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陆侍君，温柔些

陆清吟在天光微亮间，拿出了萧主君给的信，他左右张望了下，注意到四下无人，趁着烛火的最后一点微光，将信放到了烛芯旁。

        一行仿佛用清水写出的字，逐渐显现出来。

        陆清吟垂了垂眸，拿着信的手，有些发抖。

        细细看下去，信上只有一行字：阿愿，如今是我亲子。勿念。

        陆清吟纤长的手指，捏着信，有些颤抖。

        红唇紧紧地咬在一起，半响才松开。

        他明白主君的意思是他会照顾好萧愿，让他永远都不要与萧愿相认……

        这样主君愿意替他保守，他做过萧家小侍的秘密，一辈子。

        陆清吟坐回了床上，捏着信，心下情绪复杂。

        最后，在烛火快要熄灭时，他抬手将信烧了。

        纸张一点一点地化为灰烬，他的思绪也渐渐飘远。

        他想起了萧愿小的时候。

        那是陆清吟第一次见到萧愿。

        从他出生到他三岁，第一次见他……

        当时萧愿叫着主君——陆清吟的远房表弟：“父君”，看到他时，也是怯生生地躲在了主君的身后，小声地问：“这个哥哥长得好好看，他是谁啊，父君？”

        陆清吟听到萧愿夸自己好看，刚要笑，主君只是淡淡地瞥了他一眼，回答：“你母亲的小侍。”

        才三岁大的萧愿，立马有些排斥地看着他：“父君，母亲明明是你一个人的，都怪他，母亲才会不经常来看我们。”

        陆清吟想着想着，觉得有些可悲。

        当时，他被打得满身伤痕，将白衣染的全是血色，衣服磨得伤口生疼，但他还是穿了一身黑色的粗布衣服，去看萧愿。

        只因为主君说，能让他们一见。

        主君大概是见不得他被萧大小姐连续留宿，一来就让他跪了好久。

        仿佛想要告诉他：如今，他已经不再是高高在上的陆家二公子，让他认清现实。

        陆清吟又怎会不知道呢？

        即使只是看着萧愿装作小大人的样子愤愤地看着自己，陆清吟大抵也是开心的。

        他当时看着主君在逗弄萧愿，萧愿笑起来很可爱，很像他大姐小时候的样子。

        以前姐姐也是有一对很可爱的小虎牙，眉目弯弯的……

        陆清吟想到萧愿笑的样子，也忍不住笑了。

        陆家终于有了一个身家清白的后人……

        再也不需要他了……

        陆清吟又想起主君和萧大小姐哄萧愿的样子。

        当时，他站在旁边给她们布菜，萧愿却一个劲地哭个不停，小嘴打着一个小气泡，说：“母亲，我不要他在这里，我不要他在这里，让他走……”

        萧愿很像陆家的人，对不喜欢的人，都不假辞色。

        即使不喜欢的人是他，那也没什么。

        只要陆家还有最后一点血脉就够了……

        窗外是朦胧的细雨，“滴滴”地落在地上，天空仿佛被黑色的云笼罩，明明是白天却没有一丝光亮。

        “咣”得一声，天空一道极大、极亮的闪电劈了下去，在天空中留下了一道浅浅的拖尾，仿佛发出“呲呲”得电声。

        雨渐渐倾盆而下，打得院中的花草都快直不起腰。

        陆清吟回过神来，走到了窗边，扑面而来都是滂沱的雨，从窗子渗进来。

        他伸出手，雨“滴滴”地打在他的手心，有些痒痒的。

        下雨了。

        陆清吟关上了窗户，站在门边，看着天空的乌云，黑云几乎笼罩了整片天空，泼有一种“风雨欲来”之感。

        雨越下越大，雷声“嗙嗙”的声音也越来越大，天空中的闪电仿佛凝聚出来的一样，在天空中就发出恐怖得紫光，然后无声地劈向了地面。

        陆清吟愣了愣，心跳得有些快，莫名有些心慌，仿佛要失去什么一样。

        雨一连下了好几天，陆清吟坐在床上，随着雷声的振耳，他的心没由来地更加发慌。

        一个浑身是血的人，冲进了院子，院子顿时变得乱哄哄的。

        陆清吟缓步轻声地走到了门边，在门上戳开了一道口子，只见一个浑身是血的人在白二耳边私语着什么，白二听完，就给了那个女子一拳，女子浑身是血地倒在了雨水凝聚的小水塘里，溅起片片水光。

        白二冲她吼道：“殿下失踪了，你回来做甚？”

        白一跌跌撞撞地站了起来，有些嗫嚅：“我……”

        白二也不想听她解释，只是问：“殿下，在那里失踪的？”

        白一愣了愣，道：“陛下在泰山祭祀，雨太大了，陛下让人护送贡品去躲雨，然后大家都分开了。山里的树木太多了，殿下跟大家走散了……”

        白二头上青筋暴起，不知她顾左右而言其他，是要干什么，压了压怒火，想起祁御白说，她自有成算，还是耐心听了下去。

        白一继续道：“后来雨越来越大，不知为何树木被闪电劈中，竟然开始起火了。殿下就遇到了刺客，我与殿下站得有些远，等我解决了部分刺客，殿下就已经不见踪影了。”

        “我在悬崖边，捡到了殿下破碎的衣布。”

        白二听得，快要压不住火。

        只听白一继续道：“此事，我已经禀报白相，白相定然会全力寻找殿下的！”

        白二只是冷哼一声：“不去禀报陛下，不回来带人去寻殿下，你竟然先去找了白相……”

        真是吃里扒外！

        白一还想解释什么，白二没有给她机会，只是带着人出去找祁御白了。

        陆清吟靠在门上，仿佛有些脱力，缓缓地坐在了地上。

        小白遇刺，不知所踪……

        陆清吟压了压心下的慌张，抬头看着天空不断劈下来得闪电，闪电仿佛越来越大一般，看得人心惊。

        陆清吟不知靠在门边多久，手脚都变得冰冷、发麻，他才站了起来，跌跌撞撞地走到床前，不断地摸着那个绣得歪歪扭扭的“吟”一，喃喃自语：“不会有事的，小时候，小白可是一口吃完了长寿面的……”

        一口吃完长寿面的人，是会长寿的，会长寿的……

        陆清吟有些情绪不稳，喉咙里是淡淡的腥甜，他努力咽了下去。

        眼前却是阵阵发黑，仿佛有些受不住，陆清吟身子一软，晕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的雨停了。

        但是，院子里，不断是人走来走去的声音，还有低低的厮语声。

        细细听去，是几个仆役在说：“天哪，殿下去祭祀，竟然被雷给劈了！”

        “你听谁说的？我可听白二总管说了，殿下是遇刺了。”

        一个仆役信誓旦旦道：“我亲眼看见殿下被抬回来时，她的头发整一个都竖了起来，整个人像被烤焦了一样，黑不溜秋的……我见过被雷劈得人，都这样……”

        另一个人附和道：“外面都在传，殿下不忠不孝，活该被雷劈呢！”

        一个年迈的女侍，满脸威严地呵斥道：“这话，也是你能说的？”

        被呵斥的仆役，只能瘪了瘪嘴：“我那不是，听外面的人说的吗？”

        “她们还说，是殿下在西北杀人太多，老天爷都看不下去了呢！”

        年迈的女侍，满脸的皱纹，一双目光如炬的眼睛，略带威严地盯着说话的仆役，说话的仆役顿时不敢再说。

        另一个仆役，立马顶了回去：“桂嬷嬷，我们知道您跟着殿下久了，但是太医都亲口说了，殿下如今危在旦夕了。如今，我们可不得为自己谋个好前程！”

        整个院子里的女使都围了上来，仿佛有种想要群起而攻之的感觉。

        那个被叫做桂嬷嬷的女侍，只是不咸不淡地看了她们一眼，也没有争论什么，随即，就走开了。

        随着她一走。

        院子里顿时人声沸腾起来。

        “天哪，得多作恶多端的人，才会被雷劈啊！”

        “小声点，我跟你说，外面现在都在说，白总管说，殿下遇刺，是为了遮掩殿下被雷劈的事呢！”

        “这都行？”

        “殿下，如今可是在祭天的日子，被雷给劈的，谁知道殿下是不是真做了什么，惹怒了上天呢！”

        陆清吟就是在这样一片吵闹声中，醒过来的。

        他有些无力地，抓住了床架，坐了起来。

        即使隔着门，也能听见门外在窃窃私语着：殿下，作恶多端，被雷劈了！

        陆清吟顾不得有些晕乎乎的头，打开了门，呵斥了她们：“殿下，是你们能妄议的？”

        门外的女使，顿时面色不善起来：“你一个男子，怎会在府里？我们不过说殿下几句，与你有什么关系？你有什么资格管我们？”

        另一个女使将她拉了下去，解释道：“是陆公子，听二总管说，是殿下未来的侍君。”

        “侍君，那又如何？殿下死后，我看他算得了什么！”

        陆清吟眼眶微红：“我不许你咒她！”

        女使已然觉得祁御白必死无疑，大摇大摆道：“我就是说了，又如何？殿下本来就要死了，还不让人说吗！”

        陆清吟走上前，想要她住口。

        但是，女使反倒不依不饶地抓住了他：“陆侍君，若是你现在温柔些，也许我们姐妹，也不介意在殿下死后，多照拂你一些的。”

        女子仗着力气比陆清吟大，抓着陆清吟的手，将陆清吟往怀里带，下流的目光，不断地往陆清吟下身移。

        好多女侍，也趁机围了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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