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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客栈


浅渊抬头,天上满月已经重新变成了月牙形,暗淡无光只露出淡淡的血色,好像刚刚的鲜红满月只是错觉。

        书简则是惊讶,满月居然这么简单地说说话就给他活过去了。

        简单得让书简怀疑他是在做梦,唯有地上的骨灰球和再也无法亮起的白灯笼证明他的经历是真的。

        再看一眼胡同入口处,只靠着薄薄的冰层就保住了二人。

        虽然这其中也有白灯笼的功劳,但书简注意到了他衣角上干涸的血渍,把它攥在手中摸了摸。

        不……如果没有浅渊,即使有白灯笼那个堕者会追来,所以确确实实是浅渊保住了他。

        浅渊不知道书简是怎么了,又露出了那种看救世主的眼神,有些无奈地起身。

        算了,晚一点再问吧。

        “你要去哪?”书简问。

        “找个住的地方,我可不想下次满月到了还要钻巷子。”

        书简:“……”

        随着浅渊的远离,书简屁股下的板凳也化成了水,一个不注意摔到了地上。

        他看着远去浅渊又看了看不远处的骨灰球,咬咬牙就当是不知道,捡了起来揣着快步跟了上去,“等,等等我。”

        浅渊站在巷子口没有动,等到书简来了,才笑着说:“带路吧。”

        书简:“?带什么路。”

        浅渊:“去客栈的路。”

        书简:“……好的。”

        正好他还要去找那客栈的员工算账,给对方看看自己还活得好好的,然后轮到自己给对方收尸了。

        城外。

        壮汉坐在一堆堕者尸体堆起的山上无聊地挥舞着匕首,他屁股下的尸山和浅渊遇到的干尸不一样,这些都是新鲜的,滴着殷红的血,比天上的红幕更加刺眼。

        有个断手还剩下神经反应,五指蜷起,尖锐的指甲刺向壮汉。

        “死了就别乱动。”壮汉把插在断手掌心的匕首拔出,伴随着“噗呲”一声喷溅的血液在男人的白色背心上开出殷红的花。

        壮汉笑笑不以为意,继续把玩着匕首,随口问道:“老大,这次的满月时间短啊,货够不?”

        前方长发男人一手提着红灯笼,另一手指尖则缠着无数红线,其中一根已经将食指指腹割破,几滴饱满的血珠坠在红线上,然后逐渐变小,渐渐与红线融为一体……

        最后吸收完全的红线凭空消失,只留下男人指腹细长的伤口。

        长发男人看着指尖快速愈合的伤口,开玩笑道:“要是不够怎么办?”

        “抢喽。”壮汉说得理所应当,“随便什么队伍,一支不够就抢两支。”

        壮汉越说越起劲,好像已经确定货物是不够的,他站起来把匕首别在腰见,然后拽了拽左手手腕的手链,密密麻麻的疼痛感更加刺激了壮汉,“老大,我们什么时候动手。”

        长发男人回头,他的脸色有些许苍白,说话也是轻飘飘的:“开玩笑的,货正好够,收拾收拾准备回去吧。”

        “好吧。”壮汉有些遗憾他失去了一次战斗的机会,然后看到长发男人苍白的脸色,像是早已习惯了他这般模样,蹲下来在尸山上挑挑拣拣,找了个还算干净的,滴着血的尸块掂量着扔给长发男人,“老大,接着。”

        见长发男人拿着尸块,眼睛里透露着嫌弃二字,壮汉劝道:“老大你就别嫌弃了,好歹这第七城的堕者还算是人形。”

        长发男人叹了口气,红线再次出现,缠绕着尸块将里面的鲜血吸尽,直至变成变成薄薄一层皮才罢休。

        红线消失,男人的脸色恢复红润,说话的声音也多了几分力道:“哈森,你要是再忘记带血,下次我就用你的来补,知道了吗。”

        叫哈森的壮汉无奈耸了耸肩,异常敷衍:“知道了,知道了。”

        事实上,哈森每次都会忘带,而他的老大只吸过一次他的血,之后每次留下一句轻飘飘的威胁后,宁可吸堕者的血也不会用他的。

        至于原因,哈森也不知道。

        长发男人不再理睬哈森,丢下一个袋子,“装好,回客栈了。”

        哈森从尸山上跳下来,捡起地上的袋子又看了眼自己老板远去的背影,“还是这么不经逗啊。”

        客栈内,王建推开破旧大门,看了看外面还没干涸的血迹,再一次庆幸自己找了个好工作,能活过一次又一次的满月。

        在进入乱界前,王建是个普通世界的普通人,或者说连普通人都不如。

        普通人会努力学习,努力工作,然后在深夜和周末发发牢骚,发发丧,最后在新的一天太阳升起时继续爬起来努力生活。

        而他王建,从小到大就是靠人养过来的,爷奶在时靠爷奶,爸妈在时靠爸妈,最后都不管他了,就装了几天人模狗样的,骗了个老婆回来养自己。

        总之他的人生信条就是:宁当一辈子蛀虫懒死也不当一天向上的打工人。

        然后某天,王建在打牌回家的路上突然看见一道红色的门,又莫名走了进去。

        只能说做蛀虫也是需要天时地利人和的。

        王建来的第一天刚进城就碰上客栈老板招工,包吃包住,工作不累,虽然拿钱不多,但是老板承诺,只要她还活着一天就养所有员工一天。

        至于手续更是不麻烦,纸上签个名字就可以了,连身份证都不要。

        这等好事,傻子才不愿意干,而且老板还是个风情万种的大美人,简直就是菩萨下凡呐。

        王建当场挤开所有人,跑到第一位在纸上写上了他的名字,然后他收获了老娘的和蔼笑容和围观群众看傻子的怜悯眼神。

        王建心骂他们不识货,碎了口唾沫在地上紧接着跟着老板进入了客栈。

        在王建看来,他的选择没有错,客栈的工作异常轻松,而且老板的脾气也非常好。

        当然坏规矩的时候,却是例外,老板会进行非常严厉的惩罚,王建对此也是非常头疼。

        因为规矩实在太多了,其中最重要的一条就是满月规则——满月入住,必保活命。

        王建想到先前满月外面的那个敲门声。

        他知道自己该给对方开门,但想到门外的堕者是什么样的怪物后,他就怕了,再没有开门的勇气。

        于是王建叫对方滚,恶劣地想只要对方死了,就没人知道他坏了规矩。

        而老板……

        想到老板,王建的担心又压了下去,人都死了,老板也没证据来罚他了。

        而且看着门口的一大滩血,王建也不觉得对方能活下来。

        “小二,来碗素面。”二楼一个客人冲楼下喊道。

        王建把手上的拖把放下,心里骂屁事真多,而手头的动作到底是停了下来,朝着店内走去。

        五分钟后,王建端着一碗热腾腾的素面走上二楼。

        与此同时,书简带着浅渊走进了客栈,然后自顾自跑到客栈的柜台去找人理论。

        至于浅渊,一进客栈就闻到股浓烈的香气,在灵敏的嗅觉下,还从其中闻到一股更为作呕的臭味。

        浅渊勾勾手,用水化作面纱给自己戴上才开始观察起客栈。

        客栈的内部和它的外表相比并不破旧,甚至有些豪华。红木制的器具昂贵得反着亮光,各色的美人画卷挂在大堂上供人欣赏,正前方还有宽敞的楼梯铺着黑色的地毯,地毯上面绣着密密麻麻的红色彼岸花。

        只是客栈的灯光不是很好,完全靠着墙壁上镶嵌不算密集的蜡烛照明,和身后客栈外的暗红色相应,一时间竟不知道里外哪边更为诡异。

        “喂,小珠子,出出出出大事了!”门外一个客栈店员跑进来喊道。

        “你先等一下。”书简正和面前的小娃娃也就是小珠子说好好的,但小珠子听到声音就拿着算盘推开了书简。

        似乎怕书简不耐烦小珠子又保证说:“你说的这种情况我们会严惩的,放心吧。”

        然后小珠子看着门口扶着框大喘气的店员问:“吵吵嚷嚷的能有什么大事。”

        店员一时间不知道怎么组织语言了,张口闭口好几次才磕磕绊绊说:“灯灯灯笼。”

        小珠子:“……”大惊小怪的。

        他挥了挥算盘,“行了,不亮了加点骨灰不就行……”

        “店,店门口的白灯笼少了一个!”店员喊得异常大声,将大堂里所有人的注意都吸引了过来。

        听清楚内容后,其中不乏有人脸上挂着幸灾乐祸和看热闹的表情。

        灯笼挂在门口,驱散堕者,属于主人的私有物,而抢走灯笼则意味着挑衅和宣战。

        被很大声音吓到的小珠子:“……”

        他刚刚喊啥来着,声音有点大没听清。

        奥,不就是灯笼少了一个吗。

        等等!

        反应过来的小珠子,啪嗒一下手中的算盘摔到地上,娃娃脸上的大眼睛里写满了不可思议,说话声音都是颤的:“你,你说什么?灯笼少了一个,你确定?”

        “确,确定。我数了五遍,就是少了一个。”店员哭喊道,“小珠子,我们是不是要死了。”

        小珠子以前没见过这种情况,虽然被吓了一跳但很快又恢复了冷静,安慰道:“不怕,灯笼上的封印老板没用几成力。”

        他把地上的算盘捡起来,看着上面摔出来的一个细小裂痕,咬牙切齿道:“他最好敢来,害我的算盘受伤。他,死!定!了!”

        叫浅渊摘下灯笼的书简:“……”

        其实他是真没想到浅渊能把灯笼摘下来。

        “对了,你刚说有人坏了规矩是吧。”小珠子突然转头看向书简。

        “嗯。”书简有些心虚,“没事,毕竟我人还活着嘛,你们先忙别的也行。”

        说完又悄悄看了浅渊一眼,再发现他戴在脸上的面纱。

        书简:“???”

        你带面纱干嘛?

        浅渊不知道为什么摘个灯笼会造成那么打轰动,他把注意力都放在了拿算盘的小娃娃身上。

        器物成妖,妖中至灵。

        但这小算盘妖一股子的铜钱味,倒挺有意思的。

        只见他拨弄着算盘,不懂心里打什么主意,走到门口用算盘拍了拍店员的肩膀,“放宽心,老板一定能赢。”

        店员哭喊着腿都软了,掌柜的,您看我信吗?

        “所以啊,你现在怕死也没用,该干的活还得干。”小珠子说完就把店员往外一推,“赶紧把外面打扫干净。”

        “啪”一声把门关上了不给店员哭诉的机会。

        小珠子在衣服上抹了抹手,抱着半人大得算盘老气横秋道:“有些事啊,是命,躲不掉。”

        他看着满堂看热闹的客人,虽心底不满,却还是认真道:“给诸位客官造成了惊吓了,小珠子为表歉意,现给每桌送上一壶。”

        他说完也不看客官脸上的各种反应,慢慢悠悠走回柜台,看了眼书简和他身后带着面纱的蓝发男人,作为妖的直觉告诉他后面的男人不好惹,于是说话也比刚刚多了几分真诚:“抱歉啊,让二位见笑了。现在可以解决二位的麻烦了,是有人坏了规矩,对吧。”

        书简心虚地点点头,心道不急慢慢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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