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五七章

　　“她刚才不是说过了吗，侯胜在边关屯兵三十余万。”

　　赫连珏却突然发声，把在场的几人小小的惊了一下，还以为他睡着了呢，一直不说话。

　　“这还只是他透露给独孤辛芷的消息，背后说不定还会有更大的势力，这都是个未知数，毕竟不会有人一次性就把底牌亮出来，总是会留一手。”

　　赫连珏挪了挪身子，阿楉把他的手小心扶起，让他好借力活动活动，赫连珏才接着说道：

　　“当初在华阳，傅瑨其实早已知道他不会那么简单，光靠夏懿那个木头脑袋想也不能解决掉侯胜那个盘踞在有穷多年的大树，所以另外派了人跟着，不知道现在的情况怎么样了。”

　　阿楉听了，皱紧了眉头：“这确实是个问题，不过有一个地方……”她说着，停顿了一下，看向司徒婉婉，却欲言又止。

　　司徒婉婉却是个眼力见极好的，一眼就看出来阿楉心里想问的是什么：“没错，他们俩确实有特殊关系。”

　　此言一出，赫连杰和阿楉的好奇心迅速被吊起来，两人目光炯炯的看着司徒婉婉，仿佛已经忘了现在正是在讨论关于有穷、羌国和华阳三国的大事，只记得期待侯胜和独孤辛芷两个人之间不可轻易道与人听的八卦。

　　司徒婉婉见他俩兴奋得不行，有些无语的接着往下说：

　　“独孤辛芷是在年幼之时，跟随家中外出走商的时候认识侯胜的。独孤家的喜好贩卖海产，所以常去沧澜国进货。”

　　“那时候沧澜的贸易主要管控在侯恩延手里，为了方便办事，独孤家便时常会在进货之时过去送些礼品特产之类的，独孤辛芷也就是这时候认识了侯胜。”

　　“那时候两人都小，侯胜在侯家也不受宠，便自由许多，常带了些沧澜的新奇玩意儿给独孤辛芷，两人的关系也比旁人要亲厚许多。”

　　“而两家的长辈，因为独孤辛芷早早地定下了跟司徒家的亲事，便也没有过多管束他们，也只当是两个小孩儿随意玩闹，就这样，他俩结下了初缘。”

　　阿楉点点头，没想到在他们的少年时期，还曾经发生过这等事情呢。

　　“那后来呢？”阿楉问道。

　　但是这时候赫连杰已经没有心思听下去了，这么耳熟的情节，用脚趾头想都能知道，所以他掐了司徒婉婉的话，很鄙夷的对阿楉说道：

　　“你是不是没看过话本子？这接下去当然就是两人私订了终身，然后相约以后一起冲破世俗的眼光重新在一起，不然侯胜和独孤辛芷如何会联手想灭了我羌国？”

　　司徒婉婉却轻蔑的看着赫连杰笑了一下：“二殿下想错了……”

　　赫连杰听了，猛地转头看向司徒婉婉：“难道不是我想的这样？”

　　“前面的部分确实不大错……”司徒婉婉说道，“他俩确实偷偷定了终身，但是并没有相约以后，而是当即就收拾了细软跑了。”

　　“那会儿他们还只十岁左右吧……”阿楉觉得有些不可思议，这俩也太早熟了，“这个年纪就敢做出私奔这种事情？”

　　“所以说你们切不可小瞧他俩。”司徒婉婉给自己倒了杯水，“从小他俩就是超出常人的。”

　　“你继续说。”阿楉催道。

　　“他们那时毕竟年纪小，走路不快又不敢驾马，所以选择了水路，准备坐船去东瀛那边。”

　　司徒婉婉把杯子拿在手里，

　　“但是独孤家和侯家也不是吃素的，很快就锁定了他们坐的是哪条船，假装是抓逃犯，把他们俩带了回去，独孤辛芷由此再不被允许跟随经商，而侯胜，貌似也被侯恩延打了个半死，从此，两人再也没见过。”

　　“一直到后来两人分别走上自己可以站到的高位，他俩才重新见面，也点燃了这个计划。”

　　“没想到他们还有这么一段往事。”阿楉不经有些咋舌。

　　“是不是觉得还有些感动，他俩这么多年仍然在彼此的心中占有一席之地。”司徒婉婉看她一脸颇为感慨的样子，又喝了口水，好似在喝一杯最醇香的花茶。

　　阿楉有些不解：“难道……不是吗？”

　　“表面上看，倒也没错。”司徒婉婉放下茶杯，轻挑了一下眉眼，“不过知道了内情的话，就会明白，他们俩之间不过是相互利用。”

　　“这话怎么说？”

　　“他俩走上高位这么多年，你以为心里对待感情还能保有最初最纯洁的情愫吗？”

　　司徒婉婉不屑的说道，却让阿楉不由得一滞，确实，有些感情，在他们走上权利之路之后，就再也不那么单纯了。

　　“他们在使臣之宴上相会，最开始可能确实重温了当初年少轻狂时的美好，但是随着时间的流逝，这种感情一定会渐渐淡去，现在他们联合谋位就是最好的证明。”

　　阿楉听到这里，才终于认真的审视了司徒婉婉，颇为意外的看着她，没想到她思虑居然如此周全，果然与她早晨看到的差不多，确实仿佛比她多活了半个人生。

　　“独孤辛芷曾经确实是不满意嫁给司徒廉齐，但是他们婚后的生活却比她曾经以为的要好上许多，司徒廉齐虽然不那么有野心，但是对她确实是一等一的好，不论独孤辛芷想要什么，想去何处玩耍，他绝对没有二话，便能带她出去，并且安排得妥妥当当。”

　　“而反观侯胜那个有穷小国的国师，虽然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但是有穷地方毕竟不大，想要施展拳脚并不容易，所以独孤辛芷最终还是选择了司徒廉齐，但仍旧假意恋慕侯胜，意图取得他的兵力占领羌国。”

　　阿楉点点头，后来的情况也就很明朗了，就独孤辛芷那种要强的个性，想也知道，她一定不会满足于自己丈夫居然只是羌国一个小小的、没有实权的亲王，想要借侯胜的兵马帮助丈夫占领羌国的用心就很明显了。

　　没想到这场内斗居然是源自一个女子的虚荣，倒是能列入奇葩事件的榜单内了。

　　“那侯胜呢？”赫连杰听得有趣，见司徒婉婉停下，忙不迭的催促道。

　　“他的情况我并不是很清楚，或许他帮助司徒婉婉有真心在里面，但是有一点可以确定的是，他绝对有一个额外的目的，关于华阳。”

　　司徒婉婉说着，用一种颇有兴味的目光看向阿楉，似乎想看看她有什么反应，但是很遗憾阿楉眼中也只剩下疑惑和不解，没有更多的情绪在。

　　在羌国的土地上提到自己的国家，她必须保持绝对的冷静和清醒，不能被人牵着鼻子走了还不知道。

　　“好了，我的故事说完了。”司徒婉婉见她没什么表情，动了动保持着交握姿势的双手，“我说这些，算是给你们交了底了，你们应该也能看出我的诚意了吧。”

　　阿楉和赫连家两个兄弟对视一眼，赫连杰主动问道：

　　“那你是怎么知道这些内幕的？据我所指，你跟独孤辛芷很不对付，在司徒家也不是核心人物，这事情，按独孤辛芷那种谨慎的态度，她能告诉你？”

　　“她当然不会告诉司徒婉婉……”司徒婉婉很冷漠的笑了一声，眼中瞬时溢满了嗜血的杀意，把阿楉吓得以为她就要就地杀人了，“不过她不会介意告诉一把没有任何感情的刀子。”

　　她话中别有深意，阿楉忍不住问她：“你的意思是，你在她那里，不过是一把杀人用的刀子？”

　　“没错，不然你以为她为什么肯把我留在司徒府？当然是对我有了全方面的把控。”司徒婉婉仍旧冷血的笑笑，但是眼中又浮现出了一丝苍凉。

　　“可是你现在……”

　　阿楉不好直言，难不成说她为什么没有被独孤辛芷完全掌控？听起来怪欠揍似的。

　　“你想问我为什么现在又不是一把没有感情的刀子了？”司徒婉婉很清楚地读出了阿楉的想法。

　　李楉呆呆的看着她，却再没有点头，这话她心里明白了就好，她一个外人，没必要如此揭开她的伤疤。

　　“我曾经愿意待在司徒府的一个重要原因，是因为司徒娜、司徒昱和司徒景……”

　　她一说完，阿楉就明白了大半，早晨发生的事情果然还是伤到了她，那会儿的表情一看就是受伤颇重的样子。

　　阿楉有些抱歉的看向她，眼中带上了三分怜爱，让司徒婉婉看得不禁心中一滞，这种眼神，自从那年过后，还是第一次有人……再一次用这种眼神看她。

　　司徒婉婉不由得看向了赫连杰，却只见到他撑着脖子盯着阿楉看的样子，她在心里叹了口气，如此相像的两人，在一起的话也一定是极般配的。

　　“我一直以为，就算独孤辛芷不喜欢我，但是这几个姊弟是真心待我好的，所以无论我为独孤辛芷做什么，我总是带着五分的愿意，为了那三个真心对我的孩子。”

　　说着，司徒婉婉顿了顿，似乎要咽下心中的哽塞，

　　“只是，今早司徒昱的话终于让我认清楚了我在司徒家的位置，我早该知道的，独孤辛芷是他们的亲生母亲，他们怎么可能拿出真心来对我，是我在这方面太过天真，才会以为自己终于有了亲人。”

　　她自嘲的笑笑，眼中的凄凉让阿楉仿佛又看到了她早上见到的那个走过了一个半人生的司徒婉婉。

　　赫连杰皱着眉头低下脑袋，他暂时还不敢轻易表现出感情，但是心底对司徒家的不满又多了几分，却也只好紧捏着拳头，等到合适的机会再有所动作。

　　“可是你既然被独孤辛芷掌控，另外没有被她下毒控制之类的吗？她会如此放心你？”

　　阿楉虽然也疼惜她，但是此时不是讲心疼的时候，所以也只能强撑着把所有疑惑的地方问出来，免得到时候出问题再去后悔。

　　“她没有对我下毒，她轻易不去碰这些东西，因为她觉得这是低贱之人才会用的玩意儿。”

　　司徒婉婉也很快调整好了心态，但是说出来的话确实让在场三人不由得呼吸一滞，尤其是阿楉。

　　赫连杰和赫连珏有些尴尬的瞥向阿楉，她此时确实气得快炸了，双手捏着座椅的扶手，几乎就要把指甲挖进木头里去。

　　赫连杰歪到一边，生怕她表现得太明显，赶紧在小桌上拿了个干净杯子，用怀里的锦帕擦了擦倒了杯温水递给阿楉：

　　“阿楉，来，天干气躁的，喝杯水润润嘴。”

　　李楉被他这么一打断，终于想起自己的身份是需要隐瞒的，便假装冷静的接过水喝了一口：“多谢二殿下。”

　　司徒婉婉看了一眼赫连杰，眼中早已没了生气，转而成了一种无奈，阿楉放杯子的时候偶然瞥到，把刚才的怒意散了几分，看了一眼赫连杰，心里又多了几分肯定。

　　“那她是用什么方法控制的你？”赫连杰继续刚才的问题问她。

　　司徒婉婉掀起手袖，雪白的胳膊上露出一个火红色莲花纹样的图案，阿楉一眼便看出了那东西是什么，但是为了保守自己的身份，她也只能假装疑惑地跟赫连杰他俩一起观察。

　　胳膊被三个人如此好奇的研究来研究去，其中还有两个是个男人，司徒婉婉心再大也是个姑娘，便猛地一下把袖子收了下去。

　　“这是什么？”赫连杰已经按捺不住心里的好奇，盯着司徒婉婉就要一个解释。

　　“这是天和的古察石粉。”赫连珏已经回答了他。

　　“没错，正是天和的古察石粉。”司徒婉婉点头承认，还颇为赞赏的看了赫连珏一下，“太子殿下不愧在外游历多年，阅历果然丰富。”

　　赫连杰撇撇嘴，有些不服气，赫连珏看到小弟不高兴的样子，勉强的牵动一下嘴角：

　　“我当年从天和回来给你带过一包这东西，你自己当时不感兴趣，看了一眼就又丢给了我，现在不知道了又不开心，真是两边的话都让你说完了”

　　赫连杰有些尴尬的动了动嘴角，那他哪里知道那玩意儿这么神奇，还能用来牵制人的，不然他早收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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