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8，抢先

　　也许因为家中一直开着空调的关系，钱心怡穿着长袖带花边的白色衣服，配上长裤，显得保守而优雅。她拉动提琴声，让乐声飘荡在客厅里，仿佛将这里变成为一个与星岸大学，与星岸集团，与漩涡和克隆人都毫无关联的世外桃源。

　　尽管已经穿着软底的拖鞋，吉栩还是停下脚步，生怕打扰到她的演奏。当然，他也想让自己沉浸到她的琴声中去。

　　钱心怡拉的曲子，透着一种伤感的情绪。吉栩不自觉在脑中浮现的画面，都是叶落、花谢，还有人的离开。

　　这种情绪下，那些吉栩本就觉得难以开口的话，现在更不知道该从何说起。他只希望，在钱心怡的音乐停止时，自己能够从这种情绪中尽快走出来。

　　也就在这时候，钱心怡以一个长长的音结束了演奏。她深呼吸了一下，转过身来，正好与吉栩四目相对。

　　她的脸庞居然已经挂上了泪水。

　　吉栩看呆了。钱心怡是怎么了……自己才刚来，还什么都没有说。

　　这时候，客厅里传来第三个人的声音：“好听，真的好听。”

　　这不是……秦妍的声音吗？

　　吉栩马上走了几步到沙发的侧面。

　　果然是秦妍！穿着纱质连衣裙的秦妍就坐在沙发上，钱心怡家里沙发那高大的靠背挡住了吉栩的视线，才让他一开始没能看见秦妍。

　　秦妍的眼眶里也已经有一粒晶莹的光点在不停打转，看上去，她并不比钱心怡好受。

　　吉栩明白了，她抢先过来，比自己更早地将阶梯计划的内容说了出来。

　　钱心怡放下小提琴，抹了抹眼角，然后努力做出微笑的表情对吉栩说：“吉栩你来啦，你和秦妍先坐一下，我去给你们弄些喝的。”

　　吉栩点了点头。等她一走开，他就做到秦妍身边问道：“你怎么来了？你不是在遥远的山上陪着冯涵吗？”

　　秦妍并没有开玩笑的心思，只是淡淡地回答：“那是天目山，本来就在浙江，你说能有多远。”

　　“那你为什么这么着急，一大早就赶过来对钱心怡说这么刺激她的事。”

　　对于这个问题，秦妍没有直接回答。她慢慢地侧过身，让自己面对着吉栩，盯着吉栩的眼睛看了一会，才说道：“因为我在睡梦里想到了，你一定会跟我抢着做这个坏人。”

　　“……”吉栩无言以对。

　　“所以，我一大早就自己开车过来了。也幸好，你迟到了十几分钟。”

　　吉栩想起来了，钱心怡是不开车的。所以门口那辆与自己那辆同款的紫色汽车，是秦妍买给自己的新车。他不知道此刻更应该埋怨自己迟到，还是责怪秦妍自作主张。最终从他嘴边说出的，只是轻声的一句：“你怎么这么傻？”

　　秦妍笑了一声，带着身体同步的颤动反问道：“你又怎么这么傻？”

　　“不傻我怎么敢喜欢星岸集团的总裁……”

　　秦妍的眼眶里似乎又抖动了一下。她本想伸出手来捏吉栩的脸，但是伸到一半缩了回去。也许她是想起自己身在钱心怡家中，不能与吉栩过于亲密。

　　伴随着缓慢轻柔的脚步声，钱心怡端着两杯散发花香气味的茶走过来，将茶放到了茶几上。

　　“谢谢。”吉栩小心地接过茶杯。因为不知道秦妍到底是怎样讲给钱心怡听的，所以他不敢多说什么。

　　钱心怡坐到旁边的单人沙发上，用了一些时间平复心情。

　　等她再次开口时，她向秦妍说道：“其实，我的问题很简单。”

　　“心怡你说。”

　　“按照我爸爸和姑姑的计划，要医治好我，是不是就一定会有一个甚至是几十个生命死去？”

　　“是的。”秦妍确认了这一点，但又马上补充道，“其实，你也可以从另一个角度去理解。”

　　“另一个角度？”

　　“虽然说，阶梯计划还只是个计划。但是其中需要用到的技术在医学领域都已经非常成熟。以星岸集团现在的能力，完全可以做到让那些克隆体一直保持在沉睡的状态。他们没有记忆，从理论来讲，也不会形成独立的意识和人格。而且，他们出生的意义就是救治你的疾病。她们本身就是你自己，带着使命而来，为了使命而去。”

　　秦妍说这些话的时候，她的手一直在不自觉地抓沙发的边缘。

　　吉栩看在眼里，难过在心理。

　　刚才那些话，怎么会由一个克隆人说出口，还用于劝慰一个正常人不要理会克隆人的痛苦。

　　秦妍，你的心里得有多痛。

　　吉栩又看向钱心怡，此时她正捂着脸沉重地呼吸着。

　　也许，她今天才知道自己会死于三十多岁。也许，她今天才知道爸爸和姑姑从事着违逆道德准则的研究。而且今天她还知道了自己才是姑姑和姑父闹翻的原因。这么多的信息，都需要她马上理解和消化。

　　对她来说，这太难了。

　　吉栩觉得，如果换做是自己看见钱心怡满脸的泪水，也会用秦妍刚才那些话去劝她吧？秦妍，她到底还是比自己考虑得更早，更周全，并抢在自己之前承担了一切。

　　“那么，吉栩”钱心怡倜然抬起头来，仍然尽力做出了微笑向他问道，“你一早联系我，也是想对我说这些的吧？”

　　吉栩点了点头。

　　“你们两个，这种青梅竹马的感觉真好。”

　　秦妍和吉栩没想到钱心怡会这么说，两人互相看了看。

　　“我看得出，你们都愿意为对方做些什么。其实我和一茹也是一样的。”钱心怡这一次露出了真心的笑容，“现在对于我来说最重要的，就是解决好一茹和她爸爸的关系。我需要想一项，要怎么样跟她说。”

　　秦妍点点头，伸出手抚了抚钱心怡的手背：“那我们先走了。心怡，如果需要帮助或者陪伴的话，随时找我，或者吉栩。”

　　两人离开了钱心怡的家。

　　但是站在门外，看着一白一紫两辆车，却是很特别的感觉。

　　吉栩多希望他们中的某一个没有开车。这样两人就能坐到同一辆车子，靠得很近，说很多心理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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