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境中境

　　此时不动更待何时！史小苗把手中的水罐往左方扔去，身体连连后退。

　　“啪！”罐身碎裂。

　　“啊啊啊！！！”只听得“砰砰砰”，然后是各种肉体和物品碰撞的声音，这个细小的空间就像要被震碎一般，史小苗用手挡着头部，联想到那罐液体应该是蛇精之前端给她的那碗水，估计现在蛇尾已经半废了。

　　蛇精受伤严重，对小屋的封闭应该也不会牢固，而且她已经再没有任何力气去做其它事情了，于是急呼道：“梅幽乾！你还不死进来！！”

　　还没等她喊完这句话，不知何时又出现的门被突然撞开，光线一下子充满了小屋，梅幽乾却如一头发疯的狮子般冲了进来。

　　即便经历了炎热，在屋外时也挺狼狈，可和如今披头散发、目眦欲裂比起来，那时也是挺好看的。

　　“小苗！”当目光搜索到史小苗窝在墙角时，他的眼里绽放出绚丽的光彩。

　　“它还没死，赶紧！”史小苗对他吼道。

　　确认过史小苗并无大碍，他不知从哪里变出了一把铁锤，拖着地缓步走向蛇精，锤子和地面摩擦，撞出一路的火花，甚是漂亮。

　　“公子……请放过妾身吧……”刚刚还凶狠异常的蛇精如今却变得小鸟依人。呵！

　　“妾身愿守公子一世，若公子……”话音未落，蛇精徒然暴起，已然半死的蛇身往梅幽乾方向扫去，欲把他卷起来。

　　梅幽乾没有躲闪，只是定定地站在那里由它卷着。

　　那一刻，史小苗的怒气飙了上去。妈的！你不是有铁锤吗！锤它啊！你愣着干啥！锤啊！！

　　“呵呵，公子，妾身会守公子一世的，此生公子便是妾身的身体。”

　　蛇精把嘴张开，樱桃小嘴化成血盘大口，并向耳后裂去。

　　史小苗正想再次催动指甲，却见蛇精想表演血口吞人的动作停了下来，脸上露出了痛苦之色。再看向梅幽乾，只见他身形徒涨，衣服快速地被撑破，连锁着它的蛇身也被撑开了几分，露出了傲人的身材。

　　哗……出卖肉体吗，史小苗想……我是蛇精估计会举手投降了……

　　可蛇精毕竟是蛇精，经历了无数的历练才变成这半人半妖的形态，哪有那么容易被诱惑，它收紧全身以祈能再锁住梅幽乾半分，嘴也一下张到了最大，迅速地向他头部袭去。

　　它快，梅幽乾更快，反正史小苗是看不到他什么时候把拿着铁锤的手抽出来的，就像突然多出了第三只手一般，他举起铁锤狠狠地砸进了蛇精那张大的嘴里。

　　“噗呲！”被铁锤打中的脸向里凹了进去，顿时血肉连着一点点白色的浆液纷纷四溅，史小苗闭起双眼不愿再看，那浓重的血腥味让她忍不住想吐。

　　“小苗，过来。”没有受到一丝干扰，梅幽乾平静地对史小苗说。

　　“我……我……嘔……咳咳咳……”一张嘴，那些气味就像入侵者找到了殖民地一般，来势汹汹地钻进了她的口腔，逼得她俯身呕吐。

　　等呕吐完毕，那具已还原为蛇状的尸体被梅幽乾拖到了史小苗跟前。

　　他默默地看了史小苗一眼，说：“它修炼还没到达魔境，因此蛇头里没有魔晶，你只能取蛇胆。”

　　史小苗也默默看了他一眼，意思是要我自己动手？开膛破肚？你就手旁观？

　　“只能由你取出，一旦取出，我们应该便能出去。”说着，踢了踢脚边的尸体。

　　哎！早说嘛！这人说话真的是吞吞吐吐的，一点也不痛快！

　　史小苗麻利地对着蛇身比划了好几下，然后又麻利地走回梅幽乾身边，问：“蛇胆在什么位置的？”

　　“……”

　　在梅幽乾的帮助下，史小苗顺利地找到了收割蛇胆的路径，当手触碰到那颗柔软还带着温度的器官时，耳畔好像传来了蛇精的喁喁细语：“你走不出这里的。”

　　哼！死了还在这里作妖！一手就把蛇胆给扯了出来，笑着举起来想递给梅幽乾欣赏。

　　举着的手还停留在半空，本应站在她对面的梅幽乾却不见了，只剩她一个人，带着凝固的笑容，孤零零地蹲在地上，手中捧着一颗温暖的蛇胆。

　　史小苗手足无措地原地转圈，没有，什么也没有，小屋消失了，蛇精的尸体消失了，外面干涸的土地也消失了，这无穷天地就留下了一个她！

　　史小苗拔足狂奔，怎么能留下她一个呢？这里肯定还有出口，肯定是哪里出了问题，肯定是有破绽的！

　　心里揣着这些想法，那空荡荡的心才有了一丝安定。

　　可无论史小苗跑向哪方，哪里都是一模一样的景色——天空，地面，地平线。

　　在相继被自己绊倒了三次后，史小苗没能再次站起来，只扑在地上嚎啕大哭，刚刚那些想法一个个地被抛诸脑后，取而代之的却是——

　　又只剩下我一个了，从来就没有人能留在我身边，我一直只有自己……

　　这么孤单的我，不如早点消失……

　　所有东西的存在本就是走向消亡，如若这样，倒不如现在就放弃吧……

　　人生本就匆匆，那么努力是为了什么呢……

　　呵，杀人诛心，这个局布得可真漂亮。

　　不知道过了多久，只知道眼泪已然流干，翻过身，眼中毫无生机，四肢呈大字形躺在了地上。

　　就这样吧，就这样让我死在这里吧……

　　突然，一直被史小苗紧紧攥在手里的蛇胆微微地颤了颤，起初她并没有管它，她的好奇心已经随着死意已决悄然流逝。

　　而史小苗的漠视好像替那颗蛇胆打了强心针一般，一下下，抖动得越来越强烈，终于，她整个手腕被带动得偏离了原来的位置。

　　心中的火气“噌噌噌”地开始往上升，这是干嘛呢！都要死了，就不能让人安静会吗！人家难得想通了，要去死了，这样叨扰人家，你好意思吗！

　　史小苗坐起来，甩动起胳膊想着把它有多远扔多远，可眼尾瞄到那颗蛇胆，居然和之前的不一样了——肝脏那种暗红的色调已经褪下，呈现出一种温润的淡粉色，就像一颗上好的芙蓉晶，而仿佛拥有生命一般，它随着自己的一呼一吸在手心里跳动着，妖娆夺目。

　　史小苗忍着呼吸，慢慢地把它送往眉心，可并没有如前几次一般被吸进灵台，它依然静静躺在手心里，坚定地和她留在这个荒芜的天地中。

　　史小苗一下哽咽了，对着那颗蛇胆说：“嘿，虽然不知道你是什么东西，但是谢谢你啊，在这里陪着我。在这里好孤独好可怕啊，你也觉得吧？”

　　“BUMP，BUMP，BUMP”就像肯定她一般，那颗抖动的蛇胆发出了有力的声音。

　　“不过这里什么也没有，没有食物没有水，你说，我可以撑多久。”即便知道不会有回应，史小苗依然细细地和它说起话来。

　　“本来我已经放弃了，可竟然你出现了，终究还是想带你出去看看。你没有看见过外面的世界吧？可精彩了！那里你会认识到不同的人，或者只是陌路人，也或者是敌人，更或者会成为朋友。你会看到不同的事物，吃的，玩的，用的，琳琅满目，应有尽有。你也会有不同的感受，光怪陆离的人情世故会让你的心情忽高忽低，酸甜苦辣咸每样都来一点。”史小苗目光炯炯地看着它。

　　“而不管世间如何，我会一直和你在一起，不离不弃。”蛇胆骤然停止了跳动。

　　“所以，你愿意和我一起出去吗？”

　　下一秒，身体像被什么东西勾着一般，整个人被抽了起来。

　　等睁眼一看，梅幽乾就坐在她身边，紧紧地抱着自己，而其它东西全都消失了，除了手中的蛇胆。

　　“你终于醒了。”梅幽乾盯着史小苗看了好久，才声音沙哑地说，尾音带了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它好寂寞呢，我答应了要带它出去的。”史小苗抬起手，把蛇胆递给他看。

　　梅幽乾看着蛇胆，眼中闪过一丝阴沉。

　　良久，才说：“嗯。”

　　扶着梅幽乾的手臂，哆哆嗦嗦地站了起来，然后便开始心慌了，他们究竟要怎样才能走出这里啊？

　　史小苗抬头看了看他，他也低头看了看史小苗，史小苗忍不住扯了扯嘴角。

　　在经历了刚刚那种孤单的情景后，才发现有一个人在身边真的太让人心欢了，即便现在身处劣境，可心里满满的，很踏实。

　　“傻了吗？”虽然这么说，他的脸上也是带着笑。

　　“嘿嘿，没有，就是觉得你蛮帅的，看着让人开心得想笑。”

　　“就喜欢胡说八道。”然后转开了头。

　　史小苗看着他的侧脸，发现耳根红了，嘻嘻，还是会害羞的嘛~

　　“我们该怎么出去啊？”史小苗捧着蛇胆，对着它说。

　　“BUMP，BUMP，BUMP……”

　　“给点指示行不行，你这样我好难做哦。”依然对着蛇胆说。

　　“BUMP，BUMP，BUMP……”

　　“你再不说我就扔了你啦！”

　　“BUMP，BUMP，BUMP……”

　　“梅幽乾，怎么办，它不理我……”史小苗转头惨兮兮地看着某个害羞的人。

　　“你想带它出去，可能就要回到我们一开始进来的地方。”

　　“嗯？”

　　“你没有真正把它给杀了，所以它设的幻境没破，只能哪里来哪里走。”

　　……史小苗有点后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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