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三角形】

陆曜也愣了，这个人是在搞什么？

        “你先进来再说吧，站门口真的很奇怪。”

        陆曜拉开门让陈清和先进来，她还拄着拐，不想站在门口听他乱扯。

        “陆曜，对不起，我昨晚不应该随意评价你和你的朋友。”

        等陆曜一坐下，陈清和就迫不及待地认错，不会组织语言，干脆直接说结论。

        “你怎么会这么想？”

        陆曜没想到，陈清和一大早来就是说这个，更没想到，陈清和一开口就是对不起。

        昨晚和林怡谈完话，她其实已经不生陈清和的气了，她知道他只是和她不一样，并没有什么恶意，反而是她被戳中了内心隐隐的心虚。

        她已经想通了，笑了笑，说：“如果你是在为这个道歉的话，我已经不生气了，你也不用再说了。”

        陆曜委婉的时候陈清和以为她在直接，陆曜直接了陈清和又以为她在委婉。

        他总是慢一拍。

        “不是……我什么都不清楚，不应该乱说。”

        他猜不透陆曜是不是真的消气了，但该说的道歉一定要说完。

        “作为朋友，我不该随意揣测你，更不该说你对朋友说假话，这是我的问题，对不起。”

        陆曜看这人跟钻进了死胡同一样，有点心软了，“好，我收下你的道歉了。”

        “我是一个很好说话的人，这次就这样。”

        陆曜心想自己聪明又大度，自夸一句不过分吧。

        陈清和如释重负，不知道道歉也可以这么简单。

        “吃早餐吗，虽然时间还有点早……”

        陈清和递出梯子，陆曜也就顺杆而下。

        “吃……我不吃剩菜。”反正也被吵醒了，为什么不吃。

        陈清和看了一眼时间，“小白可能醒了，我先回去遛下小白，差不多半个小时过来推你过去？”

        “啊？那你等我五分钟，我也要去溜小白。”

        陆曜要抓紧每一个跟小白接触的机会，不能养狗，只能蹭别人家的狗了。

        陆曜抓紧时间简单换了下衣服，站在洗漱台前刷牙，一只手要拄拐，还是太不方便了，再怎么加快速度还是显得磨磨蹭蹭。

        她快速出了门，陈清和已经带着准备好出门的小白在等她了，看到她着急地样子，帮她把轮椅推出来，又把小白的牵绳交到她手里，“别急，万一又摔了。”

        “你别咒我！”陆曜瞪他一眼，握手言和可不代表她就能接受他乱说话。

        陈清和闭嘴了，等着陆曜戴好帽子口罩，指挥他出发。

        小白不明所以，为什么出去玩还要多带一个人，但这个人常常对着她笑，摸她的时候也很温柔，小白也有点想跟她玩。

        天已经微亮，今天天气预报也是一个晴天，但这个时候看出去还是有点雾蒙蒙。

        时间还早，这个时间小区里也没什么人，陈清和又推着陆曜来到那个小广场，小白熟悉地这里嗅嗅，那里闻闻，确认自己的领地。

        陆曜问了陈清和一路的养狗知识，他都大方分享了，陆曜以前没有养过狗，不知道养狗狗也需要花这么多心思，有些人谈恋爱花的心思还没这么多呢。

        这时候看着小白，起了好奇心，问陈清和：“陈清和，你谈过恋爱没有啊？”

        朋友之间，谈谈过往也是很正常的吧。

        陈清和摇头，“没有。”

        “讲讲呗，你长得……也不丑，学生时代总有女生喜欢你的吧？”

        陈清和倒是不小气，跟陆曜分享他无聊的感情过往，“没有人跟我说过。”

        “人家不说不代表不喜欢啊。”陆曜再次被这人的迟钝惊到了。

        “我给你讲讲吧，我高中的时候喜欢一个男孩子，就坐我后桌，经常给我分享小零食逗我开心什么的，其实当时我挺喜欢他的，还隐隐觉得他说不定也喜欢我。我就憋着劲，等着他找我告白。那个时候我还小，我就想着我先表白那我就输了，憋着不说。”

        陆曜把那个帮同桌折星星被班主任逮到的事复述了一遍。

        “第二天，那个男生就不搭理我了，你说他是不是有病，他不搭理我，那我也不搭理他，谁怕谁。”

        “我那个时候真这么想，现在想起来有点搞笑。说不定你也有女同学这么想你的，人家不说，别人喜欢你也不知道。”

        陆曜倒是不介意被陈清和知道她曾经这么幼稚的一面，反正陈清和只会比她更幼稚。

        陈清和果然很幼稚，以为陆曜说了曾经的感情故事，他也要说，这样才显得他诚恳。

        “我喜欢过一个女生，后来等我艺考完，她已经被保送了，再也没来过学校。”

        陆曜更好奇了，“不是吧，你也不问问为什么？”

        “我那个时候还要专心学文化成绩，再说，我以什么理由去联系别人。”

        陈清和摇摇头，自己的感情经历无聊到说都没什么好说的。

        陆曜倒是相信了，以陈清和的情商来说太正常了。

        “那对方是个什么样的人，后来你就没再喜欢别人？”

        “我不记得当时是为什么了，应该是因为对方是一个很好的人。后来上学一直很忙，除了学习还要兼职学漫画，没什么时间跟别人相处。”

        陈清和提起喜欢过的人只是一句“很好”，陆曜有点意外但又觉得是陈清和的话，这个描述太正常了。

        她不是那种喜欢纠结过去的人，这么大的世界，要忙碌的事情那么多，很多人都只能停留在好感，因为各种原因擦肩而过，不必要纠结不放。

        这么说来，陈清和还是跟她有一点共同点。

        陆曜看着一路撒欢可爱无比的小白，有感而发总结了一句，“谈恋爱可能不如养狗。”

        小白早起也没吃什么东西，随便逛了两圈就拉着他们往回走。

        “哇，陈清和你还会烙饼！”陆曜看陈清和端出一盘葱油饼，发出了惊叹。

        餐桌上还放了煎好的培根和鸡蛋，现榨的豆浆，甚至还有一盘馒头……馒头？

        “烙饼为什么还要蒸馒头？”陆曜不解，不都是碳水吗。

        陈清和脸上出现抱歉的神情，“本来想做鲜肉包的，要剁馅了才想起来时间太早，怕吵到楼上楼下，面揉好只能做馒头了。”

        “我想你不是北方人，可能吃不惯馒头，就临时烙个饼。”

        “家里没有其他东西了，早餐只能这样，你要有其他想吃的跟我说，我等下游完泳回来去趟超市。”

        陈清和寥寥几句，根本没形容出他今天一大早走进厨房却发现“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的尴尬，他算好了时间，却忘了算冰箱里的存货，最后只能做出这么中西乱搭的一餐。

        “你干嘛突然这么好，你还记得第一次见面你跟我说什么来着？”

        这人是不是转性了，她看起来有这么挑剔吗？

        “这样算好吗，只是做个早餐。外面早餐店十块钱可以吃得更好。”

        “那我给你十块钱？”

        陈清和：“……”

        陆曜乐得不行，馒头堵不上她的嘴，继续叨叨，“我不是说过我经纪人是天津人嘛，你这个馒头，是差了她点，但也还行，看在真材实料的份上，可以算你两块钱一个，鸡蛋嘛，就一块五吧。你数着，待会儿给你结账。”

        其实陈清和的馒头做得真的很好，不知道是不是手劲大的关系，柔软又有嚼劲，但陆曜一个林怡吹，是不会承认有人比得上林怡的。

        陆曜看陈清和一脸不知怎么拒绝“买卖”的表情乐开了花，“不给你钱行了吧，教你一招，听好了啊。”

        陆曜清了清嗓，换了一副正式的表情，立志要教会笨蛋学生。

        “跟你分享一个我的惨痛经验吧，你不要跟别人说是我说的，算了……你好像也没有别人可以说。”

        “我五六年级的时候，是那种班上最可爱的学生，我没有吹牛啊。然后有一天，语文老师讲完课文问，有没有同学要提问，我特别喜欢我们语文老师，就积极地举手，可能也许是我举手的次数太多了，老师觉得我举没举都一样。”

        “其他的同学没有举手，老师就生气了。”

        陆曜跟陈清和强调道：“我们老师对每一个学生都很负责，就是太着急了，怕我们没认真听讲，这点你不要误会。”

        “老师发完脾气，让我们写匿名纸条，把认为自己错和老师错的比例写出来，还请了两位同学当众念。”

        “大部分同学都写的10:1，少部分同学写了9：1，你猜我写了多少？”

        陆曜说着说着语气低落了下来。

        “我写了全班唯一的一个7：3，因为我觉得我举手了，不是我课堂不配合惹老师生气的，可是……老师看到那张纸条就哭了。”

        “我当时连承认纸条的勇气都没有，一看老师哭了，觉得自己是个大大的坏人，最后一放学我也哭了。”

        “我当时不知道自己错了什么，老师太着急想把课讲好，她也没有错。好像没有人做错什么，然而我和老师都觉得很伤心。”

        “我们老师真的是个很好的老师，那之后她对每个学生都还是一如往常，让我觉得自己更坏了。”

        陆曜把这个小学生故事讲完了，已经过去了太久，记忆在她心里变得模糊，隐约却还是会想起那种做错事的感觉。

        “不是只有恶意会伤人的。”

        “陈清和，我遇到过很多人，你可以说得上是其中难得一见的，很真诚的那种人。”

        陆曜补充一句：“真诚是一个褒义词，只是有时候真诚也会伤人。”

        说了这么多，陆曜顿了一下，说出了她真正想跟陈清和说的话：“你不用对所有人，也不用在任何时候都真诚，因为真诚还会伤害到你自己。”

        陈清和恐怕是全天下最令人无语，不，甚至可以说是最令人惊叹的那种，冥顽不灵的“坏”学生。

        陆曜不惜拿出她压箱底的小学生故事，也教不好这个笨学生。

        笨学生陈清和还是要说他想说的话。

        “你这样，听起来有点像，为了不伤害别人也不伤害自己把自己……”

        他不仅屡教不听，还笨嘴拙舌，说着他莫名其妙的比喻：“像一个削掉棱角的图形，最后变成了圆形。”

        他的比喻非常具有个人特色，奇怪得不得了，陆曜却能第一时间听懂。

        可不是嘛，她这么小心谨慎，把每个人备注上不同的标签，提醒自己每一个别人都独一无二，但她能力有限，只能按照优先级付出不同的感情和时间，每天警醒自己，不要辜负每一份好意。

        她把自己变成了一个，正如陈清和所说的“圆形”。

        这个人还要继续输出他奇怪的比喻：“可我觉得，还是要做一个三角形。”

        “为什么？”聪明的陆曜这次不太懂。

        “因为三角形是最稳定的结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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