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三章 言论

“表哥想来我自然是欢迎，不过我这儿现下正忙着呢，怕是没功夫招待你。”孙知微说的是实话，原本来的那三皇子跟九皇子都是在她意料之外的，若是把表哥再牵扯进来，可就得不偿失了。
“那我可倒要听听表妹忙什么呢，竟是连表哥都不顾了，带着这么多同龄人，莫不是再玩什么有意思的游戏？”萧元复自觉好笑，他这个表妹他还不了解，自小被他们宠坏了，整日忙活的哪有正经儿事儿。
孙知微优雅地翻了个白眼，装，你再接着装，“我忙活什么表哥不知道吗？在父亲书房不是还插了一脚呢吗？这会儿子又到我跟前装不知道了。”
见萧元复仍是满脸困惑的样子，孙知微咬了咬牙，拿起两张纸塞到萧元复的怀里，“表哥瞧瞧，这可是我们想出来的解决城外灾民的良策，表哥应当眼熟的。”
孙知微特意把赵若嫣的那份递了出去，心里却恶狠狠地想着待到把客人送走，自己定要这多管闲事儿的好看，好端端地往父亲的书房跑什么，跑也就算了，屋内大人那样多，哪里还要他去点评了，平白打乱她的计划，当真是让人恼火。
许是见了孙知微那眼神里快要喷出来的火，萧元复这才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连忙对着孙知微称赞道：“原来舅舅说的是真的啊，我们知微当真是长大了，竟然还惦记起外面受苦的灾民了，表哥很是欣慰啊。”
见孙知微仍是皮笑肉不笑的样子，萧元复笑道。
“舅舅跟我说你在组织众人为城外灾民筹集良策时我还以为是诓骗于我的，便是看了那两篇观点南辕北辙的良策也是不大相信的，心下好奇，这才来这葳蕤园中走了一趟。”
萧元复话音一转，又紧着补充道：“当然也是有些日子没见到表妹了，特意过来瞧瞧你。”
“是吗，那还要多谢表哥记挂了，不过……。”孙知微目光有些阴恻恻地看向萧元复，“表哥不知道吧，我们原本是拿着两篇良策做赌，可是要评出个第一第二的，却是听表哥做主，将这两份原封不动地送了回来，表哥可能给个解释啊？”
萧元复面色不改，继而说道：“说起来，我倒是也想瞧瞧撰写出那两篇文章的姑娘，那两篇良策我翻看了许久，却觉得这两个法子只是表面上观点相悖，实际阐述的理论确是相同的，便想着来问问此二人。”
“是吗？那表哥当真还是厉害啊。”孙知微示意赵若嫣二人上前问安。
赵若嫣压抑住心底的窃喜，缓缓走上前来，“户部尚书赵知乐之女赵若嫣见过四皇子。”
“太仓署李藏之女李钰。”
萧元复点了点头，最终将视线落在了李钰身上，“李大人为官清廉，却是个古板的性子，想不到家中的女儿倒是生了颗玲珑心，你那篇未雨绸缪的文章本皇子倒是有几句话想问，不知李姑娘能否解答一二？”
李钰倒是不卑不亢，恭声道：“殿下请问，小女定知无不言。”
“本皇子观你在文中写道‘久困心自宽，不欲论长短，可助’，此句何解？”
“回殿下，城外灾民皆来自饱受雪灾的北部，一路南行至此，路途已有三月之久，途中艰辛可窥测一二，在经历了种种艰难过后的百姓，心中对明日的期待的要求只会越来越低。”
“一开始或许还期盼着明日天气会回暖一些，途中讨来的干粮能够饱餐一顿，可日复一日，接连的失望只会让他们放低要求，到最后或许只盼望着第二日有一口吃的便可。”
“长此以往，他们会逐步放下自己心中的‘奢望’，不求饱餐，只愿填腹，也就越来越容易满足，他们不敢再赌，此时是个施以援手的好时机。”
萧元复眼神飘忽，不知想到了什么，半晌又开口问道：“那这‘大恩难自挨，小惠莫相予’又是何意？”
李钰不卑不亢道：“此话乃承接上句所言，即便百姓降低了要求，可突如其来的小恩小惠还是会让他们陷入感激之中，可经历过长期的流浪迁徙，身无长物的他们必然会牢牢抓住骤然出现的希望，这就很容易造成一个难堪的后果。”
“施以援手遭其累，隔岸旁观保其名，人性本贪，若是不能满足他们长久的要求，过往的恩情便会骤然消散，所以即便是出于善意，也应当在自己能承担的范围内给予，过多易折。”
萧元复玩味道：“李姑娘就不觉得这两个观点前后冲突吗？我观你二人的文章主要是就开城门迎灾民是否可行一事展开的，可李姑娘前面还说灾民会逐步放低自己的要求，不会计较旁事，可以帮助，后面就开始说些斗米恩升米仇的话，这让人作何选择？岂不怎样都是错的？”
李钰摇了摇头，“非也，依小女看来，此两句则是相辅相成，依城外灾民为例，跋山涉水途中必当是遇到过许多城镇，一路困顿，心思活络的自会想法子留在城镇当中，把握住每一个能改变现状的机会，继而那些选择接着南下的人，心中所想便偏离了‘心宽’。”
“殿下不妨想想，经历过种种磨难最后来到天子脚下的人，又岂会只是想填饱肚子那么简单，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可便是王土，也是有着贫富之分的，小女话直，还望殿下莫怪，没人敢保证这群人心底都是打着‘来京城能吃饱饭’这一个念头来的，天子脚下，疏忽不得。”
“啧啧啧。”赵惜淳再一侧眼含深意地看了一眼李钰，低声道：“还真是没看出来啊，太仓署家的这个女儿当真有两把刷子，瞧瞧都给那五皇子说愣了。”
林清顺势看去，萧元复当真立在原地半晌不语，似是再琢磨李钰话中深意。
“不过我倒真猜错了，本以为在侯爷那，这二人就能分出个高下呢，哪曾想还得听她们在这儿争论一番才有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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