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笨蛋】

陈如夫妻俩一就座，气氛顿时变得热烈起来。

        “朝朝，你今天感觉怎么样，脚踝还痛吗？”

        陈如一落座就关心起了陆曜的恢复情况。

        “今天都做了点什么，有没有什么不适应的？”

        “热敷完感觉好多了，陈姨，我也没什么不适应的，我今天还用油画棒画了两幅画呢。”

        “叔叔阿姨，来，喝杯水，这几天多亏你们照顾我了。”

        陆曜站立走动不方便，提前把水壶放到自己手边，倒好两杯水给陈如推过去。

        陈如接过水杯，又伸手接过她手上的水壶，“别这么客气，朝朝，照顾你是阿姨应该做的。”

        “陈清和是不是有点无聊，每次都只会拿油画棒给客人画。”

        陈如轻叹了口气，拍拍她的手安慰她：“委屈你两天，等阿姨休息带你出去玩。”

        陆曜笑道：“好啊，陈姨，那说好了，我等着你带我去玩。”

        陈清和确实很无聊，她不想出去玩，难道想呆家里看陈清和画画、织毛衣吗？

        她现在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暂时要忍耐。

        席间不知道怎么，两位陈医生争论起来，来的路上两人就唇枪舌剑地讨论一篇论文，不知道怎么陈爸爸无意间点了句火，陈如直接反击回去，又顾不上陆曜了。

        陆曜基本没听懂，但不需要她去刻意维持气氛真的让她很放松，她刻意准备的感谢饭局变成了好像家人朋友间的聚会，这一家人和她接触过的太多人不一样，她真的很庆幸自己那天遇到了陈如。

        陈清和一脸“又来了”的无语表情也很下饭，陆曜一不小心又吃下去两碗饭。

        最后陈清和开车送陈如两夫妻回去，陆曜坐在副驾驶，伸出手来跟陈如他们道别，“叔叔阿姨，谢谢你们呀，今晚特别开心，下次再一次吃饭！”

        等陈如夫妻俩也挥手道完别，陈清和启动汽车准备回家，他从后视镜里瞥到陆曜还依依不舍的笑脸，笑了一下。

        “你笑什么？”陆曜转过头来就看到这个人在笑。

        “没什么。”陈清和轻轻摇了摇头，伸手打开车载收音机。

        他只是一瞬间觉得，陆曜无论是接受善意还是付出善意都那么的自然，轻易就可以被别人喜欢。

        陆曜和他是完全不一样的人，像是身处完全不一样的世界。

        他有点羡慕。

        广播里放的是一个音乐栏目，节目主持人的声音很温柔，娓娓道来介绍着歌曲：“……确实，爱情总是这么的出其不意，也许正如歌曲里所表达的那样，当我们醒悟的时候，已经离不开爱情的漩涡。接下来，我们一起来听这首《龙卷风》……”

        “你怎么会喜欢听广播？”陆曜不解，陈清和不会介意广播里放不喜欢的歌吗。

        “广播里一直有人在说话，会感觉很热闹。”

        陆曜意外了一下，不再说话了，伸手把广播声音调大一点点。

        天色完全黑了下去，不知道是不是临近过年的原因，街上的车也少了，他们意外地运气很好，陆曜数着，连着遇到五个红绿灯都是绿灯，他们到了家。

        “晚上还要溜小白吗？”才进门，陆曜就迫不及待表示今晚她也要去遛狗。

        “今天小白的活动时间差不多够了，等睡前再带她下去透透气，顺便上厕所就好了。”陈清和接过像个炮弹一样扎进他怀里的小白，抱起来摸了摸，纵容着小白伸出舌头舔他脸。

        看陆曜有点羡慕，陈清和微微抱着小白往她那个方向递了递，陆曜也伸出手去摸小白，小白眨眨眼，第一次伸出舌头舔了舔她的手，把陆曜乐得不行。

        陈清和放下小白，让她最好去洗个手，陆曜阳奉阴违，只嗯嗯点了点头。

        陈清和打算利用晚上的时间补完早上该看的纪录片，问陆曜：“晚上我有个纪录片要看，你是回家还是？”

        “不是什么奇怪的题材吧？”陆曜看的唯一一部陈清和的作品，是一部夹杂了悬疑甚至可以说是惊悚元素的复仇向漫画，她可以在白天看，但晚上她暂时想看点轻松的。

        陈清和“……”

        陆曜妥协了，随便吧，客随主便，“去我家看吧，我家里装了家庭影院，音效比较好。”

        陈清和抱着小白一起来到陆曜家，陆曜在椅子上躺下，老老实实把盐袋敷在脚踝上，等着陈清和把准备好的纪录片投影出来。

        小白非得等着陈清和也坐下了，跳到陈清和怀里躺着。

        陆曜又羡慕了，说葡萄真的好酸，心里切了一声。

        出乎意料，陈清和选的是一部海洋动物为主题的环保题材纪录片，之前作为电影上映过，画面无与伦比，陆曜其实看过，不过对于好的片子，她不介意再看第二遍。

        陈清和拿着个本子不时低头记录着什么，小白在旁边呼呼大睡。

        “哎，刚刚那个镜头你觉得不觉得……”

        陆曜已经习惯了，每次看电影都当做在上赏析课，一定要跟别人交流，不说不痛快。

        “你别说话，专心看。”

        陈清和则完全和她相反，他觉得在应该专心沉浸欣赏的时候，就要把自己代入进入，评论可以留到观影结束再说。

        陆曜在心里默念一边吃人的嘴短，她吃了陈清和做的饭，不该跟他起口舌之争。

        气球今天已经说了太多次的算了算了，再多一次好像也可以。

        差不多一个半小时的电影结束，陈清和在纸上一直刷刷不知道写着什么。

        “你刚刚说那个镜头是不是……”

        陈清和其实也对那个镜头很有想法，他想知道陆曜的看法。

        “电影看完，我情绪就没了。”

        气球即使没爆炸，也不代表气球就高兴了。

        陈清和的社交脑回路继续掉线，以为别人说不想就是真的不想。

        陆曜其实还是心痒痒，她真的好奇陈清和会说出什么样的看法来，但她不知道为什么又有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小脾气。

        陆曜忍不住给陈清和递出梯子，“我朋友圈今天有个导演朋友发了新片预告，说让大家提提意见，你要不要和我一起看看？”

        陈清和说了好，陆曜就点开手机直接投屏到屏幕上。

        预告片做了三个版本，全加起来也没超过十分钟，但看得两人眉头紧锁。

        “这到底是讲的一个什么故事？”陈清和没在预告里看到任何主要角色，只有好几个概念描述。

        “他朋友圈说是个爱情片。”

        陆曜也没看懂，返回去确认了一遍。

        “那这个‘危险、惩罚’是要表达什么呢？”陈清和没看过太多预告片，真没明白导演想要表达什么。

        “应该是一种氛围或者情绪的描述，想直白地给到观众。”

        陆曜看过太多预告片，大概能摸出一点规律。

        可是……这是剧情预告片，不是概念宣传。

        陆曜也觉得很迷惑，这个导演之前拍电视剧和她合作过，对作品非常认真上心，功底也很扎实，怎么去拍电影就彻底放飞？

        “预告片画面镜头很好看，分镜流畅，配乐也不错，我说不定会想去看，什么时候上映？”

        “如果能有更具体的剧情介绍就好了，给了这么多具体的场景，应该把角色也剪进去。”

        “这样的镜头掌控能力，没剪的话应该是有什么特殊原因，太可惜了。”

        “你和导演是朋友，能不能问一下，为什么不剪角色和剧情进去？”

        陈清和没看明白，又确实是有点被预告片吸引住了，很好奇，打算上映去看。

        “情人节就上了。”陆曜看一眼档期，也没多久了。

        “还是不要问了，人家没剪可能就是剪不出来，我问了多没礼貌啊。”

        陆曜可不是陈清和，不过脑子就把话说出口。

        “说不定是意识流艺术片，又或者就是故意搞得神神秘秘来做噱头。”

        陆曜说完了自己的猜想，给这个导演回消息。

        【马导，新的预告片太不一样了，画面分镜和配乐真是绝，到时候找时间去看，预祝票房大卖哦！】

        陈清和看到了她回的消息，比起预告片，他更看不懂陆曜的回复。

        “你明明也觉得预告片有点莫名其妙，为什么要这么说，不应该告诉他，他最好改一改出一个新的版本吗？”

        陆曜试图跟这个人解释道：“人家发出来，不是真的想让人提意见说批评。”

        “而且，万一他真的拍得很烂呢，我这么一说，不是把火引到自己身上吗？”

        人际关系对陈清和而言太复杂了，他还是听不懂。

        “他如果不能接受批评的话，为什么要发出来，还让大家来提意见？”

        陆曜是直接投屏的手机画面，陈清和能看得到，不只是陆曜，下面还有几个共同好友，都在夸这个预告片很特别。

        “陈清和，你不要模糊焦点，这不是一个作品评价的问题，我们不是单纯的观众。”

        “这是一个人际交往问题。”

        陆曜不明白，为什么一个成年人会不懂这么浅显的问题，还要她来解释。

        “不是的，他让好友来评价，就是把好友当作自己的第一批观众，不应该给他错误的暗示。”

        陈清和固执地认为这是一个作品评价的问题。

        “那难道我要告诉他，你的预告片这里那里有问题吗？”

        “而且我的回复有错吗，这些优点预告片不具备吗？”

        陆曜有点生气了，像是被笨蛋学生气到的不耐烦老师，连着问了陈清和两个问题，希望这个笨学生可以开窍。

        “不是的，你只告诉了他一半，剩下一半呢，你为什么不说？”

        笨学生不但不开窍，还反问老师一个尖锐的问题。

        “你非要深究到底？！”

        陆曜压抑不住自己的火气，气球又到了要爆炸的时刻，行，她今天就把话说透了。

        “你根本不知道对方想要听什么样的回复，你知不知道如果我一个人提出问题，别人会怎么说？”

        “说我乱挑刺动不动抬杠那都是轻的，说我一个演员凭什么对着导演指手画脚，你让我怎么回答？！”

        “作品都没有看，随意给出评价，你知不知道会给别人造成什么伤害，说话要过脑子你知不知道！”

        陆曜越说越气，语气越来越急，隐约是在质问陈清和了。

        这是陈清和第一次跟人起争端，他被问得一句话说不出来，他觉得陆曜说的，好像是对的，但他又觉得好像哪里不对。

        “那就是要对朋友撒谎吗？”

        他终于问出一个跟人际交往有关的问题。

        “如果是为了让朋友开心，为什么不可以？”

        气球暂时稳定了一秒，这一秒用完了陆曜所有的耐心。

        “如果跟朋友也要说假话，为什么还要做朋友？”

        笨蛋学生陈清和还要提问。

        气球失去了所有的冷静，像是一个冷却失效的核反应堆，彻底爆炸了。

        “陈清和，我跟你说不清，我跟你根本不是一种人，我也不想说了，你带着小白回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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