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从那以后，我这未央宫渐渐热闹起来，不是这个贵人来找我赏花就是那个婉仪来邀我品茗，来人无一例外全在旁敲侧击打听我和萧景荣的事。

　　这不，南贵人前脚刚走，云婉仪就来了，这几日就属她来得最勤，隔着老远都能听到她的声音。

　　“娘娘好兴致，还能吃得下东西，陛下都宿在明玉宫三日了娘娘就一点也不慌？”

　　我放下碗筷，用手帕擦了嘴，笑道：“本宫慌什么？整座皇宫都是陛下的，他爱去哪儿去哪儿，岂是你我能够干涉的？”

　　她大概没料到我会这么说，怔了一下，道：“娘娘说的是，是妹妹多虑了，陛下心里有娘娘这可是我们几辈子修不来的福分呢。”

　　我不想同她多言，打了个哈欠，桑榆会意，道：“娘娘昨日没休息好，现下定是乏了，奴下这就去扶娘娘去休息。”

　　我点点头，对着云婉仪说了句“请自便”就进屋去了。

　　云月这个人我还真不想同她打交道，不过柳州一小小太守之女，仗着萧景荣临幸过一次就不知天高地厚了。

　　这萧景荣也是，纳妃前万般不愿，纳妃后倒是夜夜笙歌，醉于温柔乡，果然，萧景荣的嘴，骗人的鬼。

　　话说这几日明玉宫却是安静得很，听桑榆说，柳如初像是变了个人似的，换上了温柔的桃色长衫，写诗作画，整个人都像画里走出来一样。

　　我这么淡定自若倒让青时不安了，她不止一次肯铁不成钢地告诉我让我去找萧景荣，连银耳汤都给熬好了让我送过去，听得烦了我也就答应了，她欢欢喜喜地跑去厨房盛来银耳汤催促我送去，我端着汤绕到御花园喝了个精光。

　　正喝着，一双绣了榴花的靴子就停在了我面前，我抬头一看，竟是琴染。

　　他朝我微微作揖，笑得勾魂摄魄：“锦妃娘娘。”

　　我差点一口汤呛死，剧烈咳嗽过后，脸上烧得滚烫：“丞相大人怎么在这儿？”

　　“陛下召我进宫议事，路过御花园看见娘娘独自一人在这里喝汤，这汤……”他顿了顿，视线落在我面前已经空掉的瓷罐，嘴角抽了抽，“娘娘胃口真好，这汤原是要送去给陛下的吧？”

　　我讪讪一笑：“丞相大人好眼力。”

　　太丢人了。

　　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的速度收完瓷罐我就要遛，却被琴染接下来的话砸个措手不及。

　　“娘娘可还记得江无尘？”

　　江无尘？好熟悉的名字。

　　有无数片段在我脑海里闪现，但都稍纵即逝，我再努力去回想时发现什么也想不起来了。

　　我顿住脚步问他：“我们以前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柴桑城，暮雨街木兮灯铺，那里有你的故人。”

　　他说完这句话就走了，连个多问一句的机会都不给我。

　　我端着瓷罐回未央宫时青时正在门口守着，见了我手上的空瓷罐就堵在了门口不让我进去：“娘娘这汤是自个儿喝了吧？”

　　我尴尬的笑笑：“味道不错。”

　　她嘭的一声把门关了，我来不及躲闪碰了一鼻子灰。

　　我：“……”

　　看来是我平时太放纵她们了，竟敢把我关在门外，我才是未央宫的主子好不好？

　　我好说歹说，直到我答应她明日再送汤过去她才开门放我进去。真是长本事了，竟敢把我关在外面？

　　那晚我又梦见他了，那个明月清风一般清贵的人，与以往不同，这次我看见他是在一片漆黑的夜里，他蜷缩在地上，发出近乎绝望地呻吟。我想上前看个究竟，脚却挪动不了半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一遍又一遍倔强地站起又倒下去。

　　那种令人窒息的疼痛感又来了，一丝丝将我缠绕住，勒得我喘不过气来。

　　我的脑子渐渐混沌，意识开始涣散。他是谁？我又是谁？

　　突然，一声低低的呼唤声传来，一声一声砸在我心里，激起沉闷的响声。

　　“鸢歌，我的鸢歌。”

　　无数记忆纷至沓来，瞬间将我吞没，那些美好的悲伤的所有的一切都重新回到我的脑海里。

　　哦，我是鸢歌，我是他的鸢歌，是许清涟的妻。

　　第二日，我端着青时熬好的汤去了明政殿，真奇怪，平常守卫森严的明政殿今天一个人也没有，连抚松也不见踪影，屋内传来瓷器打破的声音，我心下一紧，莫不是有刺客进来了？

　　我撂起瓷罐踹开门就砸了进去，瓷罐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度后落在了萧景荣脚下，啪的一声摔碎了，汤汁四溅，惊得萧景荣往后退了好几步，一脸惊恐地看着我：“阿枝，你这是做什么？”

　　我看了看萧景荣，又看了看旁边的叶梧秋：“呃……我好像打扰你们了，你们继续。”

　　非礼勿视非礼勿视啊。

　　我作势就要溜，却听得叶梧秋的话掷地有声：“陛下此举，就不怕锦妃娘娘知晓了恨你吗？”

　　什么情况？怎么扯上我了？还有，你叫这么大声真不是故意让我知晓？

　　我也真是佩服叶梧秋的勇气，敢当面和萧景荣叫板，萧景荣这个人腹黑得很，肯定不会轻易放过她。

　　我停下脚步回头看着她：“叶太医，你方才说什么？”

　　“无事。”萧景荣突然发话了，脸色很不好看，一场暴风雨即将来临，“阿枝，你先回宫去。”

　　放在平常，萧景荣的话我不敢不听，但今日我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这些事困扰了我大半年，真相就在眼前，如果我就此放弃恐怕一辈子都不会知道真相。

　　我第一次忤逆了他：“叶太医，你说，你们到底瞒着我什么？”

　　叶梧秋似乎也抱着必死的决心，重重磕头在地，声声泫然：“求娘娘救救清涟吧，他护了你这么多年了你救他一次吧。”

　　“朕叫你滚！”萧景荣突然暴怒，向叶梧秋砸了一方砚台，“你若是透露出去，朕就诛你九族！”

　　我平静下来，到底是什么秘密能让他大张旗鼓地瞒着我，我是越来越好奇了：“陛下，你真的以为能瞒我一辈子吗？”

　　他突然收了声，静默地看着我，然后背过身去：“叶梧秋，朕答应你救他，君撷草抚松会送去给你，但关于那个人的事，朕希望你一辈子都别对锦妃吐露一个字，否则，朕就要他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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