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4章 好学的年轻一代

中午，狄陌没有返回仅仅几百米之遥的家，而是选择在金拱门点了一份价格58块的板烧鸡腿堡套餐。
  单人份套餐，只有一个巴掌大的汉堡、一对香辣鸡翅、一份小份薯条和一杯小杯可乐，放在十多年前价格是一半左右。
  通货膨胀真可怕，十年价格翻一番不说，量还砍了又砍。
  不喝可乐的话，三倍这样的套餐才够他产生饱腹感，真不知道店家是哪来的勇气称之为「单人午餐」的。
  狄陌的目光停留在小票的「单人」两个字上。
  距今还不到一年之前，未踏入高中校园的他，好像在家门外都是形单影只的，以「狄陌」之名所做的一切，仿佛与这个世界、与所有人无关。
  “如今倒像是反过来了。”指尖围着「单人」画一个圈，特制的小票白纸上便如同书写一样变出一个黑色的圆圈。
  这个一点也不美观的圆圈，似乎在弹指间便化作了一个围城，将单薄的「单人」困于其中，与外界的文字和符号相互隔绝。
  围城里的人独自待得久了，就想逃出来；在外面的花花世界跑了一圈，又想逃回去。
  “无论是「出来」、还是「回去」，用的都是「逃」吗…还挺贴切。”狄陌苦笑一声，咬一口汉堡。
  这是他和老爹都最喜欢的汉堡，板烧鸡腿肉质鲜嫩，汁水很多，大方使用的香料能在入口的瞬间饱和式满足味蕾的需求。
  一年偶尔吃几次的话，绝大多数人的评价大部分是特别好评。
  吃多了就会变成褒贬不一。
  天天当饭吃的话…那就是蒸（差）蒸（评）日（如）上（潮）。
  除了可乐只嘬了两口，一份套餐入肚，狄陌感觉就像没吃过东西一样。
  “再点个香辣堡和笋肉卷吧，现在餐厅客人多起来了，应该不至于注意到我…”他小心翼翼地拿过手机打开订餐页面。
  记得某个风和日丽的星期四，有个在开封菜点了二十个还是三十个热辣香骨鸡的「少女」，在全体食客的注目礼下海纳百川、气吞山河地吃完了。
  在钱江市本地热榜上短暂地上了热搜。
  i人是很怕引起周围注意的，虽然狄陌自诩为i多少有点对不起全世界i人的感觉。
  所以…
  “你好，小兄弟，介意拼个桌吗？店里没座位了。”刚下完单，一名三十多岁的大叔带着他的儿子，上前请求分享座位。
  “当然可以。”狄陌欣然同意，一个人占着四人座，平时还好，顾客多起来还这么做，心里过意不去。
  正好还是一对斯斯文文的父子，可以说是单人就餐的最佳拼桌选择之一了。
  “爸爸，我听爷爷说，一百块钱在他年轻的时候都够一家人一天的饭钱了，为什么现在只够我们两个人吃呀？”看起来刚上小学的儿子，正是「十万个为什么」的年纪。
  “因为你爷爷年轻的时候，他一个人一个月只能挣六千，也就是六十个一百块；你爸爸现在一个人一个月挣五万，五百个一百块，算下来，吃饭其实是变便宜了喔。”父亲耐心地解释。
  “为什么数字明明都变大了，吃饭应该变贵了才对，爸爸是不是说错了？”儿子不理解。
  “你想想，一家人一天吃一百块，爷爷一个月的工资够一家人吃六十天；如果今天你妈妈也在，我们一家人在金拱门五百块也能吃饱一天，爸爸的一个月的工资够我们吃一百天。”父亲比划着手指。
  “唔…是乘除法，讨厌。”儿子不满地撇撇嘴，随即认真地点点头，“不过我好像明白了，我们一家人在吃饭上花的钱，爸爸比爷爷更快就能挣到，所以爸爸才说吃饭变便宜了。”
  狄陌听笑了，“不得了呀小朋友，在背乘法表的年纪就领悟了恩格尔系数，前途无量。”
  小男孩哪里听得懂经济学术语，倒是他的父亲颇感意外地看向对面的少年。
  看起来也就初中生的模样，说是高年级的小学生也能接受，没想到这就反应过来，听出自己在举例化用经济学基础原理了。
  现在的学生还这么卷的吗？
  “但我不明白，为什么价格还要变贵呢，爸爸挣的钱变大让人高兴，但是买东西的钱变大了就不开心。”儿子提了个小朋友们或许都有过的问题。
  这位父亲该不会要引入经济发展与温和通胀的理论了吧，培养经济学家从娃娃抓起？
  “这个问题…怎么说呢，你还记得老师让你们上讲台说自己的梦想，你说的是什么吗？”
  “卖烤面筋！”
  “呃…其实你说的是卖烤肠，不过都一样。如果你卖烤面筋想多挣钱，你会怎么做？”
  “那就多卖一点烤肠。”
  “又变回烤肠了吗…咳，如果你每天只能卖固定数量的烤肠，比如只能卖一百根，这种时候你还想多挣钱，该怎么做？”
  “那不就只能卖贵一点了…啊！我懂了。”
  现在的小朋友是真的聪明，稍微点拨几句就能想明白。
  微观经济学的「微观」，就体现在人们日常生活中的方方面面。

  “说到这里，小朋友你有没有想过，涨价就可以多挣钱，为什么商家不直接一口气涨多一点呢？”狄陌不怀好意地再次引起小男孩的好奇心。
  老父亲投来一个不善的目光。
  你小子找茬是吧，你让我怎么跟一个上小学的孩子解释什么是消费价格需求弹性系数？
  “不知道。爸爸，为什么…”
  “你，让这位好心的大哥哥讲给你听。”
  狄陌微微一笑，在小票上的套餐价格位置画出一条下划线，“小朋友，如果学校门口两家店卖烤肠，一样的烤肠，左边的店八块钱一根，右边的店十块钱一根，你会选哪家？”
  “那还用选吗，肯定选八块的…噢，所以涨价多了，大家就会选便宜的，不买贵的，结果就是本来能卖出去的也变得卖不出去了。”
  “对，想多挣钱，只能一点点慢慢涨，结果大家都这么想也这么做。时间长了，所有的东西都会变贵，但只要收入变得更快更多，大家的生活就在变好。”复杂的原理没必要再深入，狄陌选择点到为止。
  结果，只是给一个好奇的小男孩讲一些寓教于乐的小知识，他和路人父子的这堂经济学入门公开课，意料之外地吸引了周围顾客的目光。
  “我的天，现在的小朋友都这么牛的吗？感觉带专出来的我已经不配坐在这里吃金拱门了。”
  “我死去的专业课期末成绩正在攻击我，为什么已经是社畜的我还要重新体验挂科的痛苦。”
  “卷了半辈子，接下来要卷到孩子身上了吗。”
  “说起来，你们有没有觉得那个小哥有点眼熟…”
  坏了！狄陌顿时汗毛竖起。
  一瞬间，老同桌的告诫仿佛在耳畔响起，千言万语汇作一句话：「施主莫装B，装B遭雷劈」。
  偏偏旁边有的顾客不是透过偏光镜片看到他的眼睛，白色睫毛红色眼睛，频繁出没于滨江区的小矮子，除了最近风头正盛的当红炸子鸡外，还有谁？
  “两位，我突然想起来家里的猫还没溜，得赶紧回去了。”狄陌触电般站起，“青山不改绿水长流我们后会有期！”
  说罢，没等面前的父子反应过来，就变成追风少年逃命似的离去。
  “Vocal!  那个少年就是狄陌！让他跑了！”
  “啊？我还一直想着什么时候能街头偶遇一下，结果给我机会不中用啊。”
  “愣着干啥？快追啊！”
  …
  不久后，一条［狄陌惊现金拱门，午餐时间开讲经济学公开课］的抽象词条登上本地热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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