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第38章

中年男人没想到她竟然会这么说，呆愣住了：“你……你……”半天应不上话来。

        陈晚月微微笑，从她与贺云洲重逢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了有这么一场必打的战役。

        旁边响起了低低的议论声。大家都在七嘴八舌地撇清自己：“没错，现在跟以前不一样了，都是劳动者。”

        “大家不能用老眼光看人，现在是谁劳动谁光荣……”

        ……

        此时前面跑过来一群小孩，为首的那个指着那中年男人嘻嘻而笑：“刘二发，你胡说八道，早就没有地主了。”这小孩正是顾安宁。

        旁边的刘进也嚷着：“不学习就要挨打。我们劳动者要团结在一起，不能内部被分裂。”

        顾玉冰指着刘二发笑了：“他算不上劳动者吧，全村最懒了。”

        旁边响起一阵哄笑声，然后大家纷纷调转火力，指责刘二发常年装病不出工，却要分生产队的粮食……

        刘二发又气又恼，本想着煽动点阶级情绪，没想到这么一说，自己反而成了众矢之的。

        他拍拍屁股站了起来，缩着脖子往自家跑：“我不跟你们说，说不通。”

        陈晚月也不拦他，环顾一周说：“乡亲们，这个小贺同志是隔壁村的没错，他的爷爷原来是地主也没错，但他如今也是广大群众中的一员，是一名光荣的劳动者。前天晚上茶研所里的电路出了问题，影响了生产，他连夜帮忙茶研所检修线路，恢复了供电。这样的人才正是我们的新社会需要的，以后村里通电了，我们村里电路万一有啥问题，大家都可以找他。”回了半头问身后的贺云洲，“小贺同志，你觉得怎么样？”

        “没问题！”贺云洲铿锵有力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以后你们村的电都交给我负责，而且我在这里向大家保证两年内我会把电牵到清溪村和武阳村里来，让大家都用上电灯。”

        四周立刻如炸开了锅，众人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两年内把电牵到村里来？这是痴人说梦吧？如今整个公社除了公社所在地胜林村和茶研所有通电，别的地方都是靠煤油灯照明，

        连革委会主任都不敢保证的事，这毛都没长齐的小孩张口就来，还真敢说啊。

        连陈晚月都愣了愣，回头看了他一眼。她倒不是怀疑贺云洲的能力，帮清溪村和武阳村通电对贺云洲而言是迟早的事。但目前而言，她的作坊和贺云洲的玩具厂八字都没一撇呢。贺云洲这话一说出去，如果到时候没赚够通电的钱，按他的脾气，那一定是砸锅卖铁都要兑现的。

        他家还有银元吗？这可不是十个八个银元能解决的事。难道要卖祖宅和家具？那些东西价值连城，可现在没有识货的人，卖也卖不出好价格，再说卖了，她可心疼了……

        都是自己，刚才本来想给村里人一点甜头让他们对贺云洲改变点态度，没想到惹出了这事……

        “没事，你相信我。”贺云洲用仅她能听得到的声音说。

        她瞬间心定了下来，是啊，贺云洲无所不能，怕什么！

        “动动嘴皮子谁不会？”有个中年女人靠着墙嗑着瓜子不屑地说，“我还说我可以给村里铺一条大马路呢。”

        陈晚月一瞧，就这么一伙儿功夫，这路头就聚来了不少人，连王秋花也来了，说话的正是她。

        刘芳芳不知什么时候凑到她妈身边去了，此刻拉了拉她妈的袖子低声说：“妈别说了。”然后挨了她妈一个白眼。

        “我给他做担保！”陈晚月大声说。

        “哎哟，你做担保？你又算什么？”王秋花往地上啐了一口。

        “趁这么多人，那我就把话说在这里，两年后的今天我如果不能让两个村通上电，我给每家每户发20元钱。”贺云洲大声说。

        “阿哎哟，越说越离谱了。”旁边有人大笑着说。

        “一点都不离谱。”忽然一个洪亮的声音从巷子另一头传过来，众人转头望去，只见一个面容威严的中年人走了过来，他身后跟着村支书顾志诚。

        大家包括陈晚月都认出来了，这中年人正是茶研所茶厂的厂长徐茂。

        茶研所的级别可是省级单位，所长是县长级别的，而厂长作为茶研所的二把手那可至少是副县长级别的人物。

        人群顿时安静了下来。

        徐茂大踏步地走到贺云洲旁边，环顾四周扬声说：“这个小伙子帮了我们茶研所很多忙，我信得过他，在这里我愿意为他做担保，如果两年后他没办法把这两个村的电给通了，大家到茶研所来找我！我帮他给钱！来，支书同志，你帮我做个证！到时候没通电，你带着村里的名单来找我。”

        他今天到清溪村找顾志诚商量春季采茶工的事，没想到刚好遇到了这件事，刚才两人在隔壁巷子已经听了很久了。

        顾志诚扬声答应了。

        人群爆发出一片惊天动地的欢呼声，这事有了徐厂长的保证，不管通没通电，家家户户都是赚的。这种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去哪里找？当下看向贺云洲的目光立刻变了样。

        王秋花还瘪着嘴继续嘟囔，可是已经没有任何人听她的了，包括她的独生闺女都满眼崇拜地盯着那个地主家的孙子。

        她气得一把扯过女儿的手挤出了人群，刘芳芳哭丧着脸频频回头。

        “徐叔，谢谢。”贺云洲对徐茂轻声说，这么相信他的人除了陈晚月就是徐茂了！

        “谢什么，你有事去忙吧。”徐茂拍了拍贺云洲的肩膀，“年后找个时间过来给我厂里的工人做做技术指导。”

        贺云洲自然应下了。

        徐茂看了一眼旁边的陈晚月，嘴角难得一见地扯了扯：“小姑娘，又见面了。”刚才他听了片刻，再次见识了这小姑娘的机灵。

        “谢谢厂长伯伯。”陈晚月俏皮地一笑，“我们还会见面的，过段时间我要去采茶。”

        “好，欢迎，欢迎。”徐茂顺便大声做个广告，“年后十八茶山就要开始采茶了，欢迎大家来采茶，十天结一次钱。”

        人群爆发出一阵更大的欢呼声。生产队里产出的东西有限，大家分到手的没多少，干多干少差别不大，可去茶研所采茶拿到手的可是实实在在的钱，采得多就意味可以多拿钱钱，这也是清溪村和武阳村的村民来外快最重要的方式，不过也要看生产队的安排，如果队里安排去干活，没有批准自己想去采茶那也是去不了。

        陈晚月和贺云洲向徐厂长和顾支书道别之后先行离开了。

        堵在路头的人继续热热闹闹地讨论着来年采茶的事，群情高涨。

        徐茂和顾志诚相视一眼，一起往村里办公处走去，两人边走边聊。

        “没想到你竟然也认识那小姑娘。”顾志诚惊讶地说。两人认识好多年了，彼此之间志趣相投，熟悉得很，说话也没有太多忌讳。

        “陈晚月吗？”徐茂笑着说，“她到清溪村还是我开着拖拉机送他们一家子过来的呢。”将那天在公社里遇见陈晚月一家的事说给了顾志诚听。

        “这小姑娘不得了，”顾志诚竖着大拇指，“小小年纪不仅机灵，说话也伶牙俐齿，说的话句句都挑有利自己的依据说，却又让人找不出理由驳她……”当下将陈晚月跟刘芳芳打架的事也说了一遍。

        徐茂嘴角浮起浅浅的笑意，边走边感叹：“真是英雄出少年啊，我以为那贺云洲是万里挑一的人才了，没想到又出了一个陈晚月，还有你们家飞航也是个人才，你们这两个村啊，真有福气。”

        “哪里，哪里，飞航比他们差远了，”顾志诚谦虚地说，不过满脸都是满足的笑意。顾飞航成绩一直都是县一中年集第一名，屡受表彰，他这个父亲自然与有荣焉，“你说那个陈晚月的爹，这么好的媳妇和闺女……”他唉了一声住了口，一个大男人在背后说人家的家务事总归是不大好。

        温含玉虽然不说离婚的原因，但是公社里每个村的支书谁不都知道当年那个漂亮的女知青嫁了个无赖子。这么个无赖子当年穷得娶不起媳妇，人家没有嫌弃他穷，义无反顾地嫁给他还给他生了三个可爱的孩子，如果不是实在过不下去了，怎么都不会跟他离婚。

        想想这个人该是多混蛋啊！这么好的媳妇和闺女都不懂得珍惜。

        徐茂点了点头：“离了也好，不然这几个孩子指不定还要吃多少苦呢。”那天在公社他注意到那两个小女孩绝口不提她们的爹，反而对搬到新家满怀期待，还有他当时不经意间瞥到了温含玉脖子上的一块青紫，如果没猜错，那一定是被人掐着脖子留下的痕迹。

        说话间，两人就到了村委办公处，两人同时住了这个话题。

        办公处里刘会计看到两个人进来，立刻放下手中的笔，满脸堆笑地迎了上来：“徐厂长，您来啦，欢迎领导莅临我们清溪村指导工作。”

        徐茂淡淡一笑：“谈不上，村里主持工作这一块，顾支书才是公社里头一名。”落了座，刘会计给他殷勤地倒了杯水。

        顾志诚看了刘会计一眼，问：“前两天我让你做的年后两个月的出工安排表做好了吗？”

        “好了，好了。”刘玉波立刻从办公桌的抽屉里拿出了一个本子。

        顾志诚接过来翻了翻说：“老刘，你这个还是要改改，生产队是一个大家庭，要做到公平，好处不能总是紧着自家人，不然大家会有意见的。”

        刘玉波顿时红了脸，接过本子小声嗫嚅：“好，这是我工作的疏忽，我立刻去改。”转身的一瞬间，眼底划过一道阴鹜狠戾。

        他只不过给自家和两个堂兄弟家安排了点轻松的活，还让他们多点时间去茶研所采茶赚点外快而已，有必要这么较真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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