虽然身子骨还灵活，可乡下请工人都要年轻力气大的，谁要她这么大岁数的？

        没成想，这一辈子还能遇上陈晚月一家这样的好人……

        “李奶奶，别这样，还有呢。”陈晚月从陈丽华手里接过一个小手帕给李桂英擦着眼泪说，“以后你们退休了也有工资拿，跟所里的工人一摸一样，不要担心养老的事，如果我厂里的效益好了，说不定还能在城里给你们分房子呢。”

        李桂英和陈丽华都笑了，房子嘛就不多想了，小月每个月给的工资待遇已经好上天了。后来等他们两家在沪市拿到了两栋老洋房房子的钥匙时才知道当年陈晚月在昏暗逼仄的灶房里说的都不是空话。

        等她们从灶房里出来的时候外面的人也都散了，当然是被贺云洲打发走了。

        李桂英和陈丽华也回去了，明天要去茶研所上班了呢，尤其是陈丽华，简直是恨不得马上蹦到家把这个好消息告诉顾建安。

        陈晚星伸着懒腰打着呵欠，又困又得意：“这是我收到最多赞美的一天。”刚才一个个都是客气地跟她说着话，夸她好看又聪明。

        贺老太太笑着拍她的小屁股，赶她去睡觉，不过老太太也受用得很。那些人里头可有好多个武阳村的呢，今天找上门来求着她的孙子安排工作，个个那都是满脸堆着笑的，哪里像以前那样见到她没个好脸色。人啊，真是势利啊。

        贺嫣揽着陈晚月的肩膀问：“姐，成了吗？”

        “成了，都去睡吧。”陈晚月打着呵欠看向贺云洲不抱希望地问，“哥，明天早上能不跑步吗？”

        “不行！去睡吧，明早我来叫你。”贺云洲干净利落地拒绝了她，并示意郭修奇拿行李。

        陈晚月的脸垮了垮。

        “小洲，这么晚了你还回去啊？”温含玉连忙问，“别回去了，就睡楼上吧。”

        “今晚就不住这里了，妈。”贺云洲背起他的大包，“我需要回去整理一些东西明天带到公社去。”

        既然有事要准备，那温含玉也就不挽留了，笑眯眯地送着儿子到门口，结果怀里的小儿子突然咿呀呀起来，似乎也要跟哥哥道别。

        贺云洲放下大包，抱过弟弟亲了亲：“小黎，哥哥先回去了，明天再来看你。”

        “哟，真温柔啊。”郭修奇取笑他，“小洲别看天天对我冷着一张脸，以后肯定是个好爸爸。”说完闪身就躲，不过屁股还是喜提一个大脚。

        贺嫣捂着嘴笑，和奶奶对视一眼，往陈晚月那边极快地扫了一眼。

        贺老太太乐呵呵地想，不知什么时候才能等到小洲当爸爸的那一天呢，那可真是件大喜事呀，日子越来越好了，自己也要更好地活着才能看到这一天。

        “奶奶，向你打听武阳村的一个婶子，你看看认识吗？长得粗粗壮壮的，脸这儿有颗痣，”陈晚月在脸上比划着。

        她问得奇奇怪怪，贺老太太却立刻反应过来了：“不会是范半莲吧？以前她家公是我家的长工，人挺好的，在村里从来都为我们家说话。”

        “没错，那就是她了。”陈晚月一拍手，把第一次去武阳村在村口遇上范半莲的事一说，又得出结论，“那婶儿正义，人也挺泼辣的，我觉得云洲哥那里就需要这样的人当包装小组长，管的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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