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作诗否

在绿叶茂盛的一派遮荫处，仙儿盘坐后，双手抚在琴弦上，静雅端丽，其余人都坐在附近的坐席上旁观。在这一刻，周围都是安静的。

        琴弦拨弄起，轻拢慢捻犹如大珠小珠落玉盘，仙儿的神情也随着乐声变化，方才温柔仙丽的样子褪去，竟带上了几分洒脱。像是坦露了几分真心，心境如此，溢于言表。

        随着这首琴音起，方才仙儿姑娘身后的几个小娘子也在后面跟着音乐的节奏舞动着。

        等到一曲罢，端坐在席上的读书人夸赞的话语此起彼伏。

        “仙儿姑娘这琴音技巧是越来越好了。”

        “美人，琴音，舞乐，人生足矣。”

        “仙儿姑娘单指泛音，已有天音之象。”

        各个郎君都化身夸夸队。

        等到夸夸队结束后，事情就又回到最初—作诗这件事上。

        论起来舆长县里素有诗才的自然是冀期书院的通康健，不过他此次并不在这批郊游的人里。除了通康健以外，就是凌云书院的顾伟炎，又或者再加上门门成绩经常傲居榜首的裴致远。

        这次顾伟炎和裴致远两人都在，众人心里颇有种看好戏的感觉，就好像全班前三名，第一名毋庸置疑，二三名争论不休。

        不过在他们重头戏上来之前，也得给其他人显露显露才华的机会。要是刚开始就由大佬作诗，那后面再作的人岂不是轻易贻笑大方，作诗赛不如改成“我花开后百花杀”好了，所以一般有才之人会在诗会的后期发言。

        就在众学子安然坐席，绞尽脑汁思考如何作诗，静候第一人打破沉默时，席文栋被这酷似课堂提问环节的氛围快窒息了。

        刚才就听詹清远说马上就要考试了，怎么这群人这么有空？出来放松放松还要临场加个奥数题。

        席文栋不解并开起了小差，继续刷起唯一的app【千问百通】

        首页随便点进去一个飘红的问题：【食物中毒怎么办？】

        席文栋认真的点下去，准备接受一番知识科普，结果就看到被点赞到第一个的回答。

        【把会中毒的食物吐出来。】

        ……

        好像是没什么问题，又好像有什么不对。

        第二个回答。

        【准备一口棺材。】

        ……

        这倒也大可不必。

        席文栋叉掉，再首页上看到了下一个问题是【穿越了怎么办？】

        这个问题就很棒，非常贴合他的现状。席文栋觉得很赞并且点开了问题，第一条回答就飘到眼前。

        【恭喜你！你穿越了！具体怎么办这件事，你得自己想想你现实行不行。你现实里没什么能力，穿越了也是废材一枚。干脆到古代体验生活，写一本《废材的自我修养》，再穿越回来赚大钱。】

        谢谢！

        有被内涵到。

        席文栋接连两下被噎到。

        穿越这个回答再往下翻无非就是美人美男在怀，搅动天下风云，诸子百家拜师，王公贵胄伏地，杀狗皇帝建立社会主义，得道升仙位列仙班等一系列脑洞。

        席文栋一边嫌弃回答的人不切合实际，一边又被这些脑洞搞得呼吸急促，激情澎湃。

        快来个作者！小说就按这给我写！

        就在席文栋沉迷吐槽这app的同时，其他大部分学子也都有了腹稿。

        一个学子开头道：“正所谓美人一诺，公子竞风流。不知在座各位诗有否？”

        朗朗之声打断了席文栋沉迷发呆的状态，等到他看向场中的时候就是方才堵着嘲讽他们时和茅高谊站一块的那个人，好像叫“长新疮”什么的。

        尴尬，又忘记名字了。

        席文栋皱皱鼻子，认真的看着走在场中的人，回忆刚刚介绍的名字。

        章兴昌环顾四周道：“想来各位早已胸有成竹。仙儿姑娘的琴音是欢绣门中数一数二的，今日她弹新曲，也算是为我等来日高中开个新曲。那我呢，就想抛砖引玉，先来献拙诗一首。”

        章兴昌当顾伟炎跟班好几年了，在其他人眼中也算是排得上号，自然没人来下他的脸面。而跟他往日里不对付的，或者说是他爱去人面前挑事的，裴致远几人，也是不会去争什么第一首诗。

        章兴昌和几个学子假意争夺推辞一番，单修筠看着这场面，微皱眉。往常来说，顾伟炎那派的都是轮流开诗，今天不知怎么地一反常态，还搞出谦不谦让的事。

        不过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单修筠看了眼席文栋坐得有些歪的背影，也只是迟疑了一秒。

        推辞之后，还是章兴昌开了首场诗。他一到案席前，便不假思索的提笔在宣纸上挥洒文墨。

        周围学子们小声讨论，只有席文栋一是作不出诗，二是闲着无聊，见身旁詹清远在翻看一直随身带着的书，侧身问道：“刚刚我没听清，他叫什么来着？”

        詹清远的思绪被打断，听到席文栋的问题一时有些愣住，然后反应过来，悄声告知道：“章兴昌，文章的章，万物复兴的兴，五世其昌的昌。”

        就在席文栋知道章兴昌的名字时，章兴昌也正好写完了这首诗，他一收起笔墨，便有书童上前从案桌上拿起宣纸诵读刚作好的诗。

        百花更美借日光，

        人世诗流燕雁希。

        江汉如川中岳大，

        怀书不见远依依。

        书童一读完，便有人评鉴道：

        “好诗啊！”

        “眼前这些美人在灿烂明媚的阳光下甚是美丽，不过这种美丽是一大片的，姹紫嫣红的数不胜数。哪里比得上真正会作诗的人，如同边地大雁高远又稀少。不过……在座各位，我觉得各个都有作诗之才。”

        这马屁拍的差点把席文栋逗乐了。

        自古以来，文人的嘴，跑马的话。

        仙儿姑娘弹的琴，其他姑娘跳的舞，反正最后都变成夸在座各位才子了。

        章兴昌对这些赞美照单全收，小眼咪咪，也回了几句客套话。

        随着众人讨论起第二个谁去的时候，章兴昌动了。

        “席兄！”章兴昌热情的走到席文栋身边，不顾席文栋的震惊脸和抗拒的肢体，将他从坐席上拉起，高声向大家介绍道：“各位！方才这位席兄的几句话，辩过高谊兄，让我深觉其有夺席谈经之妙啊！”

        章兴昌的话吸引了众人的目光，大家顺着看过去，是那个和裴致远一块来的小郎君。坐在席文栋旁边的詹清远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击惊得把眼瞪得圆鼓鼓的。

        席文栋则是死鱼脸，连应付的假笑都懒得扯一下嘴角。

        不过章兴昌并没有受到影响，他依然诗侃侃而谈。

        “如此人才，不能单我一人知晓。所以，我这次抛砖引玉，也是为了引出大才的席兄啊！席兄，可不要为此怪罪于我。”

        席文栋偏头看着章兴昌笑眯眯的样子，想在他发面馒头一样的脸上狠狠揍一顿。

        众人看着这个站在章兴昌旁边陌生的郎君，白面无暇，尽管脸上面无表情，也依然不让人觉得被冒犯了。只是都对他的才华颇有疑虑。

        “哦？这等有才？”

        “章兄莫不是在吹牛？”

        “这位郎君好是眼生。”

        “好像是方才和裴兄他们一块来的，不知道是哪一届的。”

        茅高谊不认同的说：“我可不觉得这位席兄有章兄你的才华。要我说，肯定是章兄你胜一筹！”

        章兴昌则是哎呦的摇头，直说是席兄才华更高。

        作为中心话题的席文栋只觉得变成过年时期亲戚酒桌上炫成绩对象。

        “唉唉，他成绩不怎么样。”

        “怎么会啊，小文这不是考上名牌大学了。”

        ……

        没人在意他的感受，他们不过是要推辞说这么一番而已。

        现在也是，这不说着说着，章兴昌就提到：“不如席兄作完了诗，大家投票选上一选，看看是谁更胜一筹？”

        刚才夸得那一长串话都是为了让两个人比一比这件事发生。

        毕竟我刚夸你这么多了，你怎么还好拒绝呢？

        席文栋还真好意思。

        他刚要义正言辞的拒绝章兴昌，直说自己不会作诗。有人便先他一步开口。

        “章兄既然自愧不如，又如此兴致盎然，不如由在下来？”

        这云淡风轻一开口的便是裴致远。

        他这一开口便惊到了众人。

        章兴昌还是咪咪眼笑，除了嘴角有些抽搐，显示了他并不平静的内心。

        章兴昌瞧了席文栋一眼，内心估摸起这人和裴致远是什么关系，能让裴致远为此出头。

        通常情况下，裴致远很少为谁出头。正是因为这点，他才会挑了席文栋来比一比，若是才学不行，正好嘲讽一番，也可挂一挂裴致远的面子。

        没想到这次裴致远居然出头了。

        如果章兴昌在现代，他一定会说：……这不讲武德！

        底下其他郎君们也在窃窃私语。章兴昌悄悄瞥一眼顾伟炎，对方没有给任何指示，他硬着头皮说道：“裴兄现在就上场吗？为时过早吧。这不是可以让席兄先作两首……”

        席文栋马上怼道：“我没有作诗之才，裴兄上场最好不过。”然后挥开了章兴昌的手，退后一步，笑看裴致远，一脸欣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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