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一往情深

她直接抬手推开了他，将被单往自己身上盖住，没有看他，也没有说话，只是赤着脚一步步地走进浴室。

        打开了冷水，冷得直直到她的血管里面去，付茜瑶就那样咬着牙，任凭头顶上的冷水将整个人浇灌，就像是王一烨一样，一次一次地将她心扑灭，一次又一次。

        他真是厉害。

        十多度的气温，还下了雨，她就那样站在冷水下，整个人瑟瑟发抖，却再没有什么比她的心更冷。

        眼泪不搭调的温度流下来，她最后干脆瘫坐在地板上，抱着自己咬着牙一下下地哭了起来。

        怎么会这样，到底怎么会这样。

        门被推开的时候她才恍恍惚惚地抬起头，王一烨围着半身的浴巾，双眸一凝，低声将她抱起来：“你疯了付茜瑶，大半夜你洗冷水！”

        她没有挣扎，只是抬头看着他的侧脸冷笑：“我是疯了，疯了，被你逼疯的。”

        床单已经被换好了，她被塞进被窝里面去，可是即使是那样，她还是止不住的颤抖，王一烨干脆将她整个人圈进怀里面:“茜瑶，我——”

        “你走吧，王一烨，现在就走，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她整个人都在颤抖，就连从牙齿间挤出来的话也是带着颤抖不已的抖音，每一个字好像很清晰，又好像一点儿都不清晰，在空气中晕染开来，只有飘渺和无力。

        就好像那夜半的风吹过叶子的声音一眼，飒飒作响，却让人听得暗暗沉沉。

        他眼眸微微一沉，却没有动，只是将抱着她的手紧了紧，微微抿着的双唇微微动了动，沉着嗓音开口道：“付茜瑶，今晚是方薇薇她——”

        方薇薇两个字就像是她神经区最为薄弱的防守，王一烨一提起，付茜瑶就觉得自己浑身止不住的发颤，她双手双脚一用力，直接就将毫无防备的王一烨踹下了床：“方薇薇，方薇薇！又是她，每一次都是她！我不想再听了，你给我滚，王一烨你给我滚，滚得远远的！”

        她抬头看着他，以前一腔的爱意却只剩下那无边的恨意，刺得王一烨的手微微顿了顿，可是他还是动了动，伸手撑住地面，站了起来，眉头皱了皱，却还是往着付茜瑶的那边走过去。

        她看着他似乎还要过来，捉着床头柜的闹钟直接就扔了过去。

        不过几步的距离，却止步在那样的一个突如其来的闹钟，带着强大的冲力，冷峻的面容立刻就被闹钟化了一道口子，鲜血淋漓地流下来，她微微怔了怔，将头夹到双膝间，卑微而屈从：“王一烨，你走行不行？就当我求你了，你走吧，让我一个人静一静，还是你想让我走？！”

        她一字一句，带着前所未有的疲倦，还有堵在喉咙里面的哽咽，或者说是那从来没有过的绝望。

        房间很静，眼泪顺着眼角流下来，她浑身都还是发冷，眼泪落到膝盖上，然后慢慢的整个小腿都是那黏黏的泪水。

        王一烨最后还是走了，门关上的那一刻，她觉得自己这一次大概真的是心如止水了。

        她不知道她和王一烨怎么会走到这样的一步，方薇薇到底是什么，她凭什么要承受他们之间的恩恩怨怨，她不就是爱上了一个人而已，关她什么事情。

        付茜瑶想不明白，心口就好像是被人塞了一团棉花，堵得她呼吸不畅，咬着牙咬着自己的膝盖，那样的疼痛也不能让她好受半分。

        如果可以，她宁愿将自己的心挖出来，她就不用那么难受了，起码可以看到王一烨的时候不用那么的难受。

        付茜瑶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样睡着的，或者说她根本就没有睡过，房间被照亮的时候她动了动双腿，发麻的双腿让她一动就直直地倒在床上了。

        身上不着寸缕，她躺在那儿，睁着干涸的眼睛看着花白的天花板许久，才起身穿衣服，准备去上课。

        缠缠绵绵的雨还在下，好像要一直下不停一样，她撑着伞，一步步地走去学校，到教室的时候人已经来得七七八八了。

        上次去她家烧烤的A同学看着她一脸的诧异：“茜瑶姐，你衣服怎么全湿了？”

        她怔了怔，低头才发现自己身上的衣服全湿了一遍，头发就好像从水里面捞起来的一样。

        她看了看A同学，勉强地笑了笑:“不知道，可能伞太小了。”

        “茜瑶姐你怎么了？今天上的不是这门课。”付茜瑶低了低头，才发现自己居然拿错了书。

        班上的同学接二连三地走进来，她突然觉得头有些疼，看了看还有十分钟才上课，对着A同学交代到：“小A，我不想上课了，先回去了，点名你就帮我随便搪塞过去吧。”

        A同学觉得付茜瑶今天很不一样，到底是哪里又说不出来，听到她的话只以为她身体不舒服，点了点头，便看着她起身一步步走出去。

        付茜瑶觉得头很痛，她其实不是特意不上课的，她只是想要回去好好睡一觉，什么事都好等她睡了再说。

        可是头很痛，视线就像是眼睫毛被雨水打花了一样，模模糊糊的，她抬手擦了擦，却发现还是那么地模糊。

        最后视线突然一黑，她只听到身边有很多同学的尖叫，各种各样的叫声，最后她连尖叫声都听不到了。

        A同学看着付茜瑶突然之间到了下来，整个人吓坏了，连忙跑出去，摸到人不禁一颤，付茜瑶整个人烫得就像是刚刚出锅的鸡蛋一样。

        A同学扶着她的肩膀，探了探鼻息，还有气，可是喊了几声付茜瑶都没有理会，她知道付茜瑶是晕厥了，连忙喊班上的男同学帮忙。

        付茜瑶被班长抬起来的时候她才松手，A同学只觉得有什么打在自己的手背上，滚烫滚烫的，抬头一看才发现，付茜瑶紧紧闭合的眼角滑了一滴眼泪，看得她心中一抖，只觉得心里有些压抑。

        浓烈的消毒水的味道，花白的天花板，付茜瑶睁开眼看着头顶上的一切，还有那鼻息难受的一切。

        她眨了眨眼睛，半响才反应过来自己是在医院里面，左手还扎着针管。

        “醒了？”

        喑哑不清的声音在一侧响了起来，修长的手指倏然出现在她的视线，一点点地拨开她脸上凌乱的发丝。

        付茜瑶皱了皱眉，侧头看到坐在一旁的王一烨，眸色一冷：“你怎么在这里？”

        他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你发高烧了，在教室门口晕倒了。”

        她冷冷一笑，声音有些尖锐：“我问你为什么在这里！”

        “付茜瑶，你不要任性，你烧到四十多度了！”

        她不禁嗤笑出声，看着他带着恨意：“我为什么会发烧你会不知道？你滚，我不要看到你，王一烨你给我滚！”

        她捉着自己身旁的东西，不断地往那个人的身上扔，她只是不想看到那个人，她受够了，受够了王一烨了。

        他不闪也不躲，只是抬手按住她的左手，淡淡地说道：“你别动了，血要往回流了！”

        “你要是想让我好你就给我滚，永远都不要出现在我面前我就会好好的！”

        她从来都没有这样的歇斯底里过，即使是那一天在婚礼上她也没有这样对过王一烨，可是她真的是死心了，她不想在看到这个人了，一点都不想。

        即使是自欺欺人，她也不想要让这个人干扰到自己余下的生命了，她还想活下去，还想看着阿浩结婚生子。

        可是从重新和王一烨遇见到现在，她每一次都是被他伤得遍体鳞伤，她不想看到他，没有她起码她就算是行尸走肉也总比这样好。

        王世杰远远就听到付茜瑶的声音了，看到病房一片狼藉还是有些不可思议，他连忙过去将付茜瑶按住：“茜瑶，你别激动，你身体还发着高烧，气血又虚，你不要这么激动！”

        付茜瑶看了看王世杰，拉着他的衣领直接指着王一烨：“世杰哥，我不想看到他，你让他出去，我不想看到他！”

        王世杰看着王一烨，眼眸发冷：“王先生，茜瑶她情绪很不稳定，希望你可以出去。”

        深褐色的眼眸微微一沉，王一烨低头看了一眼被王世杰抱在怀里面的付茜瑶，最终还是冷着脸走出了病房。

        王世杰见王一烨走了出去，他才低头安慰情绪失控的付茜瑶：“他走了，茜瑶，他走了，你冷静一下。”

        付茜瑶怔了怔，抬头总算看不到王一烨，她才一点点地安静下来。

        眼泪无声无息地爬着脸颊流下来，她咬着唇，不说话，左手的针管因为她刚才剧烈的挣扎而往上涌了十几厘米的鲜血，现在才好不容易退了回去。

        王世杰拍着她的背，像安慰小孩一样，细声细语地抚慰着。

        他不知道付茜瑶到底发生了什么，也不敢去问，只知道接到电话的时候直接就到了医院。

        那时候的付茜瑶还没有醒过来，那个男人站在她身旁，他站在门口就能看到付茜瑶的脸色发青，走上前想要摸摸脸颊，却发现那滚烫的温度让他的手抖了抖。

        那滚烫的一下，就像是被烙到心口的印记一样，现在都没有消下去。

        许久，怀里面的付茜瑶终于安静下来，王世杰才低头看了她一眼，满脸的泪痕扎得他难受，“要吃东西吗？我买了些粥回来。”她动了动，抬头恍恍惚惚地看了一眼王世杰，才点了点头：“要。”

        视线被眼泪模糊不清，她抬手一点点地抹掉，接过王世杰递过来的粥，一口一口静静地吃着。

        她感激王世杰这样不闻不问地在她身边，起码她能够有片刻的安宁。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发烧，付茜瑶觉得自己的食欲很不好，整个人脑门疼得只想睡觉，勉勉强强喝了几口粥之后便又躺下了了。

        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特级病房有一个很大的窗户，空间也比普通病房大很多。

        她动了动，侧头看到站在窗前的王世杰，白炽灯将他的背照得亮花花，可是他的的脸现在窗外的夜色中。

        她侧着头，只能够隐隐看到那风吹动的细发，莫名地想起那一天袁开义的话。

        似乎注意到她的视线，王世杰突然之间回头，见她醒了不禁笑了笑：“醒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说着，他已经走到她身旁。

        付茜瑶摇了摇头，哑着声音问道：“世杰哥，你还爱马玥姐吗？”

        王世杰微微怔了怔，从口袋拿出一盒烟，掏出一只想要点上，想了想，最后又放了回去，脸上的笑意已经收了起来，看着她的双眸有着付茜瑶看不懂的深沉：“如果我说，我从没有爱过马玥，茜瑶，你会不会觉得我太薄情了？”

        付茜瑶微微一僵，笑了笑：“怎，怎么会呢。”

        他看着她，却没有半分的玩笑：“怎么不会？”

        她突然不敢看着王世杰，以前她以为这个男人对马玥一往情深，可是等自己发现不是的时候，突然觉得有种说不出的害怕。

        她觉得王世杰其实和王一烨是同一类的人，她已经在王一烨的身上吃过亏了，她不可能再在王世杰的身上吃亏。

        大概是猜出了她的心中所想，王世杰笑了笑：“茜瑶，我一直以为你很聪明的，总以为我明示暗示了那么多次，你总会知道的，没想到竟然是现在才发觉。”

        说着，他站了起来，往窗边走了几步，才重新开口：“我知道你想什么，但是我和王一烨最不同的是，我爱你，他不爱你。”

        他说得太直接坦白了，付茜瑶怔在那儿，发现自己竟然无言以对。

        许久，她才想要开口，却被对方先一步：“你不用这么急着拒绝我，我知道你爱王一烨，也没有想过你会不爱他，有些人的感情就是这样，一个人就是一辈子了。我们都是这样的人，如果说我可以爱上别人的话，我也不用离开了五年之后才回来。”

        他转了身，看着她一步一步走来，一句一句地说道：“茜瑶，你可以不爱我，我爱你就行了。”她看着他，只觉得不可思议。

        那里面的目光太过灼热了，她回想以往的点点滴滴，其实有很多蛛丝马迹，可是她一直以为他爱马玥，一直以为，所以只以为是自己敏感了。

        王世杰这样直接而坦白地对着她剖析，她好像看到了当年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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