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君如陇水，长闻呜咽声

　　选妃大典定在三月初三，是个极好的日子，草长莺飞，万物回春，暖阳不遗余力地将光和热洒向人间，长安城的牡丹又开了，花团锦簇，更显繁荣。

　　辰时未到桑榆就叫我起床催促着我梳妆，忙活了好一阵可算是梳洗完毕，萧景荣的口谕就来了，召我去明乐殿参加典礼。

　　我到达时柳如初已经在那里坐着了，她今日穿了一身五色金彩绣绫裙，整个人都显得极为张扬，端的是一副正宫娘娘的架子，涂了朱红色丹蔻的指甲有一搭没一搭地敲在梨木桌上，敲得人心惶惶。

　　殿下整整齐齐站着的是筛选出来的三十位美人，我一眼望过去，除了我选出的那十多名秀女，其余的皆是相貌平平，她还真是怕得很呐。

　　柳如初的脸色很难看，也是，宫里有我一个就让她不得安生了，再添了这些，那还不得让她寝食难安？

　　不过这于我并无多大关系，与她相比起来心里没那么大的触动。自古帝王多无情，柳如初就是将萧景荣看得太重了，自己给自己编织了个牢笼将自己困进去了。她坐上后位又如何，还不是一样抓不住萧景荣的心。

　　在宫中祈求爱情，这不比在夏天祈求一场雪更为不易吗？

　　显然柳如初并没有这个意识，在我踏入明乐殿时殿内的气氛又冷了几分，柳如初嘲讽的声音就响起了：“妹妹好大的架子，竟让本宫等这么久。”

　　废话，明玉宫离明乐殿仅一个回廊的距离，我可是要穿越小半个皇宫呢。

　　心里这么想着，嘴上却不能这么说，今天是选妃大典，我可不能在众嫔妃面前失了风度，于是盈盈下拜，笑道：“是臣妾贪睡起得晚了，皇后娘娘莫怪。”

　　她冷哼了一声，低声骂了句：“装模作样。”

　　对于这些骂的我话，我向来都是左耳进右耳出，自然也不会搭理她，施施然落了座。

　　萧景荣还没有来，殿内的气氛冷到极致，无人敢多言，连一点儿响动也没有。

　　坐了一会儿，柳如初端了一杯茶在喝，殿下的一个秀女突然咳了几声，惊得柳如初将茶水洒到了衣服上，她顿时变了脸。

　　身旁侍候的蒋嬷嬷见状对着殿下的秀女骂道：“是哪个不长眼的东西，惊扰了娘娘该当何罪？”

　　第二排中间的那个秀女急忙跪下：“娘娘恕罪，民女刚进宫，因水土不服感染了风寒，这才惊扰了娘娘，请娘娘恕罪。”

　　柳如初眉一挑，似模似样地用锦帕掩住口鼻，道：“染了风寒还敢来参加选秀，你是想将病气过给陛下吗？撂牌子赐花吧。”

　　台下众人皆是面露惧色，那名秀女更是一连磕了好几个头，哭喊道：“皇后娘娘开恩啊，民女若是就这么被遣送出宫以后如何在家乡立足，有何颜面存于世，求娘娘饶了民女。”

　　我对柳如初的做法极为不齿，这名秀女是我亲自选的，容貌品行才华皆为上佳，堂堂一国之后为了争宠就如此草率下了定论，着实不公，如何服众？

　　那名秀女哭得哭天抢地，我实在看不下去，当即就反驳道：“皇后娘娘，陛下还未亲临大典，选妃大典尚未正式开始，娘娘此举怕是不妥吧。”

　　柳如初睨了我一眼，道：“妹妹可是没听见，她染了风寒，若是过了病气给陛下又当如何？陛下可是万金之躯，哪受得了这些污秽之气。”

　　“风寒又不是什么大病，稍加诊治几日便能痊愈，更何况宫中御医如此之多，若是连个小小的风寒都治不好，那养着他们也没什么用了。”

　　她盯着我看了一会儿，恨意刹那迸射出来，好一会儿才笑道：“本宫倒是忘了，妹妹曾在锦华山庄学医呢，许庄主医术精湛，教出来的弟子自然也不会差，这点小病自然难不倒妹妹。”

　　这句话犹如当头棒喝，将我砸得晕头转向。

　　我何时在锦华山庄学医过了？太后不是说我自小流落青楼吗？越来越多的事令我百思不得其解，我的过去到底是什么样子的，他们又为何费尽心思瞒我？

　　快半年了，我仍对过去一无所知，而梦中越来越频繁出现的那个人又是谁？为什么每当我想起他我就心疼得要命？

　　柳如初见我不答话，愈是得意，半是嘲讽道：“太医阁那群废物不及妹妹万一，妹妹，你可要好好想想这病，该如何治啊。”

　　蒋嬷嬷闻言为之一颤，想要出言阻止她，被她一口驳回：“怕她作甚？本宫是大宸的皇后，父亲又为朝廷立下汗马功劳，若无本宫父亲相助，何来顺安盛世？本宫何须惧怕一个青楼女子！”

　　“皇后好生了得，照皇后所言，这大宸盛世全是皇后一家的功劳不是？”

　　萧景荣的声音透着一股冰冻三尺的寒意，沉着脸在一众宫人的簇拥下走进大殿。

　　宫中大忌，饶是你家再为国效力，公然说出此言都是大罪。萧景荣本就生性多疑，生怕柳巽功高盖主，明里暗里都在打压他，柳巽唯恐避之不及，偏偏柳如初这个蠢人还在这里大放厥词，柳将军有此女，实属倒霉。

　　柳如初一下子就慌了神，慌慌张张走到他面前行礼，弱弱的唤了句：“陛下。”

　　萧景荣无视她，径直走到殿上主位坐下：“皇后所言，可有将朕放在眼里？”

　　“陛下，臣妾并非有意为之，臣妾也是好心提醒，实在是锦妃她过于咄咄逼人，臣妾才一时口不择言。”柳如初哭得那是一个梨花一枝春带雨，全然不顾面子。

　　“皇后今日这番话，恐怕不是冲动所致，怕是埋在心中已久。”萧景荣换了个姿势，斜睨着柳如初，“皇后身为六宫之首，不以身作则如何统率六宫？朕就是平时太纵容你了，上次那佛经是抄得少了？你还不知悔改。”

　　纵容？我也不知你萧景荣是如何开得了这个口，半年来踏进明玉宫的次数只手可数，何来宠爱纵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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