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一个世界17

大长老的担忧长安并不知晓，他看到云卿就像看到了救世主，试图挣扎着逃离顾漓的魔爪：“云卿！呜呜呜呜，快救救我！”

        云卿从顾漓手里接过长安，长安马上攀着他的手臂跑到他肩膀上，亲密地蹭了蹭云卿的脸，用稚嫩的童声喊了一声云卿的名字。

        云卿眼里染上笑意，摸了摸它的尾巴。

        “你是什么时候跟上我们的？”不知道为什么，看着长安和云卿亲密的动作，顾漓总感觉有些不是滋味。

        “我才不要告诉人类呢。”长安朝顾漓吐了吐舌头。

        有了云卿撑腰，它不但不怕顾漓，甚至有些得意的说：“我只告诉云卿。”

        “那长安能告诉我，你是怎么知道他是人类的吗？又为什么要跟着我们吗？”云卿挠了挠长安的下巴，像逗猫一样，长安舒服的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

        长安有些得意的回答：“嘿嘿嘿，你们偷偷摸摸在房间里说话都被我听见了，我当然是去找娘呀！”正因为偷听了几人说话，它知道顾漓是个货真价实的人类，所以才对他一点好感都没有。

        从很久之前它就想去人类那找爹娘，但长老们却说什么都不同意，它就只能自己找机会偷偷跑出去，可惜天生路痴的它完全不认路，兜兜转转这么久只能在村子附近晃悠，现在有机会能跟着云卿离开，它当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它按照大长老说的路线从竹林悄悄离开，等云卿和顾漓从湖泊处折返回来向鲲鹏族地出发时就趁机跟了上来。

        云卿和顾漓对视一眼，顾漓笃定道：“应该是隐藏气息之类的能力。”

        只是长安年龄这么小，能力就可以让顾漓都察觉不出——虽然其中也有顾漓没有认真探查的原因——但也能看出长安天赋异禀，日后必前途无量。

        鲲鹏的族地已经成了废墟，但仍然存在危险，可如果要送长安回去又容易让大妖们发现踪迹。

        “云卿不会丢下我走的，对吧。”长安紧紧抱着云卿的肩膀，云卿的沉默让它有些慌张，它几乎是哀求的看着云卿，“我真的很想……很想见一见爹和娘……”

        长安经常梦见自己的父母，可梦中他们的模样却像蒙上了一层纱，看不清也摸不着，无数次从梦中醒来只剩满身落寞。

        长老们曾对它说没什么好找的，是它的父亲不想回来，那就不要回来了。

        可长安分明看到骂得最狠的长老会在无人的角落，轻轻摩挲着父亲送他的礼物，偷偷地抹掉眼角的泪。

        ——它的父亲也是被长老们带大的，长老们又怎么可能不思念他呢？不过是苦于长老的身份，无法离开狐族去寻他罢了。

        如果它能把爹娘带回去，那长老们也一定会很开心的吧。

        长安吸了吸鼻子，努力不让眼泪从眼角滑落。

        它已经很努力去锻炼能力了，它无数次偷跑出门被守门的狐狸抓回去训斥，这是它最接近成功的一次，它真的不甘心就这么回去。

        “傻瓜。”云卿温柔地摸了摸长安头，看着它可怜的模样不由叹了口气，“你跟着我们，也不一定找得到你的爹娘啊。”

        人类的城镇多如牛毛，谁知道长安的父亲到底藏在哪一个角落呢？

        长安张了张嘴，失落地低下了头。

        是啊，它只知道去人类那边能找爹娘，但是它也不知道爹娘到底在哪里。

        顾漓眼睁睁看着云卿心情随着长安一起低落下来，忍不住开口道：“我们不知道，但妖王肯定知道的。”

        顿时，一大一小两只妖都看向了他。

        云卿认真看着一个人时，那双漂亮的眼睛就像有阳光倾落，让人怦然心动。

        顾漓按耐住心头的触动，他说：“上次在前线上我看见一只三尾狐妖被人围攻，是妖王将它救了出来，我当时还奇怪妖族哪里又冒出来一只狐族大妖，还这么面生。”

        可惜那只狐妖只出现了一次，实力越强的妖族生育就越困难，但同样生出的孩子天赋也更高，长安有这么惊人的天赋，顾漓就大胆猜测这只三尾狐妖就是长安的父亲，那么带走三尾狐妖的妖王肯定知道它的下落，哪怕不知道也肯定会有线索。

        这么一看，想找到长安的父亲就要先找到妖王，竟然意外的符合了此行目的。

        长安肯定是不愿意回去的，云卿也不放心让它一个人回去，那这样不如就带上它，等找到妖王再将它送回来。

        “好吧。”云卿妥协了，他罕见严肃的对长安说，“长安，我可以带你一起去，但你也要答应我，如果妖王有你父亲的消息那我们就去找，如果没有，你就要乖乖回去。”

        “好！”长安毫不犹豫的就答应了，只要有去找的机会它就很满足了，好过它就这样被送回去。

        它感动的给了云卿一个大大的拥抱：“云卿，谢谢你呜呜呜呜。”

        云卿被它夸张的语气逗乐，莞尔一笑。

        顾漓看着云卿唇角浅浅的笑，双手抱着剑也忍不住勾了勾唇角。

        就这样，一人一妖的组合又多了一只小狐狸。

        考虑到云卿大病初愈，顾漓还是决定休息一晚上再继续赶路，以防云卿因为舟车劳顿又生病。

        对此云卿并无异议，毕竟磨刀不误砍柴工，如此简单的道理他也明白。

        云卿和长安都没有在野外留宿的经验，所以全是顾漓一手操办的。

        他找了块空地生了火，然后他们围着橘黄色的火堆或躺或坐，夜色深沉，仿佛无边浓墨重重的涂抹在天际，孤零零的几颗星点缀在上面，发出微弱的光。

        云卿用本体编了个简单的草席当垫子，身上盖着顾漓给的披风，怀里抱着长安，毛茸茸的长安不但摸起来手感好极了，还像个小太阳一样暖洋洋的，特别适合晚上抱着睡觉。

        他有一下没一下的轻轻拍着长安的后背，长安早就睡着了，微微张开着嘴巴，时不时发出几声梦呓，也不知道梦到了什么笑的无比开心。

        过了一会，云卿也睡着了。

        顾漓盘腿坐在云卿旁，此刻万籁俱寂，耳边只剩火堆噼里啪啦的声响和云卿悠长的呼吸声。

        火堆橘黄色的暖光打在云卿脸上，顾漓甚至能看见他微颤的睫毛，睡梦中的云卿看上去无比乖巧，看着看着顾漓的视线就忍不住落在云卿唇上。

        完美却苍白的唇瓣像在诱惑着谁一亲芳泽，为它染上绯色。

        顾漓像被蛊惑一般低下了头。

        在逾越雷池之前，他嗅到云卿身上淡淡的草木香，混沌的脑子瞬间清醒过来，猛地坐直了身体。

        顾漓再怎么迟钝的脑子都知道自己对云卿产生这种念头是不正常的。

        可这怎么可能？他们才认识几天啊，他居然就已经这么把持不住了吗？难道自己其实是个见色起意的小人？

        顾漓第一次对自己的人品产生了怀疑。

        为了平息内心的躁动，顾漓难得回忆起了从前。

        顾漓的人生并没有传言中那般顺遂。

        他自幼因战乱流离失所，尝遍人间疾苦，是临仙宗的老掌门救了他，收他为亲传弟子后日子才一天天好起来的。

        彼时的临仙宗只是个二流小门派，但宗内氛围极好，哪怕老掌门决定倾尽全力培养顾漓，宗内也未产生任何龌鹾，他们都笑着说以后顾漓成为剑仙后，可不能忘了大伙啊。

        “不会忘的。”顾漓利落的挽了个剑花，青涩的脸上满是对未来的期许与盼望，“我会把临仙宗发扬光大！让所有人都羡慕咱们！”

        那日铮铮誓言尚在耳畔，可回首望去，等临仙宗真的成为首屈一指的大宗门时，顾漓竟已是茕茕独立，孑然一身了。

        两族大战打了很久，久到人类都习惯了胜利，直到妖族出现了妖王，让原本一往无前的人族大受挫败，没有人打得过这个妖王，而妖王仿若疯魔，见到大族大宗的人就杀，一时间修真界人心惶惶。

        大势所趋，临仙宗自然也不可避免的被卷入纷争。

        首先离开的是顾漓的师兄师姐们，他们说着一定会回来的话，可回到宗里的却是一柄长剑、一把断发或一条发带，灵堂的牌位越来越多，密密麻麻的名字一度成为顾漓半夜惊醒的梦魇。

        他拼了命的修炼，只为了能护住临仙宗，只为保住自己唯一的家。

        可当他有资格执剑挡在妖王前，临仙宗却只剩与顾漓交情平平的常慈了，余下的弟子要么顾漓不认识，要么就是见都没见过几面。

        那一刻，顾漓总算是明白了物是人非是什么滋味。

        为了麻痹自己，他不分昼夜的投身修炼，剑芒越凌厉，心却愈发孤寂。

        他就像人类手里的一柄剑，出现只为了杀敌，甚至当剑当久了，连顾漓都快忘了自己是个人了。

        大长老曾问他，难道要当一辈子的剑吗？

        顾漓答不出来。

        他感觉自己走岔了路，兜兜转转找不到出路，剑能劈开万物，却解不开心底的结。

        不仅是他，顾漓知道妖王也有心结，他们都曾失去想保护的人，所以才会在针锋相对间产生同病相怜的怅然，但也仅限于此了。

        妖王和顾漓都是彼此最熟悉的陌生人，所以妖王那句没头没尾的“我找到法子了”却能让顾漓隐隐约约明白他的意思。

        ——我找到法子解开心底的结了。

        而这个法子，就是如今躺在身边的云卿。

        “你会告诉我答案吗。”

        顾漓仰起头，微弱的星光照不进他眼底，从唇齿间溢出细微的呢喃却亲密的犹如情人间的低语。

        “云卿……”

        晚风负携着萌芽的爱意越过千山万水，历经千难万险只为在他的脸上落下一个吻。

        熟睡中的云卿却浑然未觉，只是垂落的几缕青丝证明风曾来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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