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何处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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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瑜的一番安慰叫秦幸心情纾解了些,这两本册子兴许牵扯着许多,从何而来又为何而来,林林总总围绕的只有落款的两个名字。
鹅黄封布四周边着金丝,针脚精细,尤其是封布上绣着的暗纹,似是凤凰却长了十尾,从古至今绣凤凰图样皆是九尾,偏偏此处多了一尾。
看见秦幸愣了神,便指出端倪:“这册子上的花纹奇异,可能会有什么线索。”
她蹙眉摇头,“在外行商这么些年,我竟也看不出是哪国哪朝哪代的样式。”说着有些自惭形秽。
“天下之大无奇不有,不得而知的也是情理之中,或许姑姑会有些见解。”江瑜轻笑。
当年事也只有当年人会最为清楚。
江瑜说的有理,等二人赶来江母院中,她正在库房整理,一层层花式各样的布匹琳琅满目,突然想起那鹅黄册子,若是将封布拆下一一比对,不就是如同大海捞针吗。
抛去那些杂念,秦幸将江母扶到一旁开门见山道:“母亲您先歇歇,有一事要请教您。”
江母瞧着他们,无奈地叹了口气,“瑜儿伤势还没大好,你这丫头又缠着他乱跑。”
“姑姑,此事与幸儿无关,是我拉着她一同来的。”江瑜低头轻声说着,一边将布块递到江母眼前,“方才在姑父房中发现了这个,看着精美花纹奇异,一想姑姑是制布高手,到时候回西梁也能带几匹给祖母母亲。”
展眼望去江瑜手中的布,正是从鹅黄册子上撕下来的那块。
江母定睛看了看,两指间又轻轻摩挲了下,“你父亲房中怎么会有这个。”她疑惑道。
秦幸语塞,看着母亲不解的模样想必她与此事无关,连忙夺声道:“在床榻的夹缝中找到的,都是经年旧物了,谁又知道从哪来的,女儿学术不精,看着表哥喜欢的紧,就来麻烦母亲了。”
江母轻笑颔首,也不是什么麻烦事情,几番查看才缓缓开口:“看起来不大像大晋的材质。”说着拿来几款布料细细比对,“花纹的走线针脚也并非民间制品。”她又拿起轻嗅了会,一股异香,“这块布被香料浸泡渲染过。”
“姑姑可知是什么香料吗。”江瑜迫切地问道。
江母摇摇头,“我对香料所知甚少,仅能闻出白芷、甘草的味道。”她蹙着眉,似乎有些不确定,“等等。”犹豫了片刻,“或许还有一味龙涎。”
渔民在海里捞到一些灰白色清香四溢的蜡状漂流物,这就是经过多年自然成型的龙涎香。有一股强烈的腥臭味,但干燥后却能发出持久的香气,点燃时更是香味四溢,比麝香还香。
“可能是时间久了,龙涎的味道不够浓烈,仔细才能察觉。”江母这才笃定点头。
“我知道龙涎香,得来不易也只有皇家王室才可使用。”秦幸怔怔,不由得心想,既然不是大晋,那就是北周或者西梁。
江瑜凝神思索,“依姑姑的意思,这块布乃是皇家所用。”
“并无不可能。”江母轻轻点头,满腹狐疑,“如宜你说此物藏在床榻夹缝里,甚是怪异,你父亲是不会有这种东西的。”
她撒了谎,一时仓皇不知道如何回答。
只听见江母又道:“你父亲在世时,是最不喜香料的,更别提会将这个放在床榻。”
秦幸愣神,僵僵地站在原地,江瑜察觉到她的异色,赶忙扭转话锋,“那姑姑知道哪里能购得吗,我母亲最喜香料,将此制成衣物,她一定喜欢。”
江瑜接着说:“如果是北周那就麻烦了,路途遥远不说气候还苦寒,跑着一趟可不容易。”
江母还在踌躇,听到江瑜的话细细思索了才开口:“北周人对于布匹花纹样式严谨,王室使用最多的只有雪龙纹,退一万步来说十尾凤凰寓意模糊,想必不是来自北周,那最大可能只有西梁了。”
有了答案江瑜欣喜不已,说着就要行礼离去,“多谢姑姑,瑜儿这下有些眉目了。”
待他走远,房内只有秦幸母女二人,江母率先开了口,“说吧,这个东西从哪来的。”
“的确是从父亲房中找到的。”秦幸自知有愧始终垂着头。
“还不愿说实话吗,这布四角有缺,每条边都是凹凸不平,分明是从哪处撕下来的。”江母薄怒。
秦幸很想把所有的事情都吐露出来,可是怎么能够将母亲牵扯进来。
“母亲说的是,的确是从父亲收藏的古籍上撕下的。”既然撒了谎随后跟着的是一个又一个谎言。
江母只觉秦幸还有隐瞒,“古籍?什么古籍会有这么怪异的封布。”于是不断追问。
“母亲别逼问如宜了,此事您知道的越少越好。”
“如宜是长大了,竟然有事连母亲都瞒,你父亲如果还在世不知作何感想。”
提及父亲秦幸心头一颤,低声开口道:“正是因为父亲,我才要瞒着您。”
江母紧紧攥着秦幸的手,掌心冰冷,“如宜,你知道母亲不愿你涉险,更不愿如你父亲一样死的不明不白。”
她停住话声,秦幸追问着,“父亲死的不明不白?”她的声音都在颤抖,母亲的话仿佛晴天霹雳。
江母始终闭目不答,可内心挣扎不已,将那些陈年往事揭开,如同伤口上撒盐,良久,她轻轻摩挲着秦幸的脸颊,谈起了当年事。
“那年是嘉和十九年,你姑母带你入宫参加簪花诗会的第二日,你父亲任职太子少傅,经常在天禄阁撰写文书,那日到了深夜也不曾回府,你祖父便派人寻找,我记得很清楚,约莫是寅时,宫里就传来你父亲暴毙的消息。”江母心痛的很,泪如雨下,回忆起过去的种种就像戏台子的戏一般一幕幕划过。
“这样无缘无故的死去,我们深闺妇人哪里能知道原委,你祖父动用朝中所有关系去寻找真相,可始终无果,人死不能复生,渐渐时间久了就无人在提及此事。我求过你姑母秦昭仪,但昭仪娘娘也没办法,只好为我传来当日的值班太监,事不尽人意,那位公公说,天禄阁一整夜都只有你父亲一人在当值。”说着她苦笑不已,“孰真孰假谁又知道呢。”
“暴毙,难倒没有请过仵作吗?”查清死因一切不就明了吗,秦幸急促道。
江母幽幽叹了口气,“怎么没请过,你能想到的秦府都做过,大家都像对好口径一般,说你父亲因为气急攻心胸中郁结暴毙而亡。可是平日,你父亲身体强健是所有人有目共睹的,我不信,哭着闹着数日,可又有什么办法。”不禁抹抹泪,“八年了,或许至死都找不到真相了吧。”
秦幸简直不敢相信自己耳朵,犹如一盆凉水从头浇下,浑身麻木,前齐文书到后面死于非命这一切都和自己的猜想串联到一起。
她轻轻扶住江母,心中做了一个很大的决定,小声道:“母亲,父亲之死我一定会找到真相的,你放心。”
江母不忍,只怕她再次遇险,“我不要你犯险,娘亲就希望你能安安生生呆在娘亲身边。”见秦幸一直垂首不说话,江母深深叹了口气,迫切问着:“告诉娘亲,你所瞒的是不是和你父亲有关。”
秦幸点点头又摇摇头,惴惴不安道:“母亲知道的越少越好。”凑近些,秦幸轻轻抱住母亲,
“父亲死的冤,如宜身为秦家嫡女有义务也必须为父奔走去查清真相。”忽然间泪流满面,她将脸埋进母亲肩骨,仿佛这么多年的辛酸与苦楚也能感同身受。“如宜怎忍心叫父亲含冤而死。”
江瑜找到秦幸时,她正在祠堂怔怔望向秦大人灵牌,一身素衣未带珠钗,最上方是一尊佛像,闭着眼,看着慈眉善目。
听见江瑜的脚步声,她侧目回之一笑,“表哥你说父亲枉死,他的在天之灵会知道吗。”
江瑜不语,随着秦幸跪坐在另一旁,虔心祈祷了良久才开口道:“不知道,我只知道佛祖慈悲,定不会叫和善之人白白冤死,更不会叫恶人歹徒无法无天。”
“但愿吧。”秦幸不可置否。
江瑜侧首问道:“册子的事情,你有什么头绪了吗。”
话到此处,想起母亲所说与西梁有关,那么一丝一毫的机会都不会放过,“不日我会去西梁。”她话声淡然,从容,仿若是深思熟虑过的决定。
“断然不能这么莽撞,你想清楚了吗。”
秦幸轻声应了一句,“到了邑安还能见见外祖母,两全其美。”
江瑜想起山匪一事就后怕的很,不能让她一个姑娘家独自前往,“那我跟你一起去。”
“我一人行事惯了,西梁又不是没有一个人去过,此番估计要停留多地,恐怕会耽搁了表哥时间。”
秦幸讪讪笑着,这次打定主意是要偷偷溜走,若是同表哥一起,护卫随从,衣物干粮上上下下都要打点,如此肯定会惊动母亲。
江瑜斩钉截铁道:“不成,你是忘了山匪之难吗,要出了事如何向姑姑交代。”
秦幸深知他是个说一不二的性子,口舌之争更是赢不了他,只好顺势答应:“好,我听你的,后日天一亮我们就出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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