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人鱼的哭泣

唇瓣相触的一瞬，时间似乎凝滞了，耳畔万籁俱寂，唯余彼此的心跳声还在剧烈作响。

        杜若颖有些好奇地将双眼睁开一条缝，却只看到一对微蹙的眉头。

        虽是为了避免恋人关系穿帮而不得不做的无奈之举，但他……果然还是生气了吧？

        她略感不安地从他唇边撤下，试图以更合适的距离来看清他的表情和态度，却只见他的眉头忽然重新舒展了开来，并对她露出了一如既往的和善微笑。

        然而此刻，这抹微笑比任何表情都更让她觉得不妙。

        近在咫尺间，她听见他唇间蓦然飘出一句轻得几不可闻的话语：“想让别人相信的话，这么半吊子可不行哦，小颖同学。”说罢，不等她反应过来，他就抬手捧起了她的脸颊，再度吻了上去。

        ……？！！

        虽然下意识想要躲开，可眼下这个情况，一旦真躲，就等于是当众佐证了周晗的猜想。于是，她只好浑身僵直地杵在原地，暗暗祈祷这场闹剧尽快结束。

        但事情的发展态势与她的预想大相径庭，这次，威廉不仅没有点到为止，而且似乎还打算演得更加深入。

        他的双手缓缓向后收拢，擦过她灼热的耳侧，最终停留在她后脑勺处。纤白而细长的手指渐渐被墨色的发丝所淹没，就像两把玉梳一样，温柔地梳了进来。

        但杜若颖很清楚，这个看似亲昵的爱抚，实则却是想要锁死她的全部退路，他想借此向她传递出某种坚决的信号：

        「不许逃。」

        一次又一次，每次都是她先主动撩拨，一忍再忍，换来的却是她越发的肆无忌惮，这次，他绝不能再这么轻易地将她放过。他要让她也体会一次失控的滋味，就在她最在乎的哥哥面前。

        红眸微睁，映入眼瞳的却是她紧闭着双眼的抗拒姿态，这种抗拒就像一根无形的暗刺，冷不防就剜入了他的心骨，并将某种深埋已久的至暗情绪尽数勾连了出来，让他开始对她那份顽强的理智感到痛恨。

        耳畔再度回响起了白琦润的声音：“不如毁掉她，把她变成傀儡……”但他渐渐发觉，那声音正变得越来越像他自己。

        想要束缚她，控制她，甚至，侵占她。

        想让她睁开双眼，想让她的眼眸里映满他的身影，想让她流露出认同的目光，甚至，是渴求。

        但他太清楚了，她永远也不可能认同他。她只认同夏洛克，以及夏洛克所象征的正义。而现在，也正是这个名为“正义”的可笑之物，在他和她之间划出了一道永远都无法弥合的沟壑。

        人生中第一次，威廉体会到了一种比憎恶更加可怕的情绪，那种情绪来得毫无由头，却顺着他的血液，长驱直入地渗进了他的心脏最深处，无可抗拒，更无法驱除。就算能捕捉到它的存在，也只会让它变得越发强烈而已。更为致命的是，那种情绪是那样矛盾，矛盾到似乎随时会把他撕裂，让他看不到丝毫调和的可能性。

        想毁灭她，但是，绝不可以。

        当同一种情绪竟同时指向两个相反的方向时，思维突然产生了空前的混乱，理智自乱阵脚，本能趁虚而入，身体先头脑一步明白了该怎么做——

        杜若颖忽然感觉到自己的下唇被轻轻地吮吸住了，这种前所未有的温和引力让她不由得一阵心悸。她再度试图躲开，却发现自己早已陷入了浑身脱力的状态。

        这份遁意被他敏锐地捕捉到了，但他并没因此就打算适时收手，相反，她的这些反应越发将他推向了极端的情绪里。自私的欲念进一步驱使着他，控制着他，让他将右手迅速下移，绕过她的后背，落在她那细嫩的小臂上，然后，把她紧紧环住。

        「绝不会给你丝毫挣脱的机会。」

        伴随着亲吻的细微动作，他的手掌在她手臂上不经意地反复摩挲着，阵阵酥麻的触感源源不断地涌入了她的大脑，很快就将残余的拒意都侵蚀殆尽。她惶恐地发现，自己已经深陷在这片温柔得近乎罪恶的陷阱之中，完全逃不出去了。

        更令她绝望的是，他的舌尖已经开始在她唇边小心翼翼地试探了起来，反复的触碰，如同一阵无尽的花瓣雨，点点滴滴，不可预知地落在她唇谷的各个方向上，温暖而柔和，勾得她的呼吸越发紊乱，直让她两唇间的防线濒临失守。她只能竭力用最后残存的一缕清醒做着拼命的抵抗，拒绝他的攻入。

        见她迟迟不肯松懈，威廉的心底里不禁升起了一股焦躁，但他很快就发现了一些有利的迹象——

        此时此刻，他清楚地感知到，她的重量正越来越多地压向了他的手臂和胸口，这说明她的力气已经被他剥夺得所剩无几，如果没有他的拥抱作为支撑，她现在恐怕连站都站不稳了。

        「看来，剩下的一切，只是时间问题而已。」

        想到这里，威廉不禁把攻势又加强了几分。他故意将环着她的手稍稍松开了一点力度，使她不由得后倾斜了些许。就在她试图把所剩不多的力量匀给重心平衡之际，双唇间的防御立刻松弛下来，威廉趁机顺势攻入。

        不料眼前却忽然一空。

        “够了。”杜若宪将站立不稳的杜若颖一把拽回，死死护在了自己身后，“这里是公共场合，请你们适可而止。”

        “啊，那还真是抱歉。”威廉抬手擦过自己湿润的唇线，对杜若宪挑衅一笑，“不过我们这么做，也是为了更好地说服周晗同学嘛。”说罢，他将目光转向席坐在地上的周晗，只见她早已掩面哭成了个泪人。

        眼前这场美丽而残酷的画面，让她不得不从自我欺骗的美梦中痛苦地清醒过来，意识到一切都只是自己的一厢情愿。

        杜若颖从昏沉的晕眩中缓缓回过了神，发现自己手中所拽的东西不知何时竟变成了哥哥的衣襟。耳朵的听觉渐渐恢复，首先听见的，就是周晗那撕心裂肺的哭声。面对此情此景，她只好无奈地轻叹了一口气。

        「这次，总该是真的相信了吧。」

        礼堂一角，漆黑色监视器静静闪烁着妖异的红点，将这一幕画面忠实地记录下来，同时再现到了另一处电脑的屏幕之上。

        “为了争夺心爱的王子，美人鱼接过女巫的匕首，挥向了撒谎的公主。”屏幕前，一个人不紧不慢地念诵着手中的剧本，“有谁能抗拒拯救王子的美梦呢？更何况——还是一位这样温婉动人的王子。”

        “只可惜，我们的这条小美人鱼依旧没能改写自己不幸的结局，最终只能见证别人的幸福。”

        “毕竟还是太过于天真。”

        “是啊，童话这种东西嘛，对天真的人尤其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但你不觉得这种天真很可贵吗，弥缪莎？”那人说，“正因为天真，才会为了理想燃烧掉自己的一切——而我们，对于礼亚而言，又何尝不是另一群天真的人呢？”

        “菲卡斯！”

        “在这个无处不渗透着数据的时代里，人心变得前所未有地透明。”那人将手中的高脚杯高高举起，任由暗红的酒液被荧幕的冷光映亮，“从这个层面上来看，任何人都是天真的，只不过天真的地方各有千秋，未必能被别人所知。”

        “所以呢，你找到这位詹姆斯先生的天真之处了么？”

        “不，没有。”菲卡斯爽快地回答道，“关于他，我已经翻遍了自己能找到的一切。说出来你可能不信，其实，我也不敢相信，在这个时代里，竟然还会存在这样的一个人——无论是网络账号，还是购物或者出行的记录，这位詹姆斯先生真是一丁点痕迹也没有留下过，就像是个最近才凭空出现的人一般。我能搜到的，差不多就只有网上那些人人都知道的新闻。”

        “如果不是那位詹姆斯先生的能力过于高超，那么，就是stos的能力确实不过如此喽？”

        “且听我把话说完，”菲卡斯冷笑道，“所以这次，我操纵了他身边的人，对他进行了试验，通过直接观察他的反应，来完成情报搜集的工作。现在，这个结果你也看到了，你的这个新玩具，头脑可不简单。这次任务，你自己多加小心。”

        深夜，杜若颖和威廉一起回了教师公寓。

        整个回来的路上，两人一直一言不发，直到进门以后，威廉才率先开口打破沉默：“今晚起，你回学生宿舍睡吧。”

        “哈？！！”杜若颖惊得差点没把地板给蹬破，“你开什么玩笑，我明天期末考试诶，你总不能让我大半夜的搬东西吧！”

        “睡觉而已，不用搬多少东西。”威廉别过脸去，并不和她对视，“今晚你只需要带好洗漱用品就行，至于其他的，可以考完再慢慢搬。”

        “喂！你怎么占完便宜就翻脸不认人啊，我都没生气呢，你反倒小气起来了？”她不满道，“既然你当初敢提出伪装恋人这种计划，这点牺牲的觉悟，总该还是要有的吧？”

        “……我可没想过要献出自己的初吻。”

        “初、初吻？！”杜若颖扶了扶差点惊掉的下巴，她万万没想到，眼前这位犯罪界的拿破仑，居然会是个纯情少年，“那您可真是个无师自通的人才，第一次就这么激烈。”

        “激烈得让小颖同学舍不得离开了？”他忽然坏坏一笑。

        “……不是！重点在于，你到底为什么非得要我今晚离开啊？”

        “因为——”威廉忽然向她逼近，将她堵在了门板前，“说实话，小颖同学，你身为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生，跟男生一起住在同一个屋檐下，难道就从来没有过丝毫的危机感吗？”

        “危机感？”杜若颖的脑海开始飞速运转起来，试图琢磨清楚他的言外之意，“莫非你——到发情期了？”

        “……”面对这个时而敏锐时而脱线的丫头，他一时间竟不知道是该气还是该笑，“算了，你不想走也没关系，但是，往后要是发生了什么不妙的事情，你可不要怪我哦。”这句低沉的警告伴随着呼吸的热气，轻轻擦着她的耳尖而过，激得她脊背上的汗毛都倒竖了起来。

        “看、看来此地确实不宜久留……”意识到问题所在的她赶紧将他一把推开，然后跑进卧室，开始打包自己的随身物品。最后，她扛上书包，夺门而逃，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教师公寓。

        威尔这家伙，最近确实反常，似乎总给她一种随时会把自己给办了的不详预感。但即便如此，她也不相信他能有这么好心。

        他会因为担心她被伤害，而特地把她支走？不，绝不可能。

        在她看来，他急着赶走她的原因只可能有一种——他今晚绝对是有什么行动想要瞒着她进行。

        所以，与其跟他当面硬刚，倒不如假装顺了他的意，先撤出来再说。反正屋里已经装好了窃听器，再加上她手里的gps追踪装置，无论他做什么，都逃不出她的监控范围。

        想到这里，杜若颖怡然自得地将一副耳机塞进了双耳。

        没过多久，她就听到了一阵敲门声，以及一句意料之外的女性说话声：“先生，请问是您叫的特殊服务吗？”这个女声听起来十分妖魅，咬音极具诱惑力，就算没看到她本人，也不难想象出她动人的姿色。

        随着房门吱呀一声轻响，杜若颖知道，是威廉来了。果不其然，紧接着就是他的声音：“诶，没错，是我叫的，请进。”

        ……？！！

        这个死金毛！！！

        她竟天真地以为，他支开她是想要干什么杀人放火的正经事，结果……

        果然就是单纯的到发情期了啊？啊！啊——

        与此同时，耳机那边的动静还在继续。

        先是他鞋跟踩地的声音，听起来似乎是因为站立不稳而后退了几步，然后就是皮质沙发受到冲击和挤压的闷响。

        莫非他被推倒了？！

        杜若颖脑海中忍不住开始冒出糟糕的画面。

        “哎，您这屋里似乎有点闷热，需不需要我去开个窗？”

        “不，不用了，别走……嗯，这样就很好，能让你的香气更持久地保存在这个屋子里。”他的声音越发清晰地从耳机里传来，带着些许迷离的鼻音，让杜若颖不禁回忆起他的呼吸擦过自己耳尖时的酥痒感，顿时，一层绯红的轻云悄然浮上了她的双颊。

        就在她犹豫着要不要继续听下去的时候，耳机里忽然传来了一声刺耳的爆响，接着就什么都没有了。

        窃听器被发现了。

        杜若颖停住脚步，转身瞥见身旁静谧如镜的勤学湖，在夜色的映衬下，它那漆黑的颜色就像是新磨出来的浓墨一般。

        她忽然觉得气不打一处来，索性把耳机狠狠地摔进了池子里。

        哼，什么纯情少年，什么犯罪界的拿破仑！分明就是个lsp嘛！枉她还对他还抱有过一丝期待，真的真的真的是……好！傻！啊！！

        “怎么了？”威廉见弥缪莎手指紧曲，似有所握，不禁有些好奇地问道。

        然而弥缪莎只是淡淡一笑：“没什么，刚刚发现一只蚊子，顺手就帮你处理掉了。那我先去洗个手。”

        “嗯，去吧。”看着她远去的背影，威廉的眼中再度露出了和善的笑意，然而，在那殷红眸色的映衬之下，那份笑意却突然散发出一丝令人不寒而栗的可怕气息。


　　(https://www.biqiugexx.cc/book_10184505/16455261.html)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www.biqiugexx.cc。笔趣阁手机版阅读网址：m.biqiugexx.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