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章 若我成忆

“如果我只是一个活在口口相传里的回忆，那就让我为你破开历史的阴霾，帮你迎接崭新的未来。”
  墨颖然反复听了二十次的这句台词，正是“狄陌”的声音。
  她知道曾经的“狄陌”有区分度很高的十多种声线，这次狄阡会选择用“狄陌”的声线来配少年音，不知道是偶然还是刻意为之。
  至于语句的内容，对动漫和游戏涉猎不深的墨颖然将其理解为类似近代抗击侵略者的少年英雄角色了。
  如果是想象力丰富的狄潇，可能会猜想是什么迷失于世的战争幽灵，起初与主角发生矛盾，在剧情的尾声才发现时过境迁，已经步入物阜民安的时代，最后放心转世轮回。
  这种带点刀又带点情怀的剧本很容易写，也很容易收割玩家的眼泪和钱包，都快成为模版了。
  就是放在春节期间作为新年活动未免有点缺德。
  但是谁让消费者普遍吃这一套呢，知不知道什么叫市场经济？
  墨颖然在手机上打下“明天午餐后一起去”几个字，想了想没有直接点发送，而是把这句话剪切，然后切换到与“陌归”的对话框，粘贴，发送。
  “陌归…你什么时候回来呢…”少女熄灭手机随手扔在枕头边，沉沉睡去。
  …
  周四，午后。
  钱江市有关部门针对各高中的安全检查顺利完成，于是期末考试安排在周六周日线下举行，今明两天是线上授课和复习的最后时间。
  广大高中牲们为了能过个好年，不被做成年夜饭的菜，基本上都在临时抱佛脚地复习备考。
  除了个别极致摆烂选手之外。
  狄阡和墨颖然在钱塘湖文化广场下车，来到今天的目的地。
  作为年级万年老二的墨颖然自然不用担心考试；对于狄阡来说，她需要烦恼的不是考试会不会考砸。
  而是她该去哪里考。
  “一中的期末考试也在周六周日，你要放弃二中的考试吗？”墨颖然看似随意地问，当然问题本身就很让路人迷惑。
  怎么听起来这个小姑娘需要同时参加两个学校的考试似的？
  “我还没想好。”狄阡没有隐瞒内心的纠结。
  路人更奇怪了。
  两人出门的装扮颇为保守，贝雷帽、呢大衣、打底裤加冬靴，除了帽子和大衣，均是同款同色。
  狄阡戴着黑帽子，穿着黑大衣，披着的银白长发非常有反差感。
  戴白帽子、穿白大衣的黑长直墨颖然显得正常多了。
  总结一下就是，一对双生反色姐妹花，一路上毫无疑问的吸睛无数。
  得益于墨大小姐的冰山气场和暗中跟随的墨家安保人员，倒是没有碰上石乐志（失了智）的搭讪。
  狄阡听得出墨颖然的潜台词。月底就是高考报名截止时间，也是原本“狄陌”为她设定的生命终点。
  在华夏，普通人去世销户都是家属或者监护人主动申请的。因此在户籍层面，只要狄潇夫妇没有去派出所申报，狄阡在系统上被认为存活至今。
  义务教育阶段的上学只需要户口本。
  而高考，需要身份卡。
  按“狄陌”的原计划，上个月母亲冉芷欣通过精神科医生和心理医生的评估后，就是一家人向她坦白一切，结束这场八年的“冉芷欣的世界”的时候。
  就像那个终于走出片场的楚门（电影《楚门的世界》主角）。
  真没想到。
  “你有两周的时间，算上必要的手续，应该只有一周可以考虑。”墨颖然的声音听不出感情。
  经过一系列有意无意的试探后，她已经基本确定狄阡是一个完整的人格，且与“狄陌”的人格有着泾渭分明的独立性。
  按“我思故我在”的标准，站在墨颖然身边的就是狄阡，那个大了“狄陌”两岁的姐姐，也是狄潇和冉芷欣的第一个孩子。
  如果按照某些修仙玄幻故事的设定，“狄陌”或许在他姐姐去世的时候或主动或被动地移植了狄阡的灵魂，在这具肉身里沉睡了十年。元旦的事故后，“狄陌”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由苏醒的狄阡的灵魂接管了。
  俗称鬼上身，但上身的是亲姐。
  嘶…听起来很不对劲，虽然字面上这么说确实没错。
  “我还能考虑什么呢。”狄阡苦笑，说的好像她还有什么可以选的余地似的。
  这个唯物主义的世界，她的外形、血型、基因都是“狄陌”的，即使她自认为是“狄陌”的姐姐，官方怎么可能认可呢。
  又不是在性别异常丰富多彩的北美国。
  虽然客观来看，一个男孩子说他是自己的姐姐，是个人都会觉得他有病得治就是了。
  ”你能考虑，”墨颖然顿了顿，语气严肃，“选择终结一个身份的‘生命’，‘狄陌’或者‘狄阡’，留下一个，消失一个。”
  狄阡的脚步停住了。
  墨大小姐居然让她选？而且听上去，她的生命好像不用终结在这个月底？
  “然然，你的意思是…”三分好奇、三分激动、三分后怕的语气。

  “在我们的认知中，你，狄阡的身体死在十年前，而‘狄陌’的灵魂死在去年的12月28日凌晨。你们这对姐弟，还剩下姐姐的灵魂和弟弟的身体，如今合二为一。”墨颖然一本正经地说着骇人听闻的话，“接下来的一周时间里，你有选择作为狄阡或者‘狄陌’活下去的权利。”
  吕梦璇已经催过狄潇，赶紧带狄阡办出身份卡报名参加高考。事实上办身份卡只需要本人、监护人和户口本，狄阡完全可以办出她的身份卡，然后完成高考报名。
  只是作为交换，“狄陌”就无法办出身份卡，在“他”成年的时候，狄潇将不得不为“他”办理失踪或者死亡销户。
  狄阡呼吸粗重起来，不可否认，她有着强烈的求生欲。
  特别是在十年前已经死过一次之后。
  “如果你选择‘成为’狄阡，还有一个好消息。”墨颖然的话语仿佛来自地狱恶魔的诱惑，“‘狄陌’的身体虽然已经出生16年，但依旧处于儿童期，即使想把这副身体变成女性也能做到几乎没有副作用…”
  “别说了！”狄阡突然加大音量打断，随后一阵胸闷气短、呼吸紊乱。
  她夺走了“弟弟”的身体，并且可以凭借现代医学改造成女生。
  她也知道一个人一辈子只有一次改变性别的机会。
  但是，她有权利改造“狄陌”的身体吗？退一步说，她有权利占有“狄陌”的身体吗？
  “然然…大小姐，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狄阡想不明白，在她的记忆里墨大小姐比起姐姐狄阡，应该更喜欢弟弟狄陌才对。
  为什么这种时候不是选择逼迫她变回“狄陌”，反而还说了这么个“好消息”？
  “因为…‘他’大概曾预见过这样的未来，‘他’也希望我如此向你说明。”墨颖然的回答不知真假，只是充斥着浓浓的怀念。
  是“他”的希望吗？
  狄阡不曾预料到这样的回答，她的记忆里并没有关于“狄陌”五岁之后的内容，因为她只记得，“狄陌，五岁，病殁”。
  正打算开口询问更多“狄陌”的信息，身后就传来熟悉的女声。
  “嗨嗨！小阡陌，你怎么站在这儿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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