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金色的馈赠

“你说这不是无差别杀人，”卢警官困惑道，“那凶手要怎么让受害者抽中这双特定的筷子呢？”

        杜若宪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他默然蹲身，检查起了顾月的手指。她的手指看起来都很干净，没有残留毒药的样子。其中，右手中指第一关节侧面因长年写字而生了细茧，双手有好几处指腹都因干燥而微微泛白。接着，他从她的右侧裤口袋中翻出了她的手机，饭卡，餐巾纸和钥匙。

        “都在右侧么……”威廉显然也注意到了这个疑点。

        一声击打的闷响从人群后面传来，众人回头看到一个男生被揍倒在地。那男生正是早上想逃出食堂的李牧征。

        揍他的是另一个嫌疑人，楚天星。

        挨揍的李牧征正准备反扑回去，却被眼疾手快的警方及时拉住。与此同时，楚天星也被几名警员迅速制住。

        “李牧征，你这个杀人犯！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对顾月干的那些事！”楚天星一边怒吼着，一边试图从警方的控制中扭脱出来，看来是想给对方再补上几拳。

        李牧征擦了擦嘴角的血，冷冷笑道：“我杀我女朋友做什么？倒是你，难道不是因为自己被她甩了怀恨在心才下手的吗？”

        “你们两人，都少说几句吧！也不看看这里是什么场合。”说话的是顾月的闺蜜，洛筱雪。

        “啊呀，我当是谁在装烂好人呢，原来是筱雪你呀。还真别说，你要是不提醒我，我都差点把你给忘了。”李牧征说，“现在他俩死了，最高兴的人就是你了吧。”

        “你……别瞎说！”洛筱雪浑身颤抖着辩解道，“倒是你！我前几天可看见了，你约顾月到小树林里，把她往死里打的样子。”

        李牧征眼角一抽，喃喃道：“原来当时把保卫处叫来的人是你……”

        “李牧征，你果然！”楚天星咬紧了下唇，眼中迸射出愤怒的火光。

        “喂喂喂，别误会。人可不是我杀的。”李牧征感到周围众多敌视的目光，赶紧讪笑着解释道：“她在外头偷腥，我教训教训她怎么了？她是我女朋友，我爱怎样就怎样……”

        “你胡说！”楚天星显然是被彻底激怒了，他突然以惊人的力量挣脱出警方的钳制，上前揪住了李牧征的衣领，一拳把他揍得鼻血飞溅。

        然而李牧征只是冷冷地看着他，并不还手：“楚天星，说实话，我已经忍你很久了……你揍，你继续揍，你再揍狠点，信不信，我能让你吃一辈子牢饭。”

        楚天星被两个警员合力按倒在了地上，但是他依然在声嘶力竭地吼着：“别以为你有个当律师的妈，我就会怕你。你害死了顾月，我迟早要你偿命！在那之后，十年牢，二十年牢，我都无所谓！”

        听到这里，杜若颖终于想起来了。楚天星，顾月的前男友。但是顾月的现任男友是李牧征。

        李牧征的母亲是有名的大律师，父亲是搞房租贷发家的暴发户。虽然大家都知道李牧征对顾月很不好，但是，碍于他那强势的家庭，几乎没人敢出面帮助顾月。

        说起来，李牧征所在的软件工程专业二年级三班，也是“那个人”所在的班级。所以她才会觉得看李牧征眼熟……

        相比之下，杜若宪似乎对眼前这场闹剧漠不关心。尸检结束后，他走到了食堂管理者面前，低声说道：“麻烦您带我去看看监控。”

        “好的，请随我来。”

        “我也要去。”杜若颖赶紧跟上哥哥的步伐，却被卢警官拦了下来。

        “干嘛干嘛，这里可不是给你这种小屁孩玩侦探游戏的地方。哪儿凉快哪儿待着去。”

        “可是……”杜若颖说着，向杜若宪发出了求救的目光。他顿住脚步，不动声色地对她眨了一下右眼。会意的杜若颖立刻停下了争辩。

        “小卢，你去看看宿舍那边的搜查工作进行得怎么样了，有没有找到作案工具。”袁警官说，“然后——楚天星，洛筱雪，李牧征，威廉教授，麻烦你们留一下。其他无关人员请离开现场，谢谢。”

        借着陪同威廉的名义，杜若颖好歹是被允许留在了现场。很快，她的手机就收到了哥哥发来的讯息。

        【杜若宪】：这段视频有用，你看看。别外传。

        【杜若颖】：好……诶，等等，你说“有用”……难道你已经知道凶手是谁了？

        【杜若宪】：差不多吧。

        【杜若颖】：谁啊？

        【杜若宪】：还没证据，不能下定论。

        果然直接套答案行不通么？她无奈地撇了撇嘴，点开了他发来的视频。

        监控中，能看到出事的筷筒位于画面中心，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异常。学生们来来往往，随手从中取走一双双筷子，也不像有下毒的动作。很快，顾月就出现在了监控画面里。

        她在筷筒对面的窗口打了一份青椒土豆丝炒饭，左手端盘走到了筷筒前，用右手从筷筒中拿了一双看起来很普通的筷子，接着就在附近餐桌入座了。她默然看着眼前的饭菜，双手不经意捏住筷子两端，横在面前，似乎是在思考什么。突然，她放下筷子离开了座位，向着西南方向走出了监控范围，所幸没多久就回来了。

        “西南方向——是洗手去了么……”杜若颖沉吟道。

        监控中的顾月，正常吃饭的过程持续不到十分钟，呼吸就变得急促了起来。挣扎几番后，她很快就毒发身亡了。

        看到这里，杜若颖不禁感到鼻尖一酸。

        直到昨天晚上，顾月还站在威廉的课堂里，说她想成为像路易斯一样伟大的建筑师。而此刻，她却已经永远地停止了呼吸。

        视频到此就结束了。

        “袁队，”卢警官走了进来，“他们说整个学校都搜遍了，没找到可疑物品。”

        “那就再搜一轮。”

        “啊这……”卢警官按了按咕咕直叫的肚子，轻叹了一口气，“好吧，不过——作案工具有没有可能已经藏到学校外头去啦？”

        “北聿大学从今早开始限制通行，中午又发生了新案子，你说——作案工具有没有可能在外头？”袁警官反问道。

        “那……那我再安排他们搜一轮……”

        “不是一轮两轮，是搜出来为止。”

        “是，队长。”卢警官悻悻道。

        被审问完毕的威廉回到杜若颖旁边坐下，微笑着问道：“在看监控资料？”

        居然能从一位十九世纪老古董的嘴里听到“监控”一词，杜若颖差点没把手机掉地上：“你你你……你怎么知道的？”她侧身将息屏的手机紧紧护在胸前，生怕被他抢走。

        “看来，这还真是个便利的工具啊。不知道以我的工资是不是也能买到一个……”他盯着她白皙光滑的手背，红瞳微微泛着宝石般的亮光。

        “你工资多少啊？”她顿时好奇道。

        “好像是——每个月一万吧……够买手机吗？”

        我x，一个坐图书馆喝茶看报的闲差，工资这么高……你叫996的建筑画图狗们情何以堪啊！难道这世间的天理全都已经被拿去喂猪了吗？

        虽然内心奔腾过了一万只草里马，但她还是选择了甜甜一笑：“才一万啊……真可惜，远远不够呢。你还是先老老实实囤几年再说吧，这么高精尖的东西怎么可能是你随便一个月工资就能买得到的？”

        “也是……”威廉说着，不动声色地弹了一下她的脑门，“才怪吧？”

        看着她抱头吃痛的样子，他恢复了礼貌温和的笑容：“那么，小颖同学从监控里看出来谁是凶手了吗？”

        “还没……”

        怀中的手机突然传来两下短促的震动，她低头一看，是杜若宪的消息：“对了，威廉教授这个人，你怎么看？”

        杜若颖偷瞥了一眼身旁的威廉·詹姆斯·莫里亚蒂，此刻他正饶有兴趣地观察着其他待问话的嫌疑人。

        她怎么看？她该怎么看？

        他聪明，虚伪，内心毫无道德感，一如书中描述的那样，却偏偏伪装成了一个和善的绅士，骗过了所有人。就算她大胆地公布出他的真实面目，恐怕也根本没人信。

        她犹豫半晌，感到完全找不到合适的话语来回答哥哥的问题。

        等等，不对。

        思路不应该是这个方向——

        哥哥现在正在查案子，绝不会分心思考案子以外的事情，既然突然问起威廉，那一定是因为案子本身。难道说这个案子真的是莫里亚蒂干的？

        似乎是感觉到了妹妹的犹疑，身处监控室的杜若宪微微皱起了眉头。

        【杜若宪】：为什么不说话？有什么难言之隐么？

        【杜若颖】：emm……一言难尽……

        【杜若宪】：连我也帮不上忙吗？

        【杜若颖】：还是先说回案子吧，如果不尽快找出凶手，恐怕还会出现更多牺牲者——你问起威廉，是因为他和这个案子有关吧？

        【杜若宪】：嗯，两次出现在现场的金发，都能验出dna。

        【杜若颖】：这个我知道，肯定都是他的，对吧。

        【杜若宪】：重点不在这里。重点在于——自然脱落的头发，一般是验不出dna的，因为大概率不会带有毛囊。

        【杜若颖】：那你的意思是，这两根头发，是刻意拔下来的那种？

        她再度偷瞥了一眼威廉，此刻他正在琢磨怎么用打火机点烟。

        这个凶手有点6啊，居然能薅到莫里亚蒂的金毛，而且还是用拔的？！

        这种事，真的做得到吗？绝对会死的吧，绝对——

        不，不应该是这样，也不可能是这样。换个角度想想，如果是莫里亚蒂亲自拔下自己的金发，送给凶手呢？

        但是这也就意味着——这个案子根本就是莫里亚蒂亲自策划的……

        所以，他才会说她的胜率是零吗？毕竟这样一来，他打从第一个案子开始之前就已经知道凶手是谁了……

        “会是这样吗，威廉？”杜若颖紧张地暗想，“会是你……亲自教唆凶手杀害了你的课代表吗？”

        倘若果真如此，那么——放他来到这个世间的她，将同样罪孽深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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