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章 虚伪的灵魂

周五下午，水印御景，别墅区。
  “这就开了新地图了？”
  地下室门口，狄阡看着似曾相识的崭新道场，心态有些崩溃。
  之前每周挨打还得驱车好一会跑去墨家，现在在家底下就能零秒体验，没有中间商赚时差。
  而且今天还有一位观众。
  洛璎努力露出担心的表情，然而闪闪发光的眼睛里藏不住好奇与激动。
  墨大小姐的武道服打扮也太帅了，狄…呃，狄什么都好，反正人就是那个人，赛博朋克感十足的战斗服也很飒。
  “不必勉强，就当是复健。”墨颖然直立而站，右手轻放在唐刀刀柄上，乍一看全是破绽。
  再仔细一看，全是陷阱。
  “那我就老实摸鱼了。”狄阡略微伏下身，左手伸往后腰位置。
  收纳短剑的背带依旧是从右键斜向下地固定在后背，和之前的训练相比，不同之处在于短剑的剑柄在下，被狄阡左手反握住。
  “可以开始了。”苏慕启动高速摄影机。
  然后就看到屏幕上一团银白色的影子从道场的一头飞速窜到中心。
  像一头发起进攻的银色猎豹。
  “叮——”“锵——”“当——”
  间隔了一周的刀剑碰撞，依旧是一阵叫人脊背发凉冷汗直流的打铁声，在一呼一吸之间碰撞出了近二十道火花。
  结局以墨颖然单手持唐刀难以抵挡，不得已出左手一掌拍飞狄阡告终。
  狄阡至少滚出了五米远，扎着的高马尾乱了不少，狼狈地跌坐在地上，但脸上浮现的是些许复杂的笑。
  虽然有墨大小姐疏忽的成分，但她确实差点得手了。
  墨颖然有些不开心。
  倒不是因为今天的她单手对战一度被压制，而是因为她百分之百确认了狄阡是完全独立于“狄陌”之外的人格。
  如果说阅历、知识乃至性格都可以伪装的话，那么全力战斗中的表现，其伪装的难度可比登天。
  狄阡的惯用手是左手。
  而且同样是“超能力”一般的瞬间爆发力，“狄陌”在对战时会选择用在进攻，而狄阡会选择用在机动，两种截然不同的战斗风格。
  狄阡笑容复杂，有喜有悲。
  喜在历经半年的磨练，终于能在墨大小姐手上赢下一招半式，付出的疲惫和伤痛并不是没有收获的。
  而悲，则悲在不过五秒多时间的交锋里，墨颖然至少有两个回合，没有掩盖住杀意。
  她是真的动过“杀了我”的念头。
  或许她以为，狄阡的人格被抹杀之后，“狄陌“的人格可能会回归。但因为于心不忍还是不够保险等原因，她没有实践。
  我们不是小时候最好的朋友吗？
  你那一头漂亮的黑长直头发，不就是因为喜欢我，想和我一样才留长的吗？
  结果当你面临我和“陌陌”二选一的时候，你就毫不犹豫地选择“他”？
  不对，在你完全没有把握“他”是否能回来的时候，你就对我起了杀心。
  墨颖然其实动了五次那样的念头。
  她之前一直以为眼前的狄阡不过是“狄陌”为了逃避现实而创造的外壳。既然是“外壳”，“打碎”它的话或许就能看到隐藏其中的“他”。
  结果一而再再而三的证据告诉她，狄阡和“狄陌”的灵魂，相互独立、毫无联系。
  “测试时间6.12秒，录像已经保存完毕。二位交手了十九个回合，在我看来每招每式都很精彩，具体的评价烦请小姐给出。”苏慕摘下防护眼镜，感觉再看她们打上几回，自己得罹患刀刃恐惧症。
  这能算工伤吧？
  “不退反进，而且进步可观。”墨颖然不吝赞美，“其中数次能让我感受到切身威胁。”
  虽然是实在的夸赞，不过也有替释放的杀气找补的成分在里面。
  对决的时候，即使明知是训练，但刀剑无眼，面对可能威胁到自己的招式，内心升起你死我活的杀意也在情理之中。
  “投机取巧罢了。”狄阡知道“狄陌”不是左撇子，以往的训练都是右手持剑战斗。
  并非她故意改变战斗风格，而是记忆中她一直如此。
  奇怪的是，实际战斗和理论学习不同，即使记忆十分确定，动作也需要长久的训练形成肌肉的记忆。不然轻则动作不协调发挥不出几成功力，重则肌肉骨骼损伤甚至无法治愈。
  “‘他’到底是怎么锻炼的，总不能全靠脑补吧…”狄阡看着自己的双手陷入疑惑。
  如此离谱的冷兵器战斗，把洛璎结结实实吓了一跳。
  她只知道“学弟”在元旦晚会的次日凌晨单枪匹马大闹了一场，仅仅靠着一柄短剑就打败了持有枪支的敌人，如今看来她的想象还是保守了。
  “太厉害啦学…狄同学！”洛璎恨不得冲进去抱住狄阡，“教教我好不好？”
  不得不说这种时候来一只大熊萝莉调节氛围是极好的。
  “厉不厉害你狄同学？”狄阡轻叹一口气，换上开朗的表情，“想学的话，让大小姐教你？”

  毕竟不管是以前的“狄陌”还是现在的狄阡，名义上都是在墨颖然这里学功夫，而且场地设施还都是蹭大小姐的。
  墨颖然半认真地从武者角度打量了洛璎一番。嗯，直说的话可能有点失礼，不过这身材这条件，放在功夫片里往往就是反派威胁主角出手用的人质形象。
  “墨大小姐太厉害了，我跟你学两手自保就好。”
  “可是，我就是跟大小姐学的，所以只会她教我的那一套，还不如直接跟她学。”
  “也是喔，那她是怎么教你的？”
  “这么跟你说吧，当年我双手抱头，被打得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还手…”
  “……”
  “知道为什么古人都说什么穷学文富学武吗？因为穷人买不起疗伤药…”
  “……”
  “所以，还学不学？”
  “咳咳…我突然意识到当个淑女挺好的。”
  …
  下午四点，洛其华登门接洛璎回家。
  虽然也有一部分原因是为了和墨家的大小姐打个照面，但主要目的是避免洛璎再冒出留宿的念头。
  一个早过了不惑之年的男人，怎么可能不知道墨大小姐和那位神秘的木同学对那小子别有用心，那个凌晨的手术室外，几个女孩子的念想全写在脸上。自家傻闺女硬插一脚是真不怕得罪大佬。
  于是洛璎闷闷不乐、依依不舍地上了车，许下寒假再一起玩的约定。
  却没有对狄阡说出“希望在明天的考试上见到你，再决高下”。
  有些话，没有说，意思就已经表达清楚了。
  目送洛璎父女离开的车影，狄阡脸上的笑意渐渐消失。
  “然然，其实你们都不喜欢我吧？”终于还是问出口。
  她们，应该还要算上江袅，对她的善意其实都是对“狄陌”的遗留，或者说是对“他”曾经所在的这副躯体的善意。
  在他们眼中，自认为是狄阡的她不过是盗用了“他”姐姐的名字、占据了“他”躯体的，没有实体，甚至不知道如何判断是否存在的“灵魂”。
  记忆是杜撰的，作出的具体言行，客观来看也是“狄陌”的身体作为。
  即使是哭和笑，也是“狄陌”脸上的表情。
  或许就连灵魂，也是虚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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