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8章 为礼

今晚是狄阡第一次没有「发病」的夜晚，原因是然然瘫痪的冲击性过于有「实感」，让她不得不提起十二万分的注意力。
  当然，如果可以让然然的瘫痪只是一个噩梦，她愿意余生的每一晚只做噩梦。
  “不用太焦虑，虽然这么说不太好，但部队里不乏因瘫痪而退役的战友，我也早有心理准备。”墨颖然不知道是在开导对方还是在安慰自己。
  话是不假，在「她们」的计划中，她的确会有这么一天，只是来得还是早了太多，而且实现的方式也和计划中的不同。
  当真是人生无常，无论在哪都一样。
  “然然，你会好起来的，我相信你，你也要有信心。”狄阡倒反天罡地把她的脑袋埋进自己一马平川的胸口，也不知道是在鼓励对方还在暗示自己。
  “好。”墨颖然没有否认。
  真会好起来吗？或许会，也或许不会，这是计划外的突发情况。
  扪心自问，对这种意外的发生，她是不安的。
  并非是因为她的「瘫痪」，而是发生得太早了，「铺垫」或许还不太够。
  医疗条件可以忽略不计的荒岛，对这种内伤的检查和治疗完全是幻想；单纯靠体质的话，对不起，神经细胞难以自愈、不会再生。
  “然然，等天亮了我们再认真检查一下，一定会有办法的。”狄阡抚摸着怀中少女的后背。
  她的肌肉并不夸张，但是强韧过人；骨骼的形状和位置也堪称完美，除了…
  除了后腰脊柱下侧明显凹陷的一小截，摸得狄阡的心脏一阵冰颤。
  没有梦魇，因为是无眠的一夜。
  …
  「2036年3月4日  农历二月初七」，狄阡只是匆匆地记下日期。
  天一亮，她就下树为然然准备了早餐，把西米粥、沙茶面和红烧肉装进背篓里送上树屋。
  墨颖然的胃口似乎不受影响，反倒是狄阡，饭量还不到平时的三分之一，勉强吃了几口就开始难受，消化不良。
  而经过餐后的外科检查，她甚至觉得有些反胃。
  “呜…怎么会这样，连膝跳反射都…”狄阡的肚子里酸液翻涌，近乎咬牙切齿地说出结果。
  现实中，即使是高位截瘫的患者，也有不低的概率具备膝跳反射。
  像墨颖然这样对膝盖韧带的机械冲击无动于衷的，几乎百分百证实她的脊髓受到了不可逆的损伤。
  “没关系的，该说你又救了我一次，能把命保住就该庆幸了。”墨颖然似乎看得很开。
  如果没有「白灵」的挺身而出，她或许就被熊爪扎了个透心凉了；倒不如说，如果没有「他」的纵身一跃，她甚至没机会活到登岛，更别提与熊对战再棋差一着了。
  “明明保护你才是我的职责所在，我却一而再再而三地躲在你的身后。这…这和川皇遇刺的时候躲在他后面的废物特勤安保有区别吗？”
  “呃…其实你可以换一个更合适的比喻，比如安贝的美女特工？”
  “不都是废物吗呜呜呜…而且哪里合适了？川皇只是失去了半只耳朵，而安贝敞开心扉了好不好！”
  “至少观感上更好…”
  事实证明，人在面临困境的时候，讲讲地狱笑话以毒攻毒，意外的可以让人振作起来。
  差不多半小时后，狄阡为墨颖然带了些黏土上树，给她当橡皮泥捏着玩；自己则听她的话，单独出门处理公野猪的尸体，别浪费了。
  或许是昨天爆发的冰山气场余威尚在，公野猪的尸体上毫无蚂蚁蝇虫，也没有路过的肉食动物敢过来偷一口肉吃。
  仿佛是被标记独占的猎物，只有击杀者才有权利收获。
  「采集食物，经验+300」
  系统的慷慨也没能让狄阡有一秒的好心情。
  她只是愈发熟练地肢解野猪，取下优质的野猪皮和食材。内脏还是没留，倒是把两只猪耳朵和猪尾巴切下来带上了。
  打包背上，如今一百二十斤出头的负重对狄阡来说已经不再能构成压力。
  她默默地看了眼东方，她的骨刀还在那里，得找时间去拿回来。
  现在，先带野猪皮和野猪肉回去。
  回去然然身边。
  …
  「然然她真坚强，至少我看不出她有在逞强。
  才过了半天，她就已经在设计新的织机，把原先用到脚的结构调整为手动的。
  我不知道她在调整设计的时候心情是怎样的，但我光是代入想象一下就胸闷得不行。
  我…还是太弱了。」
  “「白灵」，恐怕以后很多事都要靠你一个人了，请千万注意安全第一。”
  “嗯，然然你不要太辛苦。该休息就休息，该娱乐的时候也做些有趣的东西玩。”
  “好啦，不要把我当成小孩子了。”
  “才没有把你当小孩子，只是，我只是想为你多做一点事情。”
  “那…你帮我揉揉？”
  “没问题！你躺好了…”
  午后，狄阡为墨颖然换上自制的芭蕉纤维睡衣，短袖加短裤的设计，舒适透气。

  即使然然的双腿失去知觉，她还是捏得很卖力，把毕生所学的推拿技巧尽数施展出来。
  足三里穴、曲泉穴、阳陵泉穴…墨颖然的腿毫无疑问是健身房里最惹眼的腿，尺寸、形状、曲线，无不羡煞旁人。
  然而现在却…
  “好啦，休息一会？”
  “还没呢，要趴着吗，给你按按背？”
  后腰的不正常凹陷，在同样完美的后背上显得触目惊心，就像是笔墨横姿的画卷上被人恶意满满地甩上一滴油漆。
  小心地绕开，和按摩腿部时相比，动作尽可能轻缓、温柔。
  比起几乎失去联系的下肢，墨颖然的上身依然十分敏感。
  “「白灵」。”
  “嗯？”
  “抱抱我…”
  “…好。”
  …
  「2036年6月1日  农历五月初七  晴&雨
  经过差不多三个月的调养，然然的腰椎外观上似乎归位了，但体感还是没有恢复。
  她很坚强，也很乐观，即使她可能没有康复的希望，即使我们可能没有等来救援的希望。
  我在岛上又发现了一些新的野菜和野果，目前人工培育的成果就快出来了，看长势似乎值得期待。
  动物的养殖更加容易些，绝育后的野猪毫无攻击性，长肉长得飞快。可惜淡水鱼没有海水鱼好吃，湖泊的利用率暂时还是局限在用水。南边发现了一个沼泽，有不少鳄鱼，意外的挺好吃，味道有点像鸡肉，可惜至今没有发现辛辣的调味料。
  岛上的降水量比预计的要少一些，还没碰上台风，这是好事，我们可以不必担心发生严重水灾。
  试着做了个木轮椅，方便然然一个人在家的时候自由行动；榕树上安装了轮滑装置，她也能自己上下树屋。」
  “「白灵」，你在储藏室吗？能不能帮我带一些植物纤维下来？这个鳄鱼皮鞋有点棘手。”
  “好的马上！”
  …
  「2036年10月2日  农历八月十三  晴&午后阵雨
  今天是然然的生日，我偷了邻居燕鸥家的鸟蛋给她做了个西米蒸蛋糕，试验了两回后终于成功了，非常感谢好邻居燕鸥的鼎力支持。
  礼物的话，给她做了个毛皮护膝和拖鞋，保护关节避免着凉。
  她说她偶尔会有腿麻的感觉，就是手术后麻药失效的那种，我们觉得她的恢复不是没有希望的。
  对了，我应该是长高了，现在大约是一米六二。」
  …
  「2037年1月1日  农历冬月十六
  然然突然跟我说什么生日快乐，我才想起来自己在墨启集团的员工档案里，白灵的生日就是默认的1月1日…」
  “等一会再写日记嘛，这么不正经。”
  “呃，好？”
  “你就这么不期待礼物吗？”
  “还有礼物？”
  “对，给你的礼物…就是我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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