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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我舍得你舍不得


雾气散了,冬化雪倒吸了一口凉气,沉下了悬着的心。

  白阳若有所思地看着更加暗淡的绿雾,舔了舔嘴唇,微不可查的向外吐息。

  两个人各自把一只手放在竹椅上轻轻敲打起来,一个在等待答案,一个在思索答案。

  华城剑墙之前,岳武,仍然烂泥似地躺在地面上,呆呆地看着云端。

  “薛铁兄弟,你说,一个人去了未婚妻所在的地方却没有去见未婚妻反而为了另一个女人拼命,你觉得,这个人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岳武柔声细语地试探着问,脸上的春风颤抖着,似乎怕听到意想之中的答案。

  薛铁正在沉思白阳的话,已经嘟哝得口感舌燥,不耐烦地转过头来看向岳武,庄重地说道:

  “那一定是个好男人。”

  薛铁起身拍了拍粘上尘土的白衫,揉搓起自己发麻的腿。

  “好男人?阁下关于好坏的定义实在有辱斯文,您这样是要登上那榜首的啊,您……”岳武激动了起来,摇着折扇不紧不慢地教训薛铁,正气凛然。

  然,话到中路,岳武语塞了。在这之前,他只在白阳面前语塞过。薛铁冲着岳武眨了眨眼,忍着腿麻,摇头走向华城,只留下一个发人深省的白眼,片刻不愿多待。

  “本来就不聪明,别被传染了。”薛铁嘟哝着,一瘸一拐地进入华城,到剑墙内部寻一个角落冥想白阳留下的话去了。

  剑墙上空一道剑光电闪而来,一声朗笑虽着飞剑之上的人也落向地面,

  “我道这剑墙为何能够拦住岳兄,原来是剑墙只是表面,情字才是将岳兄束缚在这里的真正原因啊。”白衣青年应声而落,蹲在了岳武身边。

  宝剑没有回鞘,而是飞向了剑墙上的万剑林立之中,与插在墙上、地上的宝剑轻轻碰撞,响声悦耳,似在与自己的兄弟谈笑。

  岳武摊开折扇挡住自己不斯文的脸,悄悄地问道:

  “风兄,如果你去了未婚妻所在的地方却没有去找未婚妻反而替另一个女子拼命,你觉得你接下来会面对什么?”折扇收起,岳武露出弯弯的眉眼,笑得灿烂。

  “……”青年蹲在岳武身边低头看着岳武,眨了眨眼,伸出右手以手背碰了一下岳武的额头,又摸了一下自己的额头,微微点头,抬手招来宝剑,静默着,扬长离去。

  “师祖说的果然没错,不应该管他们的闲事。”

  青年走后,岳武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喟然长叹:

  “有辱斯文啊,为什么要多管闲事呢……”回顾了一下扬州城内发生的事情,岳武突然觉得,即使没有他出力,白阳也会放风霄和花红离去。踉跄着起身,扇飞身上的尘土,岳武用折扇拍了拍脑袋,走到了周永憨身边,

  “周先生,我……”

  “负心汉,进去吧。那小丫头要我告诉你,你敢让她姐姐丢人,她就让你一辈子抬不起头。”周永憨翻了个身,看也不看岳武便打断了岳武的话。

  岳武突然发现整个世界都不美好了,向华城之内望了一眼,走到门洞下摸了摸黑黢黢的城墙,像在回忆什么往事。他摸了良久,随即叹息一声,

  “剑墙,我又来了,你怎么不叫我了呢?”叹息声中,岳武转身回到刚刚躺下的地方,又仰面躺了回去。三岁的时候,他被父亲送到了华山学剑。父亲送他到剑墙之时,夜已经黑了,小小的岳武站在高大的城墙面前,听到了墙里有温柔的声音在呼唤他。岳武爬到墙下,伸出肉嘟嘟的小手拍打剑墙,那声音却又消失不见,仿佛从未响起过。

  “一起丢人吗?还真的是要划分界线啊。呵呵。”岳武颓废地躺在地面上,死气沉沉。小丫头说不出这样的话来,定是那位让小丫头代传的。扬州城内的事无法瞒过所有人,老板娘和岳武关于青油纸伞的约定定然已被有心人得知,此时的一起丢人一是向外人表明北阁与南阁仍是最坚定的盟友,二是明确告知天下人,谁对谁错。

  有情话缘法,无情论对错。

  岳武再次用折扇盖住黯然的脸,突然有些羡慕王贵。太过聪明真的不是好事啊,烦恼总是聪明人的。

  “这下子可把那群姐姐们得罪全了。”岳武嘴上轻声嘟哝,心里想的却只有那一位。无论何种情缘,既有婚约,他的做法便是不斯文、不君子。

  “我曾有幸见识过那位的剑,见过两次,一次无锋,一次无剑。那才是真正的华盖天下。”冬化雪的手指敲得急了,追忆似水年华之时的万剑齐发。

  白阳继续吐息,不管冬化雪的呢喃。那位的剑他见识过很多次,因为那位想要他学剑,因为那位总是缠着另一位进行刀剑争锋。

  冬化雪皱了皱眉,瞥了一眼白阳的肚子,转头看向竹林,又看向缥缈峰。他放在腿上的手轻轻动了几下手指,手指无声地敲打膝盖,敲来了一滴又一滴的细小水团,飘在指尖。

  “有一个,我舍得,你舍不得。”冬化雪郑重地说。

  白阳兀地仰头,吐息结束,吸气开始。一阵旋风以白阳为中心席卷整片竹林,竹林鼓荡、竹叶飘摇,林间的雾气则受旋风牵引,一股脑地灌进了白阳的肚子。

  吐息,是为了吸更多的气。

  竹叶翻飞如雨般密集在光秃秃的竹林之间。

  冬化雪摇头,将三个竹杯散成竹叶,也飞向飘零的竹叶。

  “嗝~!”白阳打了一个满意的饱嗝,呼出了一口浊气。被撑大两圈的肚子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缩回原本的大小。

  “把他治好。”语罢,他起身离开,向华城更深处临近华山的山脚下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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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欸呀呀,岳公子我们又见面了,您还真是随性。”黄三力带阴阳怪气地走到岳武身边,笑得玩味。岳武用折扇盖住颓废的脸,不想搭理,只是冲着剑墙摆摆手,示意他快走。

  “得,岳大君子不喜欢搭理我们这等凡夫俗子,我们还是先进华城吧!”黄三力将指间香囊凑在鼻尖轻轻嗅了一口,脸色冷如冰霜。黄三力身后还有数人跟随,分别是一个中年汉子,高大健硕,气沉如山,两个带着斗笠的带刀护卫,中等身材,看不清模样。还有三个衣着花枝招展的俊俏女子,其间一人正是在扬州城与白阳有过打斗的百花盟的花衣女,那日围着花衣女打转的两个男子也在其列。

  黄三力带头向华城走去,三个仆从连忙跟随,其余几人看了岳武一眼,也许是觉得躺在地上的岳武太过无趣,摇头跟上。而那位花衣女则对着两位师妹啧啧称奇,意有所指地说道:

  “奇哉怪也,也不知道是臭味相投物以类聚,还是和负心汉呆久了也会变得负心,啧啧!”花衣女说完话,斜眼瞥了一眼岳武,看岳武没有反应,似乎完全没有把她的话放在心上,于是指着两个正盯着岳武看的师妹,怒其不争地说道:

  “以后选男人,可得看好了,别选金玉其外败絮其内的腌臜货!”语罢匆匆而去,甚至没有向周永憨行礼。花衣女的话说得很重,荡然,也只有她敢说得这么重。

  “岳公子,华山地凉!小心冻着!今天可没有人陪您一起睡了吧!”笑声粗犷,豪气干云,虽然也带有嘲笑的意味,却并无恶意,更像是久未相见的朋友之间的玩闹话。

  周永憨睁眼,循着声音的源头看了一眼。两个黝黑健壮的男人迎着周永憨的视线大跨步而来,龙行虎步、步步生风,腰间都挎着两把长刀随着步伐摇摆碰撞在一起,叮当作响。

  岳武移开折扇,面色和善。

  两人是霸刀门的关门弟子赵大刀和赵二刀弟子,与岳武有过接触。霸刀门的人行事豪迈磊落,深合岳武的君子之道。岳武拿起折扇正欲起身相迎,赵大刀却抢先开口:

  “兄弟,我问你一件事儿,你是不是喜欢男人,你别说话,你一定喜欢男人,要不然为什么搂着男人睡得那么香,却把自己的小娘子独守空房,哈哈哈哈!”赵大刀的话越说越变味了,笑得前仰后翻,肚子抽筋。赵二刀站在一旁同样忍俊不禁,笑着摇头。

  “滚!”岳武的脸都快拧巴成黄瓜了,气得上气不接下气。

  “好嘞,不打扰岳公子休息了。”赵大刀突然正色起来,弄得怔愣地坐了起来,顺着赵大刀的视线望去,暗道了一句原来如此,又重新躺下。

  “周先生,有人托我给您带酒,顺便让我问一句,您什么时候,离开华山?”赵大刀和赵二刀三步并作两步,出现在了周永憨的面前。赵大刀双手捧着一个酒缸,赵二刀弯腰九十度行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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