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兄妹

　　等我把话说完，狸花猫默默地坐了起来，正想继续用井水冲洗被烫伤的左手时，梅幽乾说了一句：“遭了。”

　　“什么？”疑惑地抬起头，狸花猫已经朝大厅方向跑去了。

　　心里蓦地一惊，想起了什么，也连忙站起身来跑去大厅。

　　还没走到一半，大厅里却已传来了瓷器掉落地上所发出的“乒乓”声。

　　“遭了！”我重复着梅幽乾刚刚说的话，快步跑进厅里。

　　一进去，就看见丁大娘趴在桌子上，身体抖动着，不停地在吐血，那些血液像川流不息的河流一般，经过下巴，哗啦啦地往下掉。地上只有被打碎的瓷器和一小部分流淌出来的汤，而丁二静静地站在大厅的一角，一动不动，好像吐血的不是他亲娘一般。

　　这回真是太遭了……所幸当时洒了一些汤，丁大娘一时半会应该死不了。

　　我慌忙跑去丁大娘身边，想把她的嘴打开帮她扣喉好吐出汤液，可丁大娘一点也不合作，只是瞪着眼看着丁二。

　　“少爷！你赶紧过来帮忙啊！夫人快不行了！”我假装不知此事是丁二所做，连忙喊道。

　　“哼，就是想让她不行。而且，你知道是我下毒的吧。”丁二露出一副了然于心的模样。

　　“少爷，你说什么呢？你怎么会下毒，夫人可是你娘亲啊！”

　　“别装，你进来就直接想把她嘴巴撬开让她吐汤，肯定是因为知道汤里有毒。而这里除了我之外还能有谁，难道是我娘自个下的吗。”丁二冷静地说。

　　我本以为丁二蠢笨，想不到他在这方面却异常心细，倒是我装得太蠢了。

　　“你为何要这样做？”我厉声问道。

　　“呵，那就要问我亲娘了。她一直不让我娶你，说你还小，可二丫，你不小了啊，你9岁了，本就是童养媳，早一点和迟一点又有什么关系呢，是吧？”

　　看着他恶心的笑容，想起一进二丫身体时所遭遇的事，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你别担心，她死了后，我立马娶你，看到时谁还敢笑话我！”

　　这人真的是有病！我沉思着要不要把这变态给烧了！

　　“咳……咳……你……你……你这逆子！”本就只靠一口气吊着的丁大娘听到丁二这样说，挣扎着伸直手，颤抖着指着丁二。

　　“娘，本来我不想这样的，可你一直阻挠着我，你说，我不杀你该如何？所以别怪儿子心狠。”丁二看着丁大娘，神色温柔起来。

　　“哈哈哈……你……你知道……二丫是谁吗……”丁大娘怒极反笑。

　　“她……她是你妹……你亲妹……咳咳咳……”

　　什么？我觉得这对母子真的是疯子！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都敢往身上揽！

　　丁二面无表情，不知是信还是不信。

　　“咳……你……你若不信……大可滴血验亲……”丁大娘看着丁二，脸上带着一抹微笑，可这微笑带了血，让人格外心寒。

　　“呵，真是兄妹又如何，二丫我是娶定了。娘，你这口气咽不了，就让儿子来帮你吧！”丁二脸色一沉，拿起搁架的花瓶就往丁大娘身边走来。

　　“丁二，你敢！！你就不信我报官！！”我高声喝道，自己也往后退了几步。

　　“报官？我把她杀了，再把你弄傻，你说，到时候你还记不记得报官？过个几天我再跟官府报案，说我娘失踪了，你说，他们会查吗？”丁二歪着脑袋看着我，就像是看一个不懂事的小孩。

　　“你……你这畜生！”丁大娘终于认清了这个事实。

　　“我是畜生，你就是畜生他妈！”丁二怒吼道，举起手中的花瓶往丁大娘头上砸去。

　　“嘭”一下，丁大娘应声倒地。

　　“谁让你不让我娶二丫！外面的人都在笑话我，你知不知道！知不知道！！”拿着还剩下一个瓶颈的渣子，丁二俯身想再往丁大娘身上扎。

　　我没有想到丁二真这么狠，眼也不眨地就往亲娘头上砸，等回过神来，便使出浑身力气推开了丁二。

　　“你疯了吗！你娘被你砸死了！你还想扎她，你到底是不是人！”我怒道，眼中冒火地盯着丁二。

　　丁二被推开后，欲再次上前，听我这么一说，只是笑了笑：“我疯？呵，那就大家一起疯吧！”转眼就向我扑来。

　　我连忙后退，却不想让地上那粘稠的血液给滑了一下，坐倒在丁大娘身旁。

　　丁二眼中闪过兴奋，像野兽般扑向地面，伸出双手，狠狠地掐住了我的脖子。

　　妈的！被丁二差点强暴那一幕从我脑中闪过，我一阵慌乱。

　　“喵！”神出鬼没的狸花猫终于向我伸出了援爪！

　　可这回因为有光，丁二只是伸手挡了一下便把狸花猫给甩开，然后又往我脖子抓去。

　　我就生气了！凭什么每次都这样！是我的脖子特别好抓吗！

　　在丁二把我掐得眼冒金星之时，怒气值终于达到了10！

　　“啊！！啊！！为什么会有火！”丁二翻身从我身上滚下，一脸恐慌地拍打着胸口。

　　一旦松开钳制，我深深呼吸了好几下，才拖动着身体往后退。

　　而不知什么时候跑出去的狸花猫此时居然叼着一团湿哒哒还滴着液体的布冲了进来，接着从丁二身后往上一跳，稳稳地抓住了他的肩膀。

　　丁二顾着扑胸口的火，突然肩膀受力，也是吓了一大跳，一回头看到是只狸花猫，便甩动着身体想把它甩下来。

　　狸花猫不但没被甩掉，还加固了前后脚的抓力，疼得丁二“嗷”的一声。

　　顾不得胸口那即将被扑灭的火焰，丁二伸手便向肩膀抓去，想先把狸花猫扯下来。

　　仿佛等这一刻等了好久，狸花猫见丁二的手臂绕着半胸向自己抓来，终于松开了一直叼在嘴里的布团，纵身往后一跳。

　　布掉在尚有火焰的胸口，“轰”一下，火冲向了丁二的脑袋。

　　那一刻，火光照耀着丁二那扭曲的脸，既诡异又恐怖。

　　即便被烧着了头，丁二还是喊叫着不断地挥动着手臂往自己脑袋打，可火并没有因此而变小，反而因为空气的快速加入而烧得越来越旺。

　　丁二深知不妙，想把头往地上碾去，看见躺在旁边的丁大娘，便转势往丁大娘身上扑。

　　我见状立马身子朝后向门外退去，想找跟木棍什么的先把丁二敲晕。

　　可丁二往丁大娘身上一扑后居然没动静了，只剩下“咕……咕……”的声音。

　　我壮着胆，绕过桌子，往下一看，丁大娘那圆睁的双眼正好对着我，我顿时惊得心都要在胸口炸开了。她却只微微笑了一下，几不可闻地说：“儿子……你是娘的……永远永远……”

　　不知抓着什么的手慢慢从丁二的颈边滑了下来，露出了被插进颈动脉处的碎瓷片。

　　丁二喘息着，还在抽动的身体好像要逃离丁大娘一般。

　　我看着他们俩，觉得真是自作孽不可活。

　　————

　　在经历了向官府报案并把遗体交给仵作验尸后，二丫还是不愿醒来。

　　我变得越来越焦虑，这个丫头究竟要怎么样才肯醒来呢！那些可以伤害她的人都已经死去了啊，她这样赖着我的灵魂，让我好无措！

　　相对我的无措，梅幽乾倒是异常冷静，让我不得不反省是否自己心智太过软弱。最终我下定决心向梅幽乾请教，该如何才能像他这样内心强大，他想了半宿，第二天才跟我说：“其实我之前在幻境里拿到一个物品，它可以助我随时脱离梦境一次。”

　　那天我没有跟梅幽乾再说过半句话。

　　等官府断定丁大娘母子俩真的是互相残杀而亡时，已经是七天后了，虽然他们依旧很困惑为何丁二胸口会突然着火，但秉着能结案就赶紧结案好追改赶KPI的原则，这件案子算是尘埃落定了。

　　而他俩的尸体也要赶紧移出验尸房好让其它有故事的尸体进来。

　　正在我一筹莫展，不知该如何处理时，老锡来敲门了。

　　其实丁大娘和丁二身亡，第二天来贩菜和做工的人基本上都知道了。老锡这次来，不知所为何事。

　　“二丫，你……你还好吗……”把老锡让进屋里，端了杯茶给他，他手忙脚乱地接过后，才担心地问。

　　“不好啊，官差刚刚来通知，要我赶紧去收尸，可是……”可是我不想！这句话我差点脱口而出。

　　正当我想着该“可是”什么时，老锡却以为我年纪太少，不知如何处理这样的事，他忙说：“我帮你。”

　　“啊？你……你愿意帮我？可……可是……他们与你非亲非故的……”我抬头看向他，一脸的敦厚老实。

　　“丁大娘替我收了十年菜，也算是照顾我，替她收尸也是尽了情谊。”老锡解释道，神色黯然。

　　于是，我和老锡俩来到了衙门，打算向官差报备一下就去棺材铺买两副棺材，再去殓尸房收尸。

　　“官大爷，我们是来报备一下，待会去义庄那边领丁二俩母子的尸体的。”老锡弯着腰和坐在一旁的师爷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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