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4章 她的生日

在见识过那位转学生匪夷所思的能力之后，墨颖然已经相信这个世界上，或者说这个世界之外，存在着超乎她认知范围的力量。
  那是一种，不受限于任何已知的原理和法则，近乎完全凭主观意愿就能左右很多事物的「存在」。
  梦里狄阡收到的那条信息，在墨颖然直觉中，甚至比「量子核心」更加未知也更为可怕。
  庆幸的是，那样的「存在」似乎没有兴趣过多地干涉他们的世界。只是偶尔兴致盎然地「观测」一下，有时走马观花，有时洞若观火。
  “如果说施毅为了「他」发奋图强了一年半；我为了「她」苦心孤诣的时间，过之十倍有余。”少女内心默默祈祷，如果真有什么规则之外的力量，希望可以成全她一次。
  京华时间2月2日，00:15，水印御景。
  A座二单元2501室的二楼主卧，书桌前的台灯依旧明亮。
  一名茶色过肩发的少女端正地坐在书桌前，她的左手边是手机和平板电脑，右手边是草稿纸和笔。
  标致而秀美的小脸此时面无表情，蓝黑色的眸子反射着晦涩难懂的符号和数字，樱桃小嘴偶尔不自觉地开启，意义不明地自言自语。
  “时间调试，没问题；场景切换，没问题；人物加载，没问题。剩下的还有…禁止通讯设备？”
  木槿笙的夜晚还很漫长。
  …
  清晨。
  “亲爱的，天亮了呢…”冉芷欣的嗓音是难以掩饰的憔悴。
  虽然她睡得晚，但是她醒得早。
  “欣欣，今天就好好休息吧。”狄潇则是在心痛和惭愧之间被来回拉扯。
  妻子失眠到了后半夜，但不到四点就醒了。
  “不行，就算然然没说，今天我也想好好陪着那个孩子…”美妇人伸出藕臂，从床上撑起身体，三千青丝垂于耳侧，将失落的表情覆上一层黑色的朦胧。
  2月2日，今天是女儿的生日，第十八个生日。
  她为女儿庆祝过十七次生日，却在第十八次庆生的一个月前，才知道其实她的女儿只经历过七次生日。
  剩下的十个生日，都是「儿子」在陪她过。
  明明女儿是和自己一样的黑色长发，她为什么会把白色头发的「儿子」误认成女儿呢？
  狄潇无比轻柔地扶着妻子，内心却像揉成一团的素描纸似的绞在一起。
  他知道早晚会有水落石出的时候，只是没想到代价会是如此的沉重。
  ——欠下的贷款，拖得越久，利息也就越多。
  一直以来，狄潇天真地以为，每年的2月2日，和儿子扮成的「女儿」一起陪妻子为女儿庆生，已经是对他的惩罚，是对过错的一种「清偿」。
  然而他不知不觉中疏忽了儿子的感受。
  十年前，陌陌很懂事。为了不让妈妈悲痛欲绝，他主动扮成了阡阡，安慰妈妈，「自己」没有死，妈妈只是做了一个噩梦。
  九年前，陌陌很自觉。妈妈徘徊在现实和梦里，维持着危险的平衡，他要求一家人给「她」庆生，生日会上，最开心的是妈妈。
  八年前，妈妈的情况稳定了很多，她的回忆在不知何时，变成了「自幼体弱多病的儿子去世了，相对健康的女儿还活着」。
  七年前…
  六年前…
  直到三年前，他们在闽中省鹭岛市度假的时候，偶遇了曾经的邻居，墨轩一家。
  墨家的小女儿找上了狄潇，以不容拒绝的态度提出了她的「请求」。
  “五年为期。待时至，吾将携他归去。”那一年，墨颖然十三岁，面若冰霜，声如寒泉。
  …
  历史和现实似乎一再证实，如果孩子太懂事，大人就容易忽视。
  狄家和墨家的四个孩子，好像都是这样的。
  狄陌从记事前就学会了察言观色，墨颖然在一周岁生日的时候就会主动向来宾说「谢谢」。
  这两位的姐姐，真·狄阡和墨颖兮，更是妖孽。
  真·狄阡似乎有着与生俱来的，窥视人心的能力；而墨颖兮，其天才得到了全世界的认可。
  以至于狄潇夫妇和墨轩夫妇，时不时会产生「自己当父母的进程好像漏掉了什么重要环节」的念头。
  这种念头其实没错。
  小孩子的确有天资聪颖或天赋不佳的区别，也有成熟和青涩之分，但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点——既然是小孩子，想要成为大人，就必须经历「成长」。
  很多从小被称为天才的人，成年后依然表现幼稚、举止乖张，其实就是长辈误认为「天才」不需要后天「成才」，忽视了孩子的成长。
  世人往往会笑称天才有天才的个性，殊不知这是一种残缺，可能会致命的残缺。
  真·狄阡窥探到家人的疲惫，选择在急性食物过敏的症状出现时瞒着父母，天真地想着她的身体比弟弟健康，弟弟更需要爸爸妈妈，自己稍微扛一扛就能恢复正常。
  墨颖兮认为全世界的顶尖天才都是奉行「科学无国界」的理性人，想着凭他们的天赋，能带给全人类长久的幸福，不用再担心有政客做出损人不利己的愚行。

  这两位少女都因为自己的天真，付出了名为「未来」的代价。
  …
  狄阡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一天。
  做个早饭的功夫，发呆了不下十次，连燃气灶上沸腾的锅，水蒸汽抬起锅盖发出「噗噗啪啪」的噪音都难以让她回过神。
  “今天没具体安排的话就好好休息，准备明天的「跨洋出差」。”墨颖然被反常的动静吸引到厨房门口。
  “知道了，我早餐后就上去收拾行李。”狄阡说梦话似的应答。
  “不用带行李，那边都准备好了。”墨颖然顿了顿，“你可以和朋友们说一声，这一趟要好几天。”
  “嗯？”狄阡有点意外，“澳洲又不是什么深山老林，在那边也能联系，不至于失联吧？”
  “信号没国内好…算了随便你吧。”墨颖然意义不明地说了句，便单方面结束谈话，来到餐桌边上坐下了。
  有点奇怪，但又没什么好奇怪的。
  狄阡没有多想，掏出手机琢磨了一下，把「陌归」的社交账号个性签名，改成了「去袋鼠国向袋鼠大哥请教拳击几天，勿念」。
  确认修改后，熄灭燃气灶，该去招呼父母下来早餐了。
  狄潇和冉芷欣似乎打算把今天当成普通的日子，只是那欲盖弥彰的掩饰，狄阡都不好意思不戳破。
  “妈妈爸爸，我没事的，倒不如说在我和然然出去的未来几天，好好照顾自己。”
  “呃…好，不用担心，周沁明天下午就回来了。”
  听到沁姐马上回来，狄阡放心不少，随即又觉得有些奇怪。
  苏慕的假期也马上结束，为什么然然没有要慕姐陪她去澳洲呢？
  是那边催得很急吗，一两天都等不了？
  算了懒得想了，还能出什么幺蛾子不成。
  …
  摸鱼的时间总是过得飞快。
  狄家三口人和墨颖然真就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地宅了一整天。
  除了做饭吃饭就是玩游戏、看动漫和网上聊天，好不快活。
  作业？什么作业？
  留意到「狄陌」改个性签名的人居然还不少，江袅、施毅和爱德华自不必说，连魏轻弦、程棠和陆琳等不算熟悉的朋友都主动发消息聊了几句。
  说起来又有几天没见到洛璎和木槿笙了。
  不知不觉中，「臭弟弟」的交际圈居然这么大了？
  晚上十点出头，狄阡坐在床上，分别和几位朋友互道晚安，并且拒绝了江袅要她带一只袋鼠回来的请求。
  “忙完了？休息？”墨颖然言简意赅，手已经放在吸顶灯的开关上。
  “嗯。”狄阡向下一滑，钻进被窝。
  ——生日快乐，「我」，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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