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一章：大牢（二）

狱卒也机灵，知道是有大人来了，连忙从桌前站起，就见一个面白无须的中年人走了进来，身旁矮了一截的，正是最爱作威作福的牢头。

        “夏大人，您请这边走。”那牢头一脸的笑，点头哈腰，谄媚非常。

        夏冬春却谦和的很，客气地点点头，便随着牢头走向那间关押着月神教反徒的牢房。

        段红杉卧在柴草之上，满身是伤，连动动指头都办不到。

        引爆鳌山之时，她正站在那鳌山上，被炸的十分严重，可恨竟没能将那小兔崽子炸死！

        夏冬春自潜邸便跟着皇帝，是以对当年那桩公案十分清楚，此时见曾经风情万种的段红杉如废人一般卧在柴草之上，也是唏嘘不已。

        “段姑娘，咱家来看你了。”夏冬春轻声道。

        段红杉本昏昏沉沉，想着落入杨道济那奸贼之子的手中，必然无法活命，已抱死志，不曾想，竟能听到夏公公的声音，她心中激动，一下子便清醒了过来。

        “夏公公，王爷……不，陛下……我……想见陛下。”

        夏冬春却叹了一口气，当年陛下对不起这位段姑娘，也自觉对不起当时的王妃、已逝的元后，是以此后未曾再关注过月神教的消息，直到大皇子三岁那年遇刺，陛下才知道，原来当年段红杉落水之后并未死去，而是逃得一命，皇帝本想寻找，可惜承恩公一番阻拦，只好不了了之。

        没想到多年之后的今天，月神教又出现了。

        还被大殿下和承恩公世子抓在了手里。

        大殿下受月神教刺杀留下隐疾，至今不能痊愈，对大殿下来说，月神教便是生死仇敌。

        陛下即便顾念旧情，怀着恻隐之心，又怎能面对儿子？

        夏冬春也替皇帝发愁。

        挥退了牢头和狱卒，夏冬春道：“陛下国事繁忙，不能前来，却叫咱家来看一看你。”

        段红杉哀哀哭道：“夏公公，我……我快死了，死前……只求能见陛下一面，还……请公公成全。”

        看着段红杉披头散发如同鬼魅般凄厉的模样，夏冬春心生怜悯，嘴上却一点不肯松口，只道：“段姑娘可有话对陛下说，咱家一定给你带到。”

        段红杉只道：“我有话，却……不能对公公说，请公公见谅，我……我要见陛下……”

        夏冬春仍是那句话：“段姑娘有话，尽可对咱家说。”

        段红杉哭着摇头，百般哀求，夏冬春却只那一句话，段红杉气急，忽然鼓着力气大声哭喊道：“陛下，你……就这样厌了红杉，不肯见我吗？陛下，红杉快死了，求你……求你来见我一见吧，红杉死……死也能瞑目了。”

        夏冬春任那段红杉哭喊了一回，仍是不肯妥协，段红杉见夏冬春这般顽固，顿时怒上心头，道：“我知道……你同那女人是一伙的！那……那女人死了，你便在陛下……面前说我坏话，叫陛下将我忘却，哼，死太监！如今……我有话也不告诉你！”

        夏冬春却神色不变，仍是道：“既然这样，咱家就走了，段姑娘好自为之。”

        段红杉见夏冬春真的要走，又忽然笑了起来，道：“陛下……陛下，红杉要走了，你……莫要念着红杉了，咱们的孩儿……已经长大，你放心，我将他……养的很好。”

        “什么？”牢门口处忽然传出一个惊诧的声音，夏冬春仍旧神色不动，只轻轻叹了一口气，转身向门口迎去。

        段红杉却心中一喜，知道自己赌对了，他真的来了。

        那个负心的、狠心的男人，终究忘不了她！

        牢门口灯影摇曳，将慢慢地步下台阶的身影映照的摇摇晃晃。

        一身常服的皇帝从门口现身，正要踏入大牢，就听外头又传来一阵脚步声，皇帝回头一看，竟是儿子杨道济。

        因这回皇帝是偷偷来的，只带了一个夏冬春，又为了掩人耳目不曾声张，是以外头连个望风的都没有，夏冬春本就身手高强，皇帝不虞有事，这才大意了，竟叫杨道济一路行到了身前。

        杨道济此时已经换洗过衣衫，重新恢复了高贵清雅的模样，他一抬头见皇帝站在大牢门口，顿时惊诧道：“父皇？”然后立刻行礼道：“儿臣给父皇请安。”

        皇帝有些尴尬，他察知杨道济竟然抓到了月神教的人，其中还有段红杉，陈年往事便涌上心头，再三权衡之下，还是忍不住偷偷来了刑部大牢。

        至于为什么偷偷的，皇帝虽然不愿意承认，但内心中，还是避着杨道济，以及已经逝去的元后张怀素。

        没想到还是撞见了儿子，当年被张怀素千里抓奸的羞窘再次袭上心头，皇帝心虚了一下，旋即想到张怀素已死，再没人敢像她那般对着自己大吼大叫了，便又硬气起来。

        只是，一丝悲伤如潮水般弥漫心头，叫他对段红杉好不容易起的那点怜惜烟消云散，什么孩子不孩子的，他竟也不那么感兴趣了。

        “起来吧，朕听说你抓到了谋刺你之人，来看看究竟。”皇帝恢复了镇定，脚步也不再往前，而是停在台阶之上。

        杨道济便道：“这次能发现月神教余孽的踪迹并顺利将他们擒获，还赖她们前阵子给儿臣下的‘冰毒’。”

        皇帝不知此事，忙道：“皇儿中毒了？何时的事，可解了？”

        “去岁西征之时，这月神教中人伪装成普通兵士，趁着儿臣杀敌之时给儿臣下了毒，当时未发作，儿臣也没发现，直到回京后儿臣才有所觉察，所幸寻到一名医，已将毒性去尽了。”

        皇帝还未说话，段红杉隐隐听到了杨道济的声音，不可置信道：“你的冰毒已经解了？不……不可能！那是……我月神教的……圣药，不可能有人会……会解的！你在骗人！陛下……你看看，这……这就是你的儿子，他……欺君，快……快治他死罪！抽筋剥皮，叫他……生不如死……下地狱，同他那恶鬼娘……”

        恶毒的咒骂还在继续，杨道济本沉默地听着，见段红杉嘴里不干不净地开始辱骂母后，便道：“父皇，此女满口胡言乱语，有辱圣听，请陛下移步净室，莫被此人污了耳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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