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三章：转变

宝珠这才有空看这位新出生的小四弟，只见大红襁褓里头裹着一个又红又皱的小婴儿，只睁着一只眼睛，另一只眼睛却睁不开，宝珠大惊，忙道：“小四弟的眼睛是怎么回事？”还有一个更重要的问题，为什么这么丑？

        伺弄婴儿的汤妈妈笑道：“大姑娘有所不知，小孩子刚生下来，就有这样的，不打紧，过两天他就能睁开来了。”

        “哦，”宝珠似懂非懂。

        前世同今生两辈子，她都没有这般近距离地接触过新生儿。

        当下好奇地不得了，虽然小四弟又丑又红，长得跟个小老头一样，但是那么小的手掌，那么细的手指，还是叫宝珠产生了巨大的兴趣，翻过来覆过去地看的不亦乐乎。

        只是不一会儿新生儿瘪瘪嘴，猫叫一样哭了一声，汤妈妈便道是小婴儿饿了要吃奶，便将大红襁褓交给了一旁早已等着的奶娘，这下宝珠不好再眼巴巴看着了，只得出了产室。

        恰逢华珠醒了，听说娘给她添了个小弟弟，顿时稀罕得不了，连鞋子都没穿就要跳下床去看。

        宝珠忙把她按在床上：“想去看你弟弟，也得穿戴整齐了去，五妹妹如今都是做姐姐的人，可得给弟弟带个好头啊！”

        华珠一听，顿时十分在意地看看自己的身上，等到都妥当了，她才道：“现在呢？大姐姐，我们可以去看小弟了吗？”

        “当然可以，”宝珠刮了刮华珠的小鼻子，亲自带着她进了产室。

        此时大红襁褓中的小婴儿刚吃完了奶，正闭着眼睛睡得香甜，华珠趴在襁褓旁边，对着那皱皱巴巴地小弟看了好一会儿，才跟宝珠小声道：“大姐姐，弟弟好丑啊，娘看见了，会不会嫌弃他？”

        宝珠失笑，“五妹妹是个最好的小姐姐，还担心三婶喜不喜欢弟弟呢。不过五妹妹尽可放心，汤妈妈说了，等小四弟再长上几个月，就能同五妹妹一般精致漂亮啦！”

        华珠这才放了心，又要进内室去看齐氏，齐氏刚刚睡下，宝珠便没叫她进去，只拉着她的手道：“五妹妹饿不饿？大姐姐饿了，五妹妹愿意陪大姐姐一块去吃饭吗？”

        华珠是个热心的小姑娘，听见宝珠向她请求帮助，连忙答应了。

        宝珠顺利骗走了小华珠，等到吃完了饭，已经是下晌了，小丫头来报，说叶老太太带着人进了大门了。

        叶老太太自从得知齐氏生产的消息，便立时往回赶，但紧赶慢赶，到底还是没赶上，她听说齐氏难产，顿时一阵后怕。

        宝珠带着人迎上老太太的时候，老太太已经知道齐氏生了一个儿子，叶府人丁不算旺，是以老太太又高兴起来，笑道：“你三婶同孩子可好？”

        宝珠忙上去搀了老太太的胳膊，一边走一边道：“三婶挺好的，我出来的时候，三婶正睡着，小四弟也很好，祖母看过就知道了，而且听奶妈说，小四弟特别能吃，是个壮实孩子。”

        “好好，壮实就好。”老太太忽然又道：“得给老三去个信儿，叫他也高兴高兴。”

        叶家三叔如今在盐场收盐，已有多日没有回府了，想必也挂记着齐氏。

        宝珠早想到这个了，只是齐氏还没醒来，不知道会不会有什么嘱托，所以宝珠没叫送信人出发。

        见宝珠安排的这般周全，叶老太太心中宽慰，再去看齐氏，见她气色虽不好，精神却尚可，而那刚落地的孩子也处置的妥妥当当，老太太只觉得自己没白疼人。

        “媳妇这回能平安生产，多亏了大姑娘呢。”齐氏虚弱地道。

        老太太大为惊奇，看向宝珠道：“这是怎么说？”

        宝珠无奈，只得将她自作主张请大夫一节报给了老太太知晓，老太太只道：“宝丫头做得对，你三婶说的没错，这回多亏了你。”

        多少产妇死在难产这一关，老太太是知道的，如今听宝珠这一说，她心里还有点后怕，想当初，大儿媳妇，也就是宝珠的娘，就是难产，好不容易挣着命生下了宝珠，她自己也去了……

        “宝丫头，你这会做的很好，祖母要奖励，你说，想要什么？”等看完了齐氏，老太太对着宝珠道。

        “孙女只要祖母健健康康，就很好啦！孙女别的都不稀罕。”宝珠笑道：“所以，祖母可要保重身体啊！”

        老太太不料宝珠耍了这么一个贫嘴，顿时心中暖得不行。

        接下来的日子过的十分平顺，等小四弟过了百日宴，天气已冷得滴水成冰，宝珠每日里除了读书上学看看铺子，便是去寿宁堂中陪伴老太太。

        现如今，宝珠已将老太太最宠爱的姑娘这一头衔坐得结结实实，程思菡退居其后，倒也安生了下来，起码这么长的时间，她再没出过幺蛾子。

        如果日子可以一直这样过下去就好了，宝珠看着门外的雪花，想着新近传来的消息，心下有些烦躁。

        武朝在西北的大战中取得了大捷，这本是举国欢庆的喜事，但这次大胜成就了一个人，不是别个，正是程思菡的父亲程大猷。

        对这位姑父，宝珠没有什么好感，虽然二人没怎么打过交代，但前世程大猷借着军功封了将军之后，程思菡便越发的行事不妥，只不知这些是程思菡自己的转变，还是程姑父的推波助澜。

        但程姑父立下大功的消息，却让包括老太太在内的叶家人都喜上眉梢，凝碧馆中更是不用说了，听说昨日程姑父的信件到来的时候，程思菡曾大放赏钱，她院里所有伺候的人都领双倍的月银，倒把别的院里的下人羡慕的眼馋不已。

        拿着叶家的银子，犒赏叶家的下人，偏凝碧馆里的人还对程思菡感恩戴德，宝珠想想就气闷。

        可是这事她插不上手。

        程大猷的军功，毕竟是靠沙场拼杀得来的，来路正的不能再正，且这不仅是实打实的功绩，还是保家卫国的壮举，宝珠虽不愿意看见，却也不能不承认，程姑父是个英雄。

        再想想自己的父亲叶大爷，宝珠简直郁闷的要吐血了，若说程大猷是个英雄，那叶家大老爷便是个狗熊，而且，这个从不知道关心长女长子的大老爷，也要回京过年了。

        这是叫宝珠不快的另一件事。

        程大猷要进京受赏，自然行动如风，这一日，宝珠和程思菡正陪着老太太吃晚饭，邱妈妈便一脸喜色地进来报说：“恭喜老太太，恭喜程姑娘！好消息，程姑爷已经到京了，只是听说带了大军来，所以不好进城，只在城外西郊大营驻扎着，明日便叫进宫面圣了！”

        老太太正吃着饭，闻言便停了箸，笑了笑道：“程姑爷已经到了？这么说，明天便能回家了？”

        “是！”邱妈妈一脸喜色，好像程大猷是她的主子一般，道：“程姑爷遣来的人还在前院，等着老太太和程姑娘召见呢。”

        程思菡双目满是喜色，望着老太太的目光十分殷切，宝珠却道：“祖母还是吃完了饭再见吧，姑父既已来了，明日便可见着，不必急于一时。”

        老太太点了点头，依言继续用饭，程思菡看了宝珠一眼，见宝珠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她顿时垂了头，也继续用饭。

        但到底是存了心事，程思菡又用了两口便吃不下去了，宝珠却不理她，只劝老太太多用一些，这天寒地冻的，吃不好饭可是要生病的，老太太的身体好不容易好了些，若再因疏忽而犯了旧疾，那可了不得。

        自从入冬以来，宝珠听说祖母没有胃口，便开始陪同祖母吃饭，有她在，总能劝着祖母多用几口，叶老太太知道孙女的心意，也每每遂她的心，有没有胃口都要多吃一些，长久下来，倒的确觉得硬朗了很多。

        好一会儿老太太才吃完了，宝珠便陪着老太太，一同召见程大猷的人。

        程思菡则坐在老太太的下首，满脸的兴奋。

        来人是个军汉，但行事说话却十分的周全，倒是同程姑父一般的作风，就是不知道在天性凉薄上，是不是也异曲同工。

        宝珠凉凉地坐在一边，听着老太太和那军汉一问一答，颇觉无聊。

        但程思菡可不会这么想，她细细地听着那军汉的一字一句，面色神往又敬佩，在听到这次大战中，除了几位统帅和皇长子，就属程大猷军功最高之时，她的雀跃得意之态，简直如壶中的沸水一般，咕嘟嘟地都要溢出来。

        老太太也挺高兴，这毕竟是自己的女婿，虽然女儿没了，但还有外孙女可以受益，老太太没理由不欣喜。

        “外祖母，爹爹真厉害！”待那军汉出去之后，程思菡对着老太太道。

        老太太叹了一口气，方慈爱地笑道：“是啊，你爹爹这回必是要封官了，你以后的日子就好过了。”

        老太太说的没错。

        第二日，在叶家上下千盼万盼中，程大猷终于来了，并带来了他被封为陕西都指挥使的消息——从原来的正四品指挥佥事，一跃成为正二品的朝中大员！

        若是叶家姑奶奶叶檀儿还活着，也能得了诰命夫人的封赏了，可惜，叶檀儿早逝，于是，皇帝格外开恩，加封程大猷的女儿程思菡为荣安县主。

        程思菡由一个无依无靠的幼女一跃成为荣安县主，虽没有实际上的封地，但每月也有了俸禄，这倒还是其次，最重要的是，她从此身份不同，再也不是叶家这些商户女可以比肩的了。

        这样巨大的转变，带来的影响肉眼可见。

        以往还算清幽的凝碧馆，如今已成了菜市场，热闹的样子，比集市还要过之，且不说别家送来的贺礼，就叶家各房，送去的礼品都堆满了凝碧馆，还有叶家那些有头有脸的下人，哪个不亲自来同程思菡道贺？

        且这些人还有个念想，程姑爷封了这么大的官，皇帝亲自赐下了新宅，程姑娘还能在叶家继续住着吗？必然是要回府的，到时候，带谁不带谁，可是程姑娘的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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