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死神的舞会
“等……”威廉正要追出去，裴晓婧却突然横在眼前，兀自蹭倒在地，上演了一出拙劣的碰瓷。
虽然明知自己闪避开了，可无奈两人距离太近，在旁人看来，仍像是他把她撞倒了一样，出于礼貌，他只好对她伸出了手：“抱歉。”
“没关系，”她试图站起，又往地上一软，“哎呀……好像崴到脚了。”
威廉抬眼向她身后空荡的大门，发现杜若颖早就跑得没影了，他的心中不由得泛起一丝焦躁。
“您还是快去追她吧，”裴晓婧嘴上这么说着，手却顺势缠上了他的胳膊，“她那么冲动，要是惹秉曦小姐生气就糟了。”
就在威廉思索抽身之策时，他忽然注意到夏洛克已经不动声色地示意李默追去了，这才松了口气。
他重新对裴晓婧露出了虚伪的关切，将对方扶起：“我相信小颖同学会有分寸的，还是先去沙发那边看看你的伤势吧，来，慢点。”
“谢谢。”裴晓婧故作柔弱地紧靠在威廉身上，嘴角浮起一抹不易察觉的诡笑。
「杜若颖，得罪了古秉曦，你就一路走好吧。」
另一边，杜若颖悄悄跟着古秉曦和董辰玥两人，直到她们进了书房。杜若颖将耳朵贴在房门上，试图听清两人的说话声。
“对不起，刚刚把您打疼了吧？”是古秉曦的声音。
“你要扮演好我，这点力度是该有的，不用愧疚。”董辰玥淡然道。
扮演……
什么意思？
“你今天表现很好，”董辰玥缓缓摩挲着古秉曦轻颤的下唇，就像是在摩挲一件珍爱之物，“继续加油哦，回去后，我会好好奖赏你的。”
“谢谢主人！”
主人……
难道说董辰玥才是真正的蝴蝶夫人吗？！
杜若颖愕然。
“还是说回正事吧，艾泽刚刚来找我，我看他状态不太对劲……”话说到一半，董辰玥忽然收声，目光瞥向门缝外的影子。
“怎么了？”
“没怎么，”董辰玥冷笑一声，“差点忘记有客人要上门了，先去招呼一下。”
听到此话，杜若颖拔腿就要跑，却被两人一左一右地堵住了退路。那两人穿着侍者的制服，身材异常魁梧，极度冷漠的表情隐约散发出一种令人不安的气息。他们小心翼翼地向她逼近，将包围圈迅速收窄，就像是准备围杀野兔的犬群一般。
杜若颖惊惶地脱下舞鞋，分别向两人砸去，正中了他们的面门，然而这就像纸团打在铁板上一样软弱无力，根本起不到任何作用。
这让她感到了一丝绝望。
偷听了如此巨大的秘密，一旦落到他们手里，很可能连命都保不住。可眼前的情况，她既打不过，又逃不掉，能怎么办呢？
威廉……
威廉会及时出现吗？
还是说，被裴晓婧缠住了脱不开身呢？
她果然不该无视他的提议，擅自离开他的身边，以至于陷入了这样糟糕的局面。
尽管也收获了意外的情报。
虽然，应该是没机会交给他了……
就在杜若颖胡思乱想着准备束手就擒之际，一个瘦高的身影忽然出现在了侍者身后——是李默。
侍者们警觉转身，被他跳起一个腾空踢倒在地。他拉住杜若颖就要跑，却又被更多人团团围住。
“不行，他们有八个人。”
“八个人算什么？”李默迎面揪住一人的头按下，强迫对方露出后颈，然后猛地一个肘击下去，将对方揍晕，“夏洛克给我做过的对打训练，可都是三四十人起步的。”
“这些格斗技巧……是夏洛克教你的？”杜若颖忽然觉得眼前的少年像是叠上了十多层滤镜一样，一下子就帅了很多倍。
“是啊。”他借势将一个从旁冲来的人甩到一侧，把另一人也撞了出去，同时飞起一拳揍倒了第三个袭击者，“巴顿术，日式摔跤，那家伙会的东西还挺多。”
“好厉害！”
李默有些不好意思地微红了脸：“咳嗯。”
“还是夏洛克好啊，”杜若颖由衷感叹，“不像威廉，什么都不教我……”
正说着，耳侧忽然响起一声细微的金属咔哒声，杜若颖僵住了，因为一枚冰冷的枪口已经顶住了她的后脑。
“自由活动时间结束了哦，两个小朋友。”古秉曦紧了紧手中的ppk[1]，语气里满是威胁。
见此情状，李默只好停止了反抗，侍者们拿着电击棍走到两人面前，将他们击晕在地。
古秉曦冷笑着用脚尖拨了拨两人，“这是重要的谈判筹码，看好。”随即扬长而去。
再度从昏迷中醒来时，窗外天色已晚。
杜若颖环顾周围熟悉的景象，意识到自己被关在了别墅的仓库里。她被绑在一把木椅上，手脚都用宽胶带捆紧，嘴也给封住了，更糟的是，屋里还有两个侍者正目不转睛地守着他们。
身旁，李默也慢慢醒了过来。
杜若颖不安地扭动着身子，嘴中拼命发出呜呜的闷哼，以掩盖自己背地里用手链的星尖划割胶带的动静。
“喂，老实点！”侍者走到她面前低吼道。
如同受了巨大惊吓一般，她先是顿了一下，随即忽然就两眼迸泪，哭出了声，惹得李默不由得对她翻了个白眼。
“想挨揍是不是？”对方恶狠狠地扬起了铁棍。
就在铁棍落下的瞬间，胶带割破了，她闪身躲过铁棍的攻击，同时抡起椅子，一个低空横扫猛砸在侍者小腿上，对方始料未及，直疼得跪倒在地。至于杜若颖自己，由于脚上的胶带束缚还没来得及解除，因此也失去重心摔倒在了地上。
另一个侍者趁机朝她扑来，李默见状，抬起并拢的双脚用力蹬去，将对方踹倒，让杜若颖获得了喘息的时间，她赶紧割开自己脚上的胶带，又上前将李默解开。
然而门外的侍者已经听到了异常的动静，他们纷纷闯了进来，将两人的出路彻底堵死。
为了避免陷入白天那样的苦战，李默果断抄起椅子，将玻璃窗砸碎，然后带着杜若颖一起逃了出来。两人突破重重包围，一路狂奔，终于回到了人群聚集的宴客厅。
大厅内，悠扬的音乐声响起，舞会马上就要开始了。
杜若颖上气不接下气地倚靠在墙边，感觉眼前一阵一阵地发着白，浑身也疼得像快散架了一样。
近旁的裴晓婧最先注意到了她。
“哎哟喂，你这是参加舞会还是参加万圣节派对呢？”对方掩口低笑起来。
她这才发现，自己的礼服已经变得又脏又破，舞鞋也弄丢了，脚底还因为踩到了碎玻璃而染上了血污，样子十分狼狈。她正想辩解，一想到会场里可能到处都是董辰玥的势力，终于还是忍了下来。
杜若颖迅速环视一番全场，发现追捕的侍者已经被成功甩掉，古秉曦和董辰玥此刻也背对着自己，没察觉到她的存在，所以她暂时是安全的。
不过，李默和夏洛克似乎不见了。
至于威廉，他正朝这边走来，不，准确地说——他是朝古秉曦和董辰玥这边走来。
隔着古秉曦，两人短暂地对视了一眼。
杜若颖动了动嘴唇，试图用唇语提醒威廉，真正的蝴蝶夫人是董辰玥，而不是古秉曦。不料董辰玥竟从威廉的目光中察觉出了异常，正当她要回头看向杜若颖时，威廉忽然朝她伸出了手，向这位真正的蝴蝶夫人发出了邀舞。
全场顿时一片哗然，裴晓婧更是气得脸色煞白：“怎……怎么回事，威廉先生为什么会邀请她做舞伴？”
“谁知道呢？”杜若颖懒懒地靠在墙上，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
“亏你笑得出来，”裴晓婧咬牙切齿道，“那贱人也真是不要命，净想着出风头，也不怕古秉曦回头弄死她！”
另一边，威廉舞步从容地引导董辰玥来到舞池中央，并让她始终处在背对杜若颖的位置。
董辰玥颇感兴趣地注视着近在咫尺的威廉，“其实，就算你找秉曦谈，也是一样可以签上的，我明明都已经给过你那么明确的暗示了。”
“现在这样，不是更符合您的期待吗？”威廉回问。
“的确，灰姑娘被王子邀舞的童话故事，无论亲身体验多少次都很有意思，”董辰玥坦然，“不过，你到底是怎么发现的？”
“很明显——每次，古秉曦小姐一旦需要临场做出重要决定的时候，你就突然出现在她身边，这说明你才是真正的决策者。”威廉解释，“另外一个线索是香水——你的双腕残留着和古秉曦小姐相同的香水气味，因为你需要借助气味来误导艾泽等人，当药物让人处于神智极度涣散的状态时，他们只能凭香气认人，这也是你坚持对他们使用成瘾性致幻剂的原因——为了让自己在享用过他们之后仍然可以处在绝对安全的暗处。”
“我的每次出现完全可以只是巧合，至于香水，也可能无意中从她身上沾染到的而已，凭着这样无凭无据的猜想，你就敢来邀请我了吗？看来我还是高看你了。”
“不仅如此，”威廉微笑着顿了顿，“有人帮我把猜想变成了确信。”
“谁？”董辰玥似有所觉，顺着他的目光看向身后，吓得杜若颖赶紧躲进桌下，“哼，你是说艾泽吗？我就知道他会坏事……”
“啊，经您这么一说，我才想起来，今晚好像没看到艾泽先生呢，莫非您把他怎么样了吗？”
“你就不要明知故问了，”她说，“不过，礼亚居然能招到这么聪明的手下，真叫人刮目相看呢。”
“既然如此，关于组织的药物供给问题，您是否同意续签了呢？”
“这支舞结束后就给你签，怎么样？”董辰玥瞥了一眼古秉曦，此时她已经被另一个交易人领入了舞池。
“都不谈一下价格的吗？”威廉笑问。
“你洞察力这么敏锐，应该知道我对钱没什么兴趣，”董辰玥一只手轻轻抚上威廉的后颈，“我真正希望你支付的，是别的东西。”
“如果我拒绝呢？”
“那么，你珍视的东西就要由我代为保管了。”
“珍视的东西，你是说——她吗？”威廉再次示意董辰玥看向杜若颖，这次杜若颖没能躲过。
……这个死金毛，是嫌她命长吗？
杜若颖无语地白了他一眼，平静的神色之下，心脏开始不受控制地狂跳，她感觉自己这次是真的大限将至了。
董辰玥与杜若颖默然对视片刻，随即冷冷一笑：“居然逃出来了，这我倒是没想到。不过想必你也清楚，有时候，表面上的安全并不等于真正的安全。”
“您在威胁我？”
“不是威胁哦，只是力量本身如此而已，”董辰玥暗示威廉看另一边，“您注意到角落里那个记者了吗？”
一名侍者端来一盘红茶，一共六杯，示意许巽和其他人随意取用。
“他大约还以为自己藏得很好，”董辰玥继续道，“我收到线报，说会场里混入了缉毒警，但当时并不知道具体是谁，所以我今天额外给了启天枢一支注射剂，并在注射器里动了手脚——他果然跟踪了天枢，把注射器捡走了，用的貌似还是警用塑封袋。”
威廉注意到许巽和其他人纷纷端起了茶杯。
“根据线报，这个缉毒警已经暗中追查我们很久了，大约是从蓝萱与张泽诚那个案子开始的——啊，那个案子你应该知道吧，毕竟后续是你解决的。”董辰玥嘴角微扬，“追查了这么久的药品，不让他亲自尝一尝，岂不是很可惜，你说是不是？”
远远的，威廉看到许巽把红茶送到嘴边，毫无防备地喝了下去。
“常年卧底的缉毒警，无法抵抗非法药品的诱惑，终于自甘堕落，因为过量吸食致幻剂而丢了小命。”董辰玥冷冷一笑，“威廉先生觉得这个剧本怎么样？”
伴着一声脆响，瓷茶杯忽然掉在地上摔了个粉碎，许巽瞪大双眼，剧烈喘息起来，开始疯狂抓挠起了自己的全身。
“虫！蚜虫！好多虫啊啊啊……别过来，痒……啊……啊……好疼！别咬我！”
他扭动着，挣扎着，蜷成一团，将全身抠出了道道血迹。
“啊……哈啊……嗯……钻进去了……不要……救……救我!谁来救我……啊！杀了我……求求你……谁……不要靠近我……鬼啊……嗯……啊啊……”
可怕的幻象不断折磨着他，撕扯着他，让他就像濒临溺亡一样，只能徒劳伸手，用力地抓在墙上，留下一线深而长的抓痕，指甲里嵌满了墙粉和血污，看起来十分渗人。终于，他再也受不了了，摸起身旁的一把餐刀就捅进了自己的颈侧，扭曲的动作就此凝固，他圆睁着双目，躺倒在血泊中央，彻底没了呼吸。
这让其他喝了红茶的人纷纷感到了空前的悚然，他们纷纷僵在原地，止不住地战栗起来。
“茶……茶里有毒！”
“救命！”
“快叫救护车！”
目睹了这样一幕，威廉不由得心中一沉。
他本以为，这个善于藏匿身份的蝴蝶夫人，行事应该偏爱低调，没想到，只不过是为了警告他一下，就干出了当众虐杀卧底警察的疯狂之事。
真是令人不快……
“威廉先生知道这个杀人的魔法是怎么回事吗？”董辰玥愉快地问。
“六个茶杯的外沿都涂有致幻剂，且都涂在杯柄右半边一侧，而那六个人里，只有许巽先生惯用左手端茶，所以只有他会喝到致幻剂。”威廉回答，“只要警方过来把六个杯子都验一下，就能查明真相了。”
“完全正确。”董辰玥点了点头，“不过，报警这种天真的念头还是别想了，大家的手机早就被我另行转移了——正如你所说，我还需要点时间，好把现场处理得更完美一点。”
威廉注意到有个侍者趁乱回收了茶杯，将沿口一一抹净了。他不禁微微一笑：“现场这么混乱，不肯报警的话，那您可要注意安全。”
“什么意思？”
就在两人说话间，宴客厅突然停电，周遭陷入了一片黑暗，威廉感觉到董辰玥将他的衣襟稍稍攥紧了一瞬，看来这场停电在她意料之外。
“停……停电？！”
“不要啊，刚死了人就停电什么的……”
“讨厌，我好害怕。”
“这里果然被诅咒了，被那个女人——”
“真晦气，早知道就不来了！”
“大家别慌，”总管高声道，“我们已经派人去查看了，很快就能恢复供电！”
果不其然，一分钟后，视线重归于明亮，与此同时，大厅里响起一声尖利的惨叫。众人寻声望去，赫然看见倒在血泊中的古秉曦，她的胸口被一把长而坚硬的钢针贯穿，伤口附近流出的血液发紫发黑。
“秉曦……”董辰玥愕然。
“看来不止您一个人擅长杀人的魔法呢。”
“是你们？”
“我们像是这么疯狂的人么？”
董辰玥静静望着杜若颖，见她先是驱散尸体周围的人群，试图保护住两个现场，然后找到珂雅要求报警，未果，竟又从侍者那里借来了手套，开始验起尸来了。
董辰玥不由得苦笑着摇了摇头。
“想要您性命的人很多，您自己也清楚这一点，不然也不会藏得那么深了。”威廉说，“不过，凶手现在应该还不知道自己杀错了人，除非有人愿意提醒……”
董辰玥忽然阴下脸来，“你想做什么？”
“放心，我没有伤害您的打算，我来这里为的只是合约而已。”威廉低声附耳道，“另外，失去古秉曦小姐以后，再想指挥人恐怕就不太方便了吧，也许我可以为您做点什么。”
“你威胁我？”
“我严格遵守了您的游戏规则，您本就该履行诺言，如果您觉得这算威胁，那看来我们的谈判只能到此为止了。”
听到此话，董辰玥无奈叹了口气：“跟我来吧。”
两人悄悄绕过攒动的人群，穿过僻静无人的走廊，上了二楼。董辰玥拿出客房钥匙，打开其中一扇门，示意威廉进去。
就在他推门的瞬间，身后，一支充满了透明药液的注射器悄然举起，锋利的针尖直指他的后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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