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第52章

当下陈晚月决定今天就动手，这几天采摘的茶青是一年中最好的，她一刻都不想拖延。吃完饭，她和吴曼青跟徐茂去收青区买茶青，而何岳去清溪村取贺云洲放在她家的板车。

        何岳一到清溪村把情况和温含玉他们一说，温含玉激动得直搓手。这就意味着以后可以光明正大地把茶叶运到公社里去，即使路上有人查也有正当理由，而女儿再也不用冒那么大的风险了。

        何岳边把板车放下边催温含玉：“含玉，你去收拾被子和小月的换洗衣服给我带去，小月这几天晚上肯定要住在公社里了，我和曼青下班后去陪她。”顿了顿说，“小月让你把她床垫下的一个小黑袋子给她带过去。”

        贺老太太也在，一听立刻说：“小何，我也去，等下小月一个人做事没个帮手怎么行。”

        “奶奶，我也去，刚开学功课不多，我请个假，等哥哥回来再换我就去上课。”贺嫣说。

        被她一提醒，何岳拍了拍脑袋瓜说：“瞧我，都差点儿忘记跟你们说了，小洲来电话了。”

        他话音刚落，大家就立刻将他团团围住，七嘴八舌地问贺云洲的情况。

        他把徐茂说的话原原本本地转述了一遍，每个人脸上立刻都现出了如释重负的笑容，不用说这两天大家都在担心着贺云洲的安危，连陈晚星都高兴地说：“哥哥马上就要回来了，大家不要担心。”

        于是事情就定下来了。贺老太太和贺嫣先跟何岳去茶研所跟陈晚月会合，然后去公社老房子，而何岳夫妻俩下班后过去帮忙。

        温含玉收拾了衣物和被子，翻开女儿床上的稻草垫子一看，果然下面放了一个小黑袋子，里面装了钱，她草草看了一眼，又把自己身上的大部分钱和粮票塞了进去，然后拿出来给何岳说：“把这带给小月买茶青。”她虽然不知道茶青的具体价格，但也听说了，好的茶青一斤的价格抵得上好几斤的大米的价格。

        何岳接过黑袋子仔细地放到口袋里，这可是闺女做生意的第一笔资金。按陈晚月的计划，她要把三个人份额的量都买下来，那就是一百八十斤，徐茂厂长说了，这些茶芽和一芽一叶的茶青等级高、匀度高、净度好，是顶级的茶青，一斤单芽的茶青要五毛，一芽一叶的茶青的价格要四毛五钱，啧啧，一斤茶青可以买好几斤的大米了。

        把装满了衣物和被子的蛇皮袋放到班车上，三个人就出发去茶研所了。

        茶研所里，徐茂带着吴曼青和陈晚月在办理买茶青的手续。很多工人也围着旁边好奇地看着，窃窃私语着，说真话，茶研所虽然有这政策好多年，但哪有几个人舍得花这钱去买茶青呀，一斤茶青买好几斤的大米，谁那么傻呀。听说陈晚月要买一百八十斤做成茶叶寄给自己爱喝茶的外公外婆，都频频乍舌。不过何岳他们都说了，那个温知青娘家父亲是个大干部，工资比厂长还高呢。

        这年头喝茶的都是大干部或者有钱人，茶研所的茶叶放在大城市百货的货架上，听说最贵的一斤也要卖几十元，也是一卖而空，所以啊，有钱人的日子哪是穷人能想象得出来的哦。

        议论纷纷之余，看向陈晚月的目光又多了一层羡慕之意。不过也有人小声说这么有钱了怎么还来采茶呀，立刻有人反驳说人家妈妈都放弃那么好的家庭条件奔赴农村加入劳动大众，女儿这是继承了她的光荣传统。当然也免不了有人质疑她小小年纪会制作茶叶这事，也有人感慨这茶叶若是做不成，这些钱就是白白糟蹋了呀。

        众说纷纭，不过陈晚月置若罔闻。

        因为一天的手工制作量有限，她今天挑了二十斤的单芽。单芽茶青的茶多酚和儿茶素含量比之一芽一叶略有不如，但蛋白质含量最高，不过单芽可以采摘的时间短，她打算先制作几天的单芽茶之后再换成一茶一芽。

        她干妈去付钱的时候，发现徐茂已经抢先一步把钱款都结了。徐茂说：“小月，这次就辛苦你了，算是伯伯占你的便宜，制出的茶叶给伯伯来半斤。”

        “徐伯伯，你这么说就见外了，”陈晚月信心满满地说，“过几天我给你茶叶，你如果不满意，这笔钱我来付。”

        徐茂微笑着点头。

        陈晚月还跟他约好这几天由他挑好茶叶交给她干爹，再由她干爹转给她，这几天她就专心投入制作茶叶了。

        徐茂还给了她一些茶叶的包装，有铁盒有纸盒，都是他自己这些年收集保藏的，她欣喜如狂地接受了。

        等提着茶青走到大门口时，贺老太太他们也到了正跟看大门的老刘头在说话。老刘头一听他们买了茶叶手工制茶，立刻主动提出说陈晚月如果还需要茶青的话，他那份额也可以给他们。

        大家都衷心地表示了感谢，贺老太太还把刚才温含玉给他们带到公社里吃的糖果抓了一把给老刘头，老刘头眼睛都笑眯成了一条缝。

        陈晚月从小钱袋子拿出几元钱和粮票，别的都交给何岳，让他这几天给所里付买茶青的钱。然后兵分两路，陈晚月三人去公社里，而何岳夫妻俩回所里上班。

        贺云洲做的板车轻巧灵活，两个小女孩一个推一个拉起来也不费劲，很快就到了公社的老房子里。

        把所有的东西都搬进去屋子里后，三个人立刻着手把两个竹篓里的茶青抬到了三楼，按萎凋摊叶厚度在10厘米到15厘米之间的标准把茶青摊到竹筛上，然后放到有阳光的地方开始萎凋。

        等所有的茶青都摊好，她让贺老太太和贺嫣下去休息。这一次的茶青她准备全部制成红茶，萎凋的时间要视鲜叶水分散发的程度而定，一般需要4到6个小时，每隔20到30分钟要翻一次以保证所有的茶叶萎凋均匀，这个过程漫长又繁琐，她一个人守在上面就够了。

        她认真的样子仿佛变了个人一般，连语气都带了不容置喙的坚定。贺老太太也没多说什么，带着贺嫣一起下去去收拾住的地方。这两座老房子也有好些年没住人了，虽然贺云洲经常有过来清扫，但要住下来也需要好好拾掇一番。

        贺嫣一到一楼就说：“奶奶，小月姐刚才的样子好认真呀，就像是个大人一样，我也好想像姐姐一样。”

        贺老太太抬头往上面瞅了一眼，脑海中闪过小姑娘方才坚毅严肃的脸，笑了一笑：“这孩子主意大着呢，你呀比不上。”

        贺嫣一点都不气恼，点点头：“奶奶说的对，我比姐姐差远了，我要向姐姐学习。”

        贺老太太揉了揉她的头发：“你先跟我出去买些东西，等下去帮你姐。”还好这几天到清溪村，她把家里能带的钱和票都拿过来了，今天她刚好把这个地方好好收拾出来以后给孩子们住。

        两人出门采买去了。

        陈晚月在楼上认真地观察着茶叶的变化，偶尔拿起茶叶看一看，嗅一嗅。萎凋这个过程可以使茶青里的青草味大部分消失，茶叶清香初步形成，是制作红茶的重要加工阶段，如果把握不好对茶叶的品质有重大的影响，一点都放松不得。

        她只听到楼下偶尔传来门开合的轻轻声响和模糊的说话声，过了很久，楼梯上响起脚步声，她回头一看，只见贺嫣端着一个冒着热气的大碗上来，边走边说：“姐，你先吃面，要怎么做指导我就行了。”

        她抬头看了一眼挂在墙上的挂钟，不知不觉间已经快四点了，照在楼板上的阳光已经发白无力，而她确实肚子饿了。

        接过贺嫣手中的面，她问：“你吃了没？奶奶呢？”

        “你快吃，我刚才跟奶奶去供销社买东西的时候吃了一块饼呢，奶奶在下面布置房间，说要把这里整得舒舒服服的给你们过来干活的时候住，明年我上初中了也可以住这里。”贺嫣一边说一边翻着茶青。

        陈晚月三口两口地解决了手中的白面，把兜里的钱和票拿出来给贺嫣：“你把这些给奶奶，这两天要辛苦奶奶和你了。”

        贺嫣不仅没收她的钱，反而大大白了她一眼：“姐，你让奶奶和我到你家住的时候说是一家人，到这里你就变成了两家人了，你瞧瞧你。”

        陈晚月笑得上气不接下气，揽过她：“哎哟，我家小嫣最近这小嘴真是长进了呢，我都说不过你了，你说的都对，是姐不对，姐道歉。”

        楼下的贺老太太听了这话，也笑了。谁说不是呢，以前那个害羞又胆小的贺嫣就在这短短的时间内如脱胎换骨般，连嘴皮子都利索了。

        等茶芽变得柔软，那层银光失去光泽，转为暗绿时，陈晚月抓起一把嗅了嗅，满意地点了点头——萎凋基本完成了。

        此时老宅子里已经灯火通明，她完成了最后一次翻叶才下去吃晚饭。等她到下面时，发现老宅子被老太太收拾得整洁干净，处处都透着家的气息，而老太太和贺嫣还收拾出来了四间屋子，每间屋子里头都是铺好了床铺：床垫子是厚厚的棉胎，上面铺着红色的斜纹床单，而被子都是红彤彤的大花被。

        难怪今天下午一直听到门开开合合的声音，将这么多的东西搬回来，不知道两人今天跑了多少趟的供销社，幸亏这里就在供销社对面，省了许多的力气，不过钱和票那是少不了的。

        贺嫣得意地说：“姐，被子都是我缝的呢，你去看看有没有不满意的，我再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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