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七章：寿礼（三）

秦之涣今日出门乃是应同窗相邀去了诗会，春日里天朗气清，百花争艳，诗会最多，他虽不爱去，但同窗邀请的多了，总要去那么一两次。

        本是说好了要晚间才回，但今日那苏梦雷也去了，一番插科打诨，秦之涣忍无可忍，又不想当众失仪，便早早告辞回家。

        然后，他就看见了久不来府中的叶宝珠。

        她似乎清瘦了些，又穿了一身碧色的纱衣褶裙，远远一望，便如弱柳扶风，走近了却如春花初绽，娇艳动人，秦之涣不知怎的，竟忍不住站住了脚，等着她走近。

        可不料，那叶宝珠竟在自己面前不远处，毫不犹豫地拐进了一边的回廊……秦之涣眼睁睁地看着一行人在自己面前折走，又惊又怒又羞又窘，他冷哼一声，抬脚走了。

        宝珠更是颇觉晦气，哼，便是绕点远路，她也懒得同那个负心汉照面。

        转眼便到了太后娘娘的生辰。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当今皇帝乃是孝子，今年虽不是太后娘娘的整寿，但皇后体察皇帝心意，操办的也甚为隆重。

        五月初二这一天，一大早京都便热闹起来，那些王公府邸，权爵之家，个个天不亮便起来了，男人们护着马车之中的女眷，络绎不绝地向宫城行去。

        听说这一日还有外国使节到来，带着珍奇异宝给太后娘娘祝寿，太后娘娘自是万般高兴，而诸般珍宝之中，太后娘娘青眼有加的，却有一面小屏风，那屏风用紫檀木为底座，倒也没有什么特殊的，特殊的是屏风的屏芯，似画似绣，技法独到，精美绝伦，其上绘制的韦陀菩萨灵动传神，十分抢眼。

        太后娘娘自是要传这寿礼敬献者来问话，秦若薇便上前答了，只说这绣作乃是她从新开的顾氏绣庄中所得，太后娘娘点了点头，赞道，“这绣娘倒是有些本事，秦二姑娘若是还去那绣庄，便再与哀家带上几幅绣作，”秦若薇自然欣然应诺，顾氏绣庄的名号，便一下子打响了。

        等到晚间，便有人来新开张的顾氏绣庄，要买绣作。

        宝珠却叫临时受命的周贵出去道：“这绣作是我家大师傅心血之作，每月只可得一两幅，这月的已预订出去了，客官要买，可得等。”

        那人既是受命而来，自然不会不等，便依言交了定金五百两，自去回复主人不题。

        韩先生坐在新开张的绣庄内，眼神晶亮，她没有料到，这叶家姑娘这般本事，说开绣庄就开绣庄，这才几日，绣庄内已经都准备妥当了，且她的绣品，还被太后娘娘盛赞，这在一月之前，她简直都不敢想。

        待得宝珠来时，韩先生便郑重地道：“叶姑娘，之前是我贪心了，咱们的利润分成，还得再谈一谈。”

        宝珠讶然：“先生怎的说话不算话？”

        韩先生也有些不好意思，但事情还是得说明白，她道：“我觉得，四六分还是有些多，还是二八分吧，叶姑娘八，我二。”

        宝珠大惊：“那怎行？如今先生就是这绣庄的金字招牌，先生不肯拿大头已是不该，怎还能再降呢？”

        韩先生却道：“我会这绣法，也不止这一时，多年来不知绣了多少东西，却还不及如今的一幅绣作卖的钱多，这都是叶姑娘的功劳，我怎能占姑娘的便宜？”

        “先生此言差矣，以前先生的绣作卖的钱不多，那是明珠暗投，那些人不识货。先生这样好的技法，时间久了，总会如金子般发光发亮，蒙尘不过是一时。所以，如今这情势，究其原因，还是因为先生绣的好，我可不敢居功。好啦，先生如果实在觉得愧疚，不如咱们多合作几年？将五年契改为十年？”

        韩先生自无不可，宝珠却只是说说，道：“韩先生真是爽快人，不过我还得多考虑多考虑呢……好啦，先生现在别想那么多，安心绣作才是。”

        韩先生犹豫了一下，又道：“咱们，一月真的只卖一两幅么？会不会太少了？我，我日夜赶工，一月可以绣四五幅驱魔图那样的……”

        “那岂不是要累坏了？”宝珠笑道：“咱们这绣庄，如今已经打出了名头，不怕客人不来。越是这般，越不能无限供应，否则，这样珍贵的绣作都成烂大街的货色，也就卖不出价钱了，韩先生听我的，一月就绣一两幅，这样才能赚得多。”

        韩先生不懂经营，如今她对宝珠十分佩服，自然言听计从，见宝珠胸有成竹，她也不再反驳，只带着宝珠去看秦若薇新送来的画作，道：“这位姑娘画的真好，我若在照着她这幅画来绣，却是快了一倍。”

        宝珠点了点头，暗想自己画得也不错呢，不如有空来一幅？

        宝珠的绣庄如火如荼地开了业，竟连大皇子何时离京都未关注，还是顺意斋代为送来了一封信，她才知道杨道济已回西北去了。

        去就去吧，还送什么信。

        又过了几日，秦阁老过了寿辰，三舅舅秦武也随之离京，去了西北。

        此时已是夏初，宝珠的两家铺子，瑞丰斋日进斗金，丝布生意后续的利润还源源不断地流进宝珠的钱匣，而新开的顾氏绣庄也财源滚滚，不过几天，订单已如雪片般飞来，光定金已收了近一万两，宝珠赚了个盆满钵满，十分畅意。

        不过，银子赚的多，花的也多。

        一来养生堂那边，宝珠决定出了个大头，扩建了白塔庵，专门作为收容孩子的所在，又重修了饭堂和寝居，好叫孩子们都能吃饱穿暖。

        韩先生得了第一批红利后，还出资为孩子们请了先生，专门教授孩子们读书认字，且她和宝珠商议，有那年纪大的男孩子，不爱读书的，便送进瑞丰斋做学徒，又或者到绣庄打杂，而年纪大的女孩子，韩先生便通通收进顾氏绣庄，手把手教她的绣技。

        宝珠自然乐见其成，这绣法乃是韩先生带来的，她爱教给谁便教给谁，就连绣庄的名字，宝珠也全依着韩先生的意思，说到头，她也不过是商人，只要能赚钱不犯法，她便没意见。

        另一个花钱的大头则是王云那医馆。

        对王云这所谓神医，宝珠十分头疼，实在是这家伙太能花钱了，花的多又赚的少，常常做白工，自然混不下去，因此王云常常来找宝珠卖药……当然，都是高价。

        宝珠想着造福一方百姓，能帮些便帮些，谁让她有钱呢。

        可是，再有钱也架不住王云这个花法，宝珠前几天才向他买过一副什么安神汤，今日他竟又遣了人来，说有个养颜美白的方子想卖给宝珠……

        宝珠无语了，她对自己的容貌十分自信，如今在叶家她过得舒心又畅意，要什么有什么，想怎样就怎样，连老太太都不大管她，气色自然越发不同，见了她的人，哪个不夸一句天生丽质？她还用的着什么养颜美白？

        宝珠一口回绝了。

        但来人却百般哀求，道：“我家郎中说了，他这方子绝对好用，叶姑娘试试便知。”

        “哈，”宝珠不禁乐了，道：“回去告诉你们郎中，本姑娘用不着，叫他省省心吧。”

        那从人只得无奈离去，但第二日又来了，他直接递给宝珠一张纸，宝珠慢悠悠地展开，顿时惊的立时站起，吩咐那送人道：“王神医的药方委实不错，我这就去亲自看看。”

        说完她便疾步回了内室，从钱匣子里小心翼翼地取出自己的全部身家，然后便叫菊香去凌波轩告假，道她今日有事不去上学，自己思量了一番，便带着梅香和兰香一道去了寿宁堂，请求出府去。

        叶老太太知道她最近事忙，也不阻拦，反正薄先生已经说了，大姑娘才思敏捷，那些书本知识一点就通，不必再死学硬学，而老太太的目的本也不是为了教出个女状元，读成这样已经大大超乎她的期望了。

        廖氏见宝珠出去，却喜滋滋地道：“大姑娘又要去绣庄？”

        自顾氏绣庄出了名后，宝珠便拿出了一成五分利润，分别以一千两的价格卖给了廖氏、齐氏和吴姨娘，也算是给家里人添点出息，廖氏自觉划算，这些日子见到宝珠都合不拢嘴，宝珠但有所求，她更是二话不说，大方的很。

        “是，韩先生有事寻我，我去转转。”宝珠随便回了一句，廖氏赶忙殷勤地叫人去备马挑人，宝珠却道：“二婶待我太好了，不过我出门的人都是现成的，二婶不用忙活了。”

        廖氏见状也不纠缠，又叮嘱了好些出门注意事项，这才高高兴兴地送了宝珠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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