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六根净（下）

鳞次栉比的村落里有一株参天古树，树冠中云雾缭绕，几只鸟禽在争相追逐。大树的枝条垂落下来，下面卧着一座四角飞檐青瓦竹墙的小屋，爬满藤蔓的栅栏围成的院子里古树枝叶重垂，将小屋掩映其中。屋前有一条石头铺成的小径，两侧的园子里长满了泛着点点光亮的各色各样的花。

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头轻轻扣响竹门，见许久未应，便推门进去。

“小丫头醒了吗？”

面容和善的中年男人坐在树下石桌旁的竹椅上喝着茶问道。

老头上前说道：“她走了。”

“什么，走了？！”栅栏外被滕蔓遮住的地方传来一阵惊呼。接着便是七嘴八舌地惊呼喧闹起来。

男人赶紧放下杯子站起身来，便要往外走。却被外面轰轰隆隆地挤进院子的人堵在门口。

“何时走的？天还未亮时我们便守在这里，从未见人出去，难道是飞走的？！”一个头扎珠翠的老妇人急切地问道。

后面一群白发苍苍的老人也忙着点头。

“该是夜里走的。没想到，世间竟有这般人，喝了那梦回汤，半天的功夫便醒过来了。沈将军，你可是睡了足足半个月。”老头边说着边转头对着面容和善的中年男人说道。

“哈哈哈......我倒是只觉做了个梦的功夫便醒过来了。”沈将军摸摸头说道。

“这.....大家快去找找吧！”头扎珠翠的老妇人转身向着那群白发苍苍的老人们说道。

说罢，那群老人便向院门外涌去。

“不必了！”村长高声喊道，“她自会回来的。若是不回来，也是一桩好事，十年了，若是有人再能出去，也许能带来一些转机......你说是吧，沈将军？”

沈将军没有回答，只是点了点头，挤开人群，走了出去。

空旷的草地上有一条狭窄的小路，一个小女孩的身影一颠一颠地快速前行。

“怎么又回到了这里！”

殊兰靠着三尺高的岩壁坐在了地上。身后是一口石头砌成的井，井口足有一尺，上面有一个古铜色锈迹斑斑的圆形盖子。

殊兰向前看了看，不远处是望不到边际的树林，笔直坚挺的树成扁平状，参差不齐。一些高大的，树冠直冲云霄，像一把把巨剑插在地上的，矮一些的粗壮无比，长满青铜色锈迹利齿状的叶子，树的枝条重重地垂在地上，枝条上面稀稀疏疏地长满了拳头大的果子，布满了青金色的回型花纹，在阳光的照耀下，发出刺眼的光。

“奇怪，我明明已经跑出了那片树林，怎么又回到这口古井。”

殊兰从布满鸟兽花纹的兽皮口袋里掏出一颗青铜色长满花纹的果子，在衣服上擦了擦，小口地吃起来。却又赶紧用手拂一拂擦过果子的衣角，叹了一口气。

之前从屋子里溜出来的时候，她只顾跑，天蒙蒙亮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穿了一身羽毛和兽皮织成的短褐，上面纹满了鸟兽的花纹，五颜六色艳丽非凡，十分好看。她用手扯了扯褶皱的衣角，那质地摸起来也十分柔软。

跑了这么久，也不觉得累，只是肚子有些饿，幸好这奇怪的树上有些果子。她心想着将那果子连梗一口吞下，抹了抹嘴站起身来。

“呜呜呜......”

忽然，她觉得身后传来一阵女子的哭声。

回头望去，却空无一人，但哭声还未停止，反而更加响亮。她寻着哭声的方向看去，发现这哭声竟是从井里传出来的。

只是那口井上盖了厚厚的盖子，殊兰试着推了推，根本推不动。

于是，她爬上井盖，好奇地趴在上面细细听去，顿时惊出一声冷汗。

“呜呜呜......”

哭声正是梦里那老妇人的腔调！

她猛地抬起身，向后转身，扑通一声摔下井盖，却也顾不上疼，赶紧拍了拍沾了土的膝盖和袖子，撒开步子，朝着远处的村落跑去。

“见鬼了！见鬼了！”

殊兰大喊着冲进长着古树的院子里，却被眼前的一幕惊呆。

院子里挤满了一群身着鸟兽花纹长衣，头发花白的老人。殊兰只觉眼前花白一片，一丝黑色都没有。

“你回来啦？迷路了吧？”村长和善地笑着说道。

那群老人纷纷走上前来，有的摸摸她的手，有的摸摸她的头，一个个惊喜地点着头。

殊兰低下头尴尬地笑了笑说：“额......回来了，饿了，出去摘了些果子吃。喏！”

说着，她从口袋里摸出一个果子。

“这！这东西能吃？”头插珠翠的老妇人惊奇地说道。

“这果子我们都是用来打兵器，猎古兽的，比石头海硬！你怎么咬的动！更别说吃哩！”另一个高大些的老头说道。

“你看看我这两颗门牙！”一个说话漏风的矮个子老头气愤地张着嘴囔囔地说道，“小孩子不要学骗人！”

殊兰一脸懵地看着他们，赶紧咬了一大口果子，嚼吧嚼吧咽了下去。

“你们看，我就吃的了呀，可甜啦！”说着，她把果子子递上前去，“你们大概是摘错了吧，这果子可好吃啦，你们尝尝！我还有好多呢！”

矮个子老头望着那玉白色泛着热气的果肉，咽了咽口水，摇着头往后退了一步。

“哎哎哎！行啦！你们快回去吧。都挤在这里做什么。这孩子刚来，很多东西还不清楚。你们这样把孩子都吓着了。”村长上前说道。

“你看她那吃相，像是被吓到了嘛？！”矮个子老头撇着嘴急说道。

“就是就是！”头戴珠翠的老妇人斜着眼说道。

满院子的老人也跟着点头。

“行啦！”老头怒道。

随着一声怒吼，院子里顿时鸦雀无声。殊兰咕咚一声把嘴里还未嚼完的果子吞进肚子里，低下了头。

“他们不走，咱们走！”老头气冲冲地拉起殊兰，走出了院子。

殊兰还没反应过来，被扯了个趔趄。

“去哪里呀爷爷！”

“去我家。吃好吃的。”

“好吃的？！都有什么呀？！”

“除了这果子，什么都有！”

殊兰抢了几步跟上步伐，欢快地笑起来，身后的一群老人跟着挤出院门，也要前去，走了几步却又停下了下来。

一阵风吹来，院子里的古树沙沙作响，几支青条缠绕着向前伸着，铺开的叶子似乎是在招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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