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作弊与努力的必然关系

　　塞菲没敢问琳希那晚是不是来找自己的。

　　没有任何人与他提起过这场婚约，还有琳希·寇沃尔斯这名女性。

　　在原本的历史轨迹上，这个人的未来就那么被隐藏下去，好像从未存在过一样？

　　而她似乎是循着渡鸦之翼来的……

　　「因为自己导致了她的死亡？」

　　塞菲摇了摇头。

　　一个选择会造成许多影响，但这并不代表它们之间具有直接的联系。

　　他没法，也不必为这种事负责——然而事实是，当你真的知道自己的选择曾导致某种恶劣的结果后，就无法与其分割开来了。

　　这种事多数时候无关是非，只有关于他知道与不知道而已。

　　哈梅尔，修拉，卡特，汉莫尔，琳希……塞菲回到现在是想改变过去，但现状衍生出新的道路，让他不得不看向未来。

　　然后塞菲敲响书房的门，为零花钱转正的道路迈出新的一步。

　　“进来吧。”

　　塞菲应声推开门，向前看去，首先看到的是墙面上挂着的两件灵装。

　　分离共振型灵装“星图”，与魔剑阿比斯。前者在灵荷要求上被喻为非人之物，是母亲的灵装，而后者需要特定根源才能驱动，是父亲曾经的爱剑。这世上再没人能使用，所以它们被摆在这里供人回忆往昔，而不是锁入宝库中蒙受尘埃。

　　接着塞菲低下头，带上门，向书桌走去，在伯爵面前坐下，途中余光扫到对方的杯子，干涸得不像有泡过什么东西。

　　“我回来了。”

　　“嗯。”

　　男人目光颓丧，面无表情，只是坐得笔直，绷得很紧——五年前之后，他便一直是这副模样。

　　沉默半晌，再开口的是希夫。

　　“已经和琳希谈过了吗？”

　　“她的身份还有婚约，我都已经知道了……你本来打算什么时候告诉我？”

　　希夫拿起茶杯，又放下。

　　“在你们见面的时候我会为你介绍她，但如果没必要，婚约这件事就不用提出来……不论如何，阿尔特留斯至少能为她提供一个栖身之所。”

　　他微微一顿，又补充了一句：“这些我都和她说过，由她来选择……总之，你们互相扶持吧。”

　　嗯？塞菲皱了皱眉，心生困惑，但还是本能地不希望这事就被这样带了过去。

　　“为什么……为什么有必要让她到阿尔特留斯来？”

　　对此，希夫摇了摇头。

　　“你不用想太多。那只是出于掌权者正常的顾虑……又或者，你就认为那是她对琳希的歉意与顾虑就好。”

　　这并不是敷衍，而是明确地告诉塞菲不用再问。塞菲知道父亲从未将自己与兄长当做不成熟的孩子，选择蹩脚的谎言，也知道当父亲明确表现出这种态度时，再追问也不会有结果——就像他胸口上的伤疤一样。

　　“蓝庭的那位女性……”希夫带过话题，大概是要说起莉莉丝的事，“那不是一般的天选者，你与她是什么关系？”

　　“莉莉丝·阿玛尔，她是我的老师。”

　　希夫点头：“好。”

　　便没有在这件事上深究下去，这让塞菲生起一股古怪的感觉。

　　虽然过去的他对于父亲的言行确实习以为常，但再加上现在的经历，便不由去想象那些正常的一家之主会如何处理这件事。

　　但希夫既不问及有关的缘由，也不关心可能的利害——就像他从未在意过阿尔特留斯是否能够留存，已经知晓了某种走向，却并不寄望于他人。

　　哪怕是家人。

　　“哈梅尔的事……”

　　“绝壁上已经讨论过了，”希夫打断塞菲，“这件事不会就这样结束，但你……”

　　“不要再与虚无神座扯上关系。”

　　这次塞菲没有回答，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

　　希夫也不劝第二次。

　　当书房再次陷入沉默，塞菲轻轻叹了口气，他站起身，在父亲诧异的目光下，轻车熟路地从角落的回忆里拿出茶叶与灵素可驱动的烧水用具。

　　“你……”

　　塞菲也不多说——呵，真以为你们以前在我面前二人空间的时候我不记事的？

　　他这么想，又觉得一个人能把一个东西摆在一个地方真么久是不是真的正常……

　　“你的灵刻……”

　　等茶水冲泡好，希夫有些无措地喝了两口，然后才反应过来这问题。

　　塞菲当然也准备好了半真半假的说辞。

　　“嗯，在老师的帮助下。根源有关传承，我就不说了。”

　　“即便是家人，有秘密也是理所当然的。”说这话的时候希夫的面部表情微微柔软起来。

　　而塞菲知道父亲只是现学现卖，这不过是照搬母亲的话而已。

　　“我大概不会继续练习临渊之剑了。”

　　“嗯，那很好。”

　　……

　　接下来，在茶水凉透之前的这段时间，是令人安心的缓慢沉默。

　　塞菲很享受，但如果放任不管，大概就不可避免地会变得有些尴尬了。

　　“我也差不多回房间了。”

　　希夫点了点头：“代理者协会的事……”

　　这不说塞菲都快忘了这次谈话的主要目的，都是琳希那事给带歪了……

　　“对，说起这事，不会要我打白工吧？”

　　“……也许？”

　　场面一时有些尴尬。

　　在父亲解释后，塞菲才知道那10金塔是从自己预定的薪水里扣除的……如果不是代理者协会有任务分成制度，自己岂不是要打近一年的白工？

　　缪那个守财奴！父亲这简直是不清醒，为什么拒绝琳希打算付的薪水——听说那还是由寇沃尔斯那个冤大头负担的！

　　塞菲最后只记得回到房间后令自己陷入昏迷的、源自身心内外的疲倦。

　　大半天他才缓过劲来。

　　“岚女士……备忘录上真那么说的？”

　　但不管岚女士怎么想，契约是不会允许谎言的，这只是塞菲累昏头了才有此一问。

　　所以那应该是真的。

　　「注意希夫·阿尔特留斯。」

　　这可能有两个意思，一是父亲可能会有危险。二是父亲会带来危险。

　　都不是什么好消息。

　　不如说，在眼前可能发生的白鸟事件之时与之后，他在哪里？

　　“我后悔了。”

　　「什么？」

　　“后悔当初没跟着大书库的学者抽空学习文法修辞。”

　　「为了避免你无意义的自怨自艾，我还是好心地提醒你一下吧，做这份备忘录的时候你的时间并不充裕，甚至还没了解到规则全貌，所以留下的内容暧昧不清或者有所缺失都是可能的。」

　　这岂不是凭空增加难度？

　　岚女士却没有回应了，就像当时在蓝庭一样。

　　深深吸了两口气，塞菲才直起身来重新扫视自己的房间，并为瓦伦蒂安女士的耐心与大度深深感慨。

　　最后，则陷入今后人生避无可避的二择一问题。

　　睡觉还是熬夜？

　　以今天的状态当然不可能外出，这次再来点什么就很有可能被瓦伦蒂安女士彻底禁足了。

　　但也绝不是无事可做。

　　黑之书权能之一，“记录”。

　　三节点量的灵素储存，这是比较直观但过于片面的表述。而实际上，它既可以储存单纯的三节点灵素量，也可以将节点剥离记录其中……也就是说，记录三个节点。

　　塞菲打算将其以格位来进行理解，一个格位可以容纳一个节点，又或者七条回路。

　　灵素量往往只决定着灵刻得以持续运作的时间，就眼下来考虑意义是不大的。

　　但如果是剥离节点与回路，那意义便全然不同……可他哪来那么多节点与回路可以天天拆下来再生出来？

　　剥离灵刻不意味着要破坏器官部位，但就常识来说，大概体感与剥离器官是差别不大的——就算没有真的体验过，又或者没有体验过的记忆，难道这还不够骇人听闻？

　　如果希望制造临时的额外节点、回路，自己就要频繁地进行这种自虐行为？

　　要知道，并不是所有痛楚都能被习惯适应的，更多情况下重复的剧烈疼痛只会行成一种难以弥散的恐惧，而不是让你获得面对它的勇气。

　　使用覆写确实能够确保自己在途中不至于因为昏迷而被打断，但是……

　　在体验过之前延迟痛苦套餐的瞬间爆发后，塞菲光是想起那一时间段的感触都不禁一阵恶寒。

　　于是他干脆打消——至少目前不再做想记录节点与回路的事。

　　然而在他决定记录灵素的时候，更尴尬的事发生了。

　　当黑之书的虚像于面前铺陈敞开，塞菲将右手置于其上。

　　他是可以感觉到黑之书的，在身体部位接触虚像时，就能感觉到彼此间的联系，构成概念抽取又或者具象化的桥梁。

　　塞菲构筑了桥梁，却发现没有该过去的东西。

　　灵素。

　　之前的灵素回流本身确实不怎么消耗灵素，但最后截住攻击却是需要灵素输出的，除此之外，在小道里也有所消耗……

　　这让本就不多，之后也只经历了自然恢复的灵素量根本就不足以进行记录。

　　塞菲枯了，真的一点都不剩了。

　　自然恢复的效率是取决于根源的，无根灵刻要依靠自然恢复到状态全盛，大概需要以周记。

　　有根源的则根据行为是否符合根源概念而产生影响。

　　这在灵刻体系中广泛适用的规律，“溯源”。

　　要点就是只靠自然恢复塞菲永远别想使用记录权能了。

　　他回来以后在家第一个晚上，看来要从调律法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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